學達書庫 > 范瑤 > 烈婦血 | 上頁 下頁


  這時,其餘六個蒙面人見同伴一去不回,皆不時轉首探望,目光閃爍,露出焦灼不安之色,其中,右邊一人忽然插口道:「追去之人至今未返,班大俠切勿再耽誤時光。」

  「鐵筆神風」耳聞催促之言,腦中忖道:「殺此幼子,只不過舉手之勞,但崔宓未擒,如萬一發生變化,將來自己豈非首當其衝?既借『殘劍令』之名,自當做得天衣無縫,這樣,我班睢將來也才能推諉責任,何況奉命行事,妄逞一時之快,將來豈非白狗吃肉,黑狗遭殃……」他機詐一生,卻料不到崔宓已死。

  此念在他腦中閃電轉過,不理蒙面人之言,冷冷道:「你要如何分辨?」

  南宮亮朗聲道:「犀角為罕見之物,以作劍柄者,天下極少,其性寒,噪舌味澀,入口便知!」

  班睢心機雖深沉無比,卻未想到南宮亮更是精靈,仗著功力,及對方年幼,料定他實在耍不出什麼花樣,乃坦然道:「也好,辨明真假,讓你安心做鬼!」

  話聲一落,左手一揚,「殘劍令」已平向南宮亮飛到。

  其實,南宮冉以往對這獨子,極為鍾愛,這「殘劍令」,南宮亮不知看過幾百次,觸手由份量上即知真假,那還用看。

  只他左手一接,倏然揚聲道:「見令如見盟主,班睢,你還不聽命!」

  這一變化,實出「鐵筆神風」意料之外,神色不由一愕。他不是震於「殘劍令」之易手,而是驚於一個年不過十五的幼童,面對七位高手,竟然如此大膽。

  他臉色一變,厲叱道:「老子陽溝裡翻船,小子,你是猴子翻不出手掌!」身形一欺,掌式已出。

  南宮亮身形暴退,腳跟已踏近江畔,大喝道:「你剛才說過『殘劍令』一現,河洛武林,莫不敬若盟主,難道你不將『夕陽神劍』之名放在眼下。」

  「鐵筆神風」聞言一震,掌式陡收,正在這時,右邊那個剛才出言催促的蒙面人忽然大喝道:「任你聰明狡猾,一樣要死。」

  縱身而上,掌分上下,猛襲而至。

  南宮亮到底年輕識淺,他以為班睢領頭,故只防著班睢,並未防著別人,一見來勢凌厲,掌心未到,罡勁已至,自覺淺薄功力,不是敵手,急忙腳下橫移三步,右手就向懷中掏去。

  豈知就在這刹那,蒙面人掌法一變,橫揮而至,這一招不但快,而且詭,南宮亮手執「殘劍令」,匆忙之間,一招「夕陽六式」的第一式「夕陽流霞」,順手揮出。

  但「殘劍令」劍身不滿兩寸,豈能發出威力,說時遲,那時快,嘭地一聲,他瘦小的身軀已挨了一掌,橫退三步,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南宮亮身受掌傷,殺機更濃,疾速一翻身,右手已將機筒抬起。

  其餘五個蒙面人,不知道南宮亮手中握的是獨門「純陽絕命針」,還以為是什麼普通防身之物,見他拒抗,唯恐脫逃,蜂湧而上。

  要知南宮一門自創「夕陽六式」劍法,名噪江湖後,因「純陽絕命針」

  太過霸道,中者絕無倖存之理,故一直嚴諭後輩,棄而不用,已百年未現江湖,見者可說寥寥無幾,這幾個蒙面人雖是一流高手,但與南宮家並無交往,怎會識得。

  但是,別人不識,「鐵筆神風」班睢,卻不會不識。他一見大驚,擰身斜避,尚未及出口招呼,只聽得一聲機簧響處,一蓬紅光,暴射而出,十余支細如牛毛的金針,向那批蒙面人罩去。

  洛水之旁立刻響起陣陣慘呼,六個蒙面人,竟倒下四個,個個氣絕身亡,其餘二人一見不妙,正想退避,南宮亮心頭殺機已盛,豈肯放過,一聲清叱,機簧再響,紅光再次暴射,兩聲淒厲長呼,兩人便也倒地身亡。

  但南宮亮卻忘記了班睢的「神風步法」奇快絕倫,譽滿江湖,剛覺心頭大暢,忽聞左側一陣風聲,兩點寒芒凌空點到。

  南宮亮心中一驚,晃身暴退,在緊張之中,忘了身後就是滾滾波濤,一腳踏空,發覺已晚,一聲慘叫,嘭地一聲,流花飛濺,身子落入洛水之中,順流飄去。

  茫茫黑夜,一片靜寂,地上卻多了六個蒙面屍體,班睢把屍體推入江中,對著滾滾洛水狂笑道:「劍令已沉,禍根去一,『夕陽』沉落,只不過是時間早遲而已,我班睢建此功勞,當可取位而代,總管三省,說不定得獲奇功,更可獨霸天下……」

  梟鳥狂笑,伴著瑟瑟秋風,更使黑夜平添幾分恐怖色彩「鐵筆神風」班睢得意的笑畢,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剩下滔滔洛水,仍在嗚咽地流著……

  ▼第三章

  秋陽閃爍。

  落葉狂舞。

  洛水支流的淺灘上,躺著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幼童,劍眉微挑,面色慘白,渾身濕透,一動不動的仰臥著。

  顯然,他是被河水衝擊上岸的。

  呼呼的西風,砭入骨髓,而秋天的朝陽,並不能給人有炙熱的感覺,那靜靜躺在泥濘灘上的幼童,身軀忽然一陣蠕動,張口吐出一口黃水。

  慢慢地,他周身已感到一陣寒意,睜開眼皮,掙扎著坐了起來,他仰著看著天上浮動的白雲,呆呆出神,周圍的環境,對他是那麼陌生,但聞河水潺潺,木葉瑟瑟,充滿了凋謝的秋色。

  終於,他口角張翕,歎出一陣喃喃的語聲:「上天垂佑,我南宮亮終於撿回一條命,唉,媽的確料事如神,一筒『純陽絕命針』竟使我……」

  說到這裡,他似乎想起什麼,眼光疾速地向左右地上一瞥,發現什麼也沒有,不由長長一歎!

  想起那還可以用一次的「純陽絕命針」及那代表南宮一家威名的「殘劍令」,竟都沉入江流之中,淚水頓時奪眶而出。

  倏然,他神色微現緊張,抬起稍感麻木的雙臂,一摸腰中,接著,臉色一松,緩緩籲出一口氣,又喃喃道:「還好,媽遺留的鮮血尚在,否則,我真愧對她泉下亡魂了!」

  又是一陣西風吹過,使他衣衫盡濕的身軀,一陣悚悚抖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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