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衣死神(1)_范瑤

一

　　▼楔子　買蛇的女人

　　清晨。

　　北京城城門剛開啟，一輛淡綠色的馬車已如箭一般，從城外沖入，沿著朝元大街疾馳，驀地在一座石庫大門口停了下來。

　　駕車的是一個年輕的綠衣少女，她打量了一下石庫門前懸掛著的招牌：「祥泰老店」，微微頷了一下首，蝴蝶一般地飄下車轅，低聲向車廂中道：「夫人，到了！」

　　車廂門輕啟，一位也穿著淡綠色裙釵，臉蒙著綠紗的麗人，跨下車廂，那露出綠紗外，如秋水冷電般的秀眸，乜向招牌瞥了一眼，點點頭道：「不錯，是這祥泰老店，婉冰，扶我進去吧！」

　　駕車的綠衣少女慌忙扶著綠紗蒙面麗人，進入開門的祥泰老店。

　　店堂中一名年青的店夥正在打掃，一瞧見這二位詭異的綠衣女子進入，呆了一呆，忙上前招呼坐下，接著向堂後吆喝道：「客來啦！」

　　這時，這二名詭異的綠衣女子秀眸環掃，已打量清楚店中的環境，這店堂中除擺著整齊的茶几座椅外，既沒有櫃檯，也沒有貨架，滿壁掛著名人書畫，倒像富豪之家的客廳。

　　「祥泰老店」——在北京城已有三十餘年歷史，稱得上年代久遠，招牌古老，但是北京城的居民，卻沒有人知道這家店，究竟是經營什麼生意？

　　反而，在江湖上，提起「祥泰老店」，幾乎是無人不知，店主「通天手」賈誼行，專門代客買賣，只要出得起價錢，只要這世上有這種東西，他雖然沒有貨，卻能保攬代買代賣，從不負諾。因為他做的這一行獨特異常，而且不論是何難題，從沒有打過顧主回票，因而江湖上知名之士給他起了「通天手」的綽號，形容他手段通天，無所不能。

　　此時，店夥吆喝後片刻，通往後屋的門簾一挑，走出一位臉圓團身著青緞長袍，五十歲的商賈模樣老者。不用說，就是「祥泰老店」的東主「通天手」賈誼行了。

　　賈誼行機靈的雙目一接觸到二名綠衣麗人，神色不由一怔！

　　大清晨有生意上門，已是意外，而上門的主顧，竟然是這麼二位詭異美麗的女人，更使他料想不到。

　　但他終究是經過大場面的世故老手，旋即平靜神色，以習慣上的生意哈哈，朗聲一笑，拱了拱手道：「清晨喜鵲報訊，竟是二位光顧，不知賈某有什麼地方能夠效勞？」

　　蒙面綠衣麗人面上綠紗一陣翕動，吐氣如蘭，緩緩道：「尊駕諒必是祥泰老店的東家了？」

　　「正是。」賈誼行先從茶几上，拿起茶壺，為二位美麗的顧客斟茶。

　　蒙面綠衣麗人微微謙遜，倏然衣袖一飄，香風微揚，抖出二粒寶光四射，如龍眼一般大粒的滾圓的珠子，瀉落茶几上，口中道：「賈老闆名滿江湖，可識得這二粒珠子來歷麼？」

　　賈誼行一驚。這刹那，他的眼睛睜得幾乎像珠子一樣大，脫口訝呼道：「怎麼不識，這是價值連城的『驪龍雙珠』啊！」

　　他口中驚呼著，心中已暗暗感到這位蒙面麗人身懷這等寶物，必有極大來頭。

　　「驪龍雙珠」百邪不侵，火水皆辟，傳說舉世僅有這麼兩顆，使得久經風塵的賈誼行也感到這二名詭奇女子用心莫測，在點破寶珠名稱後，立刻急急道：「二位——這是什麼意思？」

　　蒙面麗人微微頷首，意似讚賞地道：「賈老闆果然是識貨名家，賤妾想以此二珠，向你交易一筆買賣。」

　　賈誼行神色又是一驚，道：「做買賣，哈哈，咳！夫人……」他是聽她自稱「賤妾」，所以改口稱呼道：「——敝人老實說，世上還沒有什麼東西，配得上易此雙珠，夫人豈非是出難題？」

　　蒙面麗人淡淡道：「你賈老闆無須驚奇，賤妾的交易，決不有意使你作難！」

　　賈誼行眼珠一轉，依戀地望瞭望茶几上寶光誘人的雙珠，臉色倏然一肅道：「夫人即如此說，賈某要先請問夫人，可知敝號雖不能摒棄顧主，卻訂有三條規例，夫人知道否？」

　　蒙面綠衣麗人冷冷道：「知道，一、賣買不涉武林恩冤，否則不做。二、不得要求傷人性命。三、邪惡者不接。是這三條麼？」

　　賈誼行目光微現困惑，點點頭道：「夫人即知道這麼清楚，在下也不多饒舌，請示交易什麼東西？」

　　「蛇！」蒙面麗人簡單地吐出一個字。

　　「蛇？」賈誼行詫然道：「這就怪了，北京城中出售蛇肉的蛇店，不下十餘家，赤煉、百步、竹葉青，什麼蛇都有，夫人怎光顧小店？」

　　「嘿！賤妾所說的，中原沒有，故而願出重價，想請老闆代勞！」

　　「哦！是什麼蛇？」

　　「說出名稱，你賈老闆也不會聽懂，敢請借一紙筆，賤妾畫出形狀顏色。」

　　一向被江湖譽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通天手」賈誼行心中十分納悶，在納悶中更滲雜了十二分的好奇，他立刻命侍立的店夥取了紙筆，擺在茶几上。

　　只見蒙面麗人手執紙筆，一陣細描，注明了蛇身顏色，遞給賈誼行道：「此蛇產於西天竺佛國，昔年唐僧取經，時約十年，才返中原，途中經過無窮險惡，故賤妾才出這等重寶以求，此蛇聽說在西天竺的產量也極稀少，以閣下身手，若是順利也需五年時間，現在，你若願接下，五年後今天，賤妾再來取貨，如不敢接受，賤妾就此告辭！」

　　賈誼行接過素紙，目注紙上，神色頓時沉凝了，他不知道對方所說是真是假？世上難道真有這等奇蛇？而且，她甘棄重寶，意欲換取這麼一條蛇，用意又何在呢？

　　他猜不透，正在考慮是否要接下時，卻被她最後那句「如不敢接下……」的話激動起來。

　　自「祥泰老店」開張以來，接手的買賣不在少數，其中更辣手的也擺得一平四穩，區區一條蛇，有什麼不敢接的？若真拒絕，傳出江湖，豈不變成了笑話？

　　於是「通天手」賈誼行目光又一瞥茶几上那二顆舉世難求的「驪龍雙珠」，那重重寶光對地具有非常的誘惑，使他感到若是拒絕，實在太可惜。

　　西天竺雖路程萬里，極為遙遠，但有五年時同，也足足有餘了，為什麼不接這筆交易呢？

　　在名與利雙重誘惑及壓迫下，「通天手」賈誼行毅然道：「好，在下就做這筆交易！」

　　蒙面麗人輕聲一笑道：「既然你賈老闆答應，賤妾就先留一珠作定金，五年後再憑另一顆珠子取貨。不過賤妾希望老闆能遵守交易信條——『保守交易秘密』！」

　　賈誼行大笑道：「夫人放心，在下專做武林人物買賣，交易三十年，還沒有走漏過任何一樁交易秘密，這點夫人盡可放心！」

　　蒙面麗人起立，收起一顆珠子道：「那麼賤妾告辭了，勿忘五年之約。」說完任由綠衣少女扶住，轉身出了店堂，上車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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