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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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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底事總難忘 立心任俠 奇緣渾不覺 求藝天涯 夏日炎炎,溽暑難消,正宜北窗高臥,受用些清風到枕,涼月當階之時。 可是偏偏有人,要在這火傘高張之下,盤馬彎弓,打熬氣力,揮拳踢腿,勤習功夫,並說這種流金鑠石的季節,乃是什麼武家:「冷練三九,熱練三伏」最難得的好日子,甘之如飴,毫無所畏,真是奇哉怪哉! 喏!不信請看—— 那道旁短牆內,曬麥場中,不正有個十八九歲小夥子,光著古銅色的脊樑,赤足短褲,腰勒寬板帶,對這火樣的太陽,宛如不覺。兩臂環抱一具百多斤的石骨碌,忽起忽落,掙得面紅耳赤,汗出如漿,兀自孜孜不倦,不停不休嗎! 並且院內梨樹蔭下,還站立一位,身材雄壯,濃眉巨眼,短褂褲,敞胸露肚的中年漢。左掌心托著兩隻鐵膽,五指不住的撥弄,發出吱吱呀呀,叮叮噹當,頗有節奏的聲響。從外表看,不論是氣派打扮,都顯得是一個道地的,江湖上練家子。 只見他,抬臉看了看天色,然後皺皺眉,目注場中少年,亮起破鑼似的嗓音道:「我說小淩兒!太陽快偏西啦,今兒個你的抱石功,一千遍還沒練到咧?」 隨又搖搖頭,像訓勉少年,又像自言自語的續道:「武術沒有巧,『練』字學到老,若要成名顯萬,不趁這大好的三伏天氣,苦練緊練怎成啊!」 不料他語音未落,忽聽有人接口哈哈一笑道:「真是無獨有偶,傻瓜對上了笨蛋!這樣練一千年,頂多也不過變成大小兩條蠻牛,可憐,可憐!」 這種話,顯然是針對院內師徒二人所發,並明譏他們是盲練瞎學哩! 請想練武的人,誰個不有幾分驕氣,怎經得起別人如此當面輕視撩撥。 因之那位手托鐵膽的中年人,聞言勃然變色,頓時濃眉一揚,尋聲怒視。 觸目卻見短牆外方榴花蔭下,不知何時,來了一個瘦骨嶙峋,細眼削腮,赤足芒鞋,形容猥瑣的青袍老道,正手撚疎落的幾根黃須,向場中小夥子,不住的打量呢! 是以惱得這位中年漢,馬上巨目一瞪,戟指厲喝道:「呔!剛才的話,可是你這老牛鼻子說的?今天如果不還我一個真章,大爺沖天炮吳能,就非敲掉你的滿口狗牙不可?」 同時院中少年,也放下石骨碌,大張著一對黑白分明的俊目,轉身察看,而且清秀的面龐上,略呈慍色,似乎是嗔怪不該有人打攪他的練功。 照說,理曲的應是那位多嘴路人瘦老道,此時人家動怒責難,總該賠些小心了事才是。 可是他卻不然,反小眼一翻,斜睨著沖天炮吳能,面色一沉,輕蔑的答道:「什麼真章 不真章,你這只大蠻牛,三歲娃兒也能牽著鼻子趕東趕西,何況我老人家?」 並且邊說邊跨過短牆,一搖三擺的走到沖天炮身前不遠處立定,又道:「蠢材!不信就試試你的沖天炮,看看可能打倒我老人家?」 本來吳能是吃的把式飯,專靠賣藝護院度日,輕易也不願得罪三老四少,以自斷財路。 适才不過眼見老道是外路人,又無端當著新收的徒弟混說,所以一時性起,口出惡聲。心想:「憑自己沖天炮的萬兒,一個窮老道,還能不聞名遠避。」只看他靜立原地未動,就可以證明並無出手的意向。 但是現在呢,這位瘦老道,簡直如同存心找岔,欺人上臉,可不由不使他動了真火了! 因此立刻虎吼一聲:「狗牛鼻子,上門欺人,大爺就教訓教訓你?」 而且登時衫袖一捋,二目直視,踏中宮,走洪門,左手一幌,右拳迅即「黑虎偷心」,直向老道當胸搗去。 別看他這一招,是江湖賣藝人的花拳繡腿,論力道,確也有些斤兩咧! 不想那位瘦老道,見狀毫不動容,且悠閒的,管著一旁觀戰少年微微一笑。 他說道:「小娃兒,我老人家使個武術上的「巧」字你看?」 隨即身形向左方微閃,並乘吳能重心前沖,馬步不穩,一拳落空,未及變招之際,僅順勢輕輕一拍。 頓時使得人高馬大的沖天炮,身不由己,直飛出丈外,跌了個黃狗吃屎,五體投地。 更是瘦老道,又咧嘴呵呵大笑道:「武術沒有巧,如何蠻牛隨風倒?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愚哉,蠢哉?」 自然這種結果,是大出場中少年意料外。且看他神色,似乎對乃師,已信心大見動搖。 不過沖天炮吳能,生來皮粗肉厚,這一跌並無傷損,而且迅即使了個「倒扳楊柳」,踴身起立。 但見他,雙眼冒火,一臉忿色,陡地又亙喝一聲道:「狗賊道!再接大爺這個!」 同時左臂一振,抖手就是兩個鐵膽齊發,一上一下,映日化為兩團寒光,閃電般的疾,分取老道中上二盤,又准又猛,十分淩厲,敢情這也便是他的最後殺手了。 誰知那位瘦老道,仍然一些都不在意,眼覷鐵膽呼嘯而來,只略一旋身,袍袖從側方一兜,就宛如漁翁撒網,極自然的,毫不費力,兜個正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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