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劍霞 > 逍遙遊 | 上頁 下頁
四〇


  可是他,總覺彼此年齒懸殊,太是不敬。

  因此立即肅容惶恐的恭答道:「承老前輩厚愛,小子安敢有違,只是自忖年輕識淺,如此卻大大有損你老人家名望啊?尚請……」

  本來他這也是實話,並非故作謙辭。

  但那知獨行叟紀靈,卻不待他語畢,便呵呵笑道:「小老弟!別再這個那個酸溜溜的了,年青人心存謙讓,固是好事,可是也不能太過妄自菲薄呢!何況以你的資質,只要一心向學,將來為武林放一異彩,都有可能,安知他年老哥哥這點名頭,不在你之下啥?」

  隨又滿酙了一盞酒,一飲而盡,向燕淩雲亮杯道:「今日我們一言為定,杯酒論交,皇天后土,共鑒此心。」

  他似乎滿懷興奮,斷然決然的非如此不可。

  因此我們的小書生,只好亦如言乾了一盞,並重新見禮道:「小弟如命!多謝大哥抬愛。」

  於是這老少二人,立成知己,馬上又相對低酙淺酌,極為歡洽。

  且獨行叟,略談他此來經過。

  原來他與鐵姥姥羅姑婆,昔年本是一對愛侶,中道因雙方傳人互相勾結,所行不正,屢犯門規,為禍江湖,被他痛下決心,一併清除,以致彼此反目,並且當時,他曾有自己永不收徒,十年以內,必為對方覓一個心性資質俱佳的門人償還諾言。

  不過人才難得,乃是一種可遇而不可求之事,許多年來,都一無所獲,期限也幌眼將屆。

  那知正當他,每以為憂之際,此次有事襄陽,卻無意中發現紅綾女和燕淩雲渡舟南下,驚為良材美質。

  並數次飛上客船,暗地查察,目睹葛飛瓊溫婉嫺靜,秀外慧中,根骨極佳,且孤男寡女相處,發乎情止乎禮,足證品德也是上乘。

  更是於船上兩位男女少年人言談中,獲悉對方乃是東海門下,愈令他深感機不可失,也極具信心,認為事必有望。

  因為昔年他曾有恩於東海派,此乃雙方有益之事,那還有什麼不成之理。

  是以便一面遣人通知羅姑婆,前來潛江,一面暗中相隨,今日就來上這一手攔江劫美的玩笑了。

  尤其燕淩雲,聽來深為愛侶慶倖不已,自然也不免回憶月來耳鬢廝磨,有暫時勞燕分飛之感。

  好在他自己也有所遇,彼此頗有淵源,將來不難相見。

  此際,時已過午,風勢轉順。

  於是獨行叟立促燕淩雲,仍按原定途程,命舟子啟碇而行。

  並即將自己成名絕學,諸如「六合潛蹤步」、「萬象歸元掌」等,授以口訣,詳細解說,囑令先以心主形,以形攝氣,以氣運神,以神於空靈中,馭氣修技。

  且言如此久而久之,則心與神會,氣與技合,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一旦用時,便意動功行,禦敵自如了。

  其實,他這種方法,亦就是內家派行功練氣的秘訣,極為可貴。

  加上燕淩雲,慧根夙具,月來又親炙幾位武林高人,大獲教益,因而一點就透,不但心領神會,並能以之與鬼影郎君所授融會貫通,相得益彰。

  是故僅僅數日光陰,船到武漢,他也就一切嫺熟於胸,只是功候了。

  請想如此聰穎之人,獨行叟安能不老懷大感快慰!

  所以他特別興奮的,再三向燕淩雲諄囑道:「古雲:『明師出高徒』,此言實含至理。以小兄弟根骨福緣,務盼切勿自暴自棄,妄投庸俗門中,或誤入歧途,以上絕天心,下負友望,就老哥哥想來,舉世滔滔,固不乏高明之士,但足為汝師,而又道路相合者,似乎唯有昔年領袖武林,望重江湖,人稱『天都仙客歸元子』老前輩。

  不過這位奇人,已久絕江湖,仙蹤縹緲,可遇而不可求,如小兄弟能有幸得拜斯人,那就不難大成了。」

  更隨又略作沉吟續道:「另外,廬山五老峯飛瀑內,有一座天璿仙府,為數百年前,宇內第一奇士,『大×真人』修真之所。相傳其中藏有一種武林絕世秘笈,得之可以無敵於天下,愚兄七日前,便曾往彼處,雖略有收穫,但對奇書卻仍無緣,看來小兄弟福澤深厚,咱們不妨一游,或許有望也未可知……」

  不料他正說到這裡,忽突地二目一翻,滿面蒼白,昏倒在地。

  這種事,既來得突然,又絕不是習武之人所應有的現象,更四外又無他人暗算徵候。

  因此只慌得燕淩雲,趕忙連聲口呼紀老大哥,並摻抱臥於客床之上。

  並且立喚店主請來大夫,一直施救到天明,都無效果。

  尤其當獨行叟,於氣絕以前,也是像玉觀昔白鳳仙所述,和江南白死時一般,口中斷續吐出幾聲

  「逍遙……遊」三字,這位一代大俠,才瞑目而逝。

  自然燕淩雲,亦直覺的,聯想到自己盟兄,也可能是同樣為怪書生淩雲燕所暗算?以致傷發身亡。

  是故除悲痛失聲外,暗中並念然決心以復仇為己任。

  本來嘛!獨行叟丫然一身,後繼無人,不論是傳藝之德,或者是一拜之義,他都責無旁貸啊!

  這時他們乃寄寓在武昌一家臨江客店。

  一則是店主極為熱心,再者也因燕淩雲行囊充裕,所以不半日,便將紀老身後,料理停當,安葬在對江漢陽龜山之麓,蓮花湖畔,且勒石大書:「故大俠紀靈之墓,」旁刻「義弟燕淩雲敬立」。

  如此情形,實使我們的小書生興無窮感慨!深覺江湖上險惡,竟一至於斯,並回溯亡友數日掬誠相待之情,不禁徘徊墳前,悲從中來。

  此際,適值天將入暮,風蕭蕭兮江水寒,西方落日餘暈,斜映著大地,眼前呈現一片淒涼景色。

  也就正當燕淩雲黯然傷神,最後長揖一拜,擬即離去之時。

  猝然耳聽有人一聲冷笑道:「貓哭老鼠假慈悲,這小輩倒扮得極像呢!」

  同時一抬眼,卻入目七八丈外,一字兒卓立老少三人。

  兩位年長的,一是長須過腹,身材削瘦,面形狹長,二目白多黑少的學究模樣。一是軀幹修偉,濃眉巨眼,滿臉虯須,背插長劍,神態威猛的老者。

  另外有一個矮胖少年,全身勁裝,站在下首。

  並且對方三人,一見燕淩雲轉身相向,立刻其中那位瘦長老儒,一點手喝道:「姓燕的小子,老夫尋你已不是一日,今天終於被咱們找到了,血債血還,尚有何說?」

  他聲勢滔滔,張口就直道尋仇,態度十分橫蠻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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