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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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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僧人道:「令尊李大俠二十年前自『赤帝祠』後『捨身崖』跳下『祝融』自絕歸天,敝寺方丈命貧僧等下崖找尋,然時已隔近十日,貧僧等只在崖下尋獲李大俠生前所著衣衫,敝寺方丈敬令尊為一代大俠,乃將李大俠這件衣衫葬在『赤帝祠』側……」 李存孝道:「大和尚,那麼先父的遺骸……」 中年僧人歎了口氣道:「李大俠二十年前來到『祝融』之後,一直住在絕頂『赤帝祠』內,每十天或半月始下峰至『上封寺』與敝寺方丈品茗弈棋作小聚。是以李大俠自絕之當時,敝寺中並不知道,還是一次敝方丈久候李大俠不至,命人登上絕頂探視時,始發覺李大俠已跳崖自絕。俟貧僧等奉命下崖找尋,只找到一件李大俠生前所著衣衫,那件衣衫已然破爛,上有血斑,也有爪痕,想必是李大俠的遣骸已為獸類所毀……」 李存孝心中又是一陣刺痛,沉默了一下道:「可否麻煩大和尚帶我上峰看看?」 中年僧人道:「自當年李大俠投崖之後,二十年來『祝融』絕頂一直被敝寺列為禁地,少俠要上去自屬例外,請少俠隨貧僧來。」轉身行去。 李存孝邁步跟了上去。 由「上封寺」上登「祝融」絕頂,雖說近在咫尺,但由於罡風疾勁,山道險峻,走起來並不那麼容易。 而中年僧人步履穩健,輕快如飛,卻把這險峻的山道視若康莊,顯然也是個練家子,而且修為不弱。 在中年僧人的前導下,轉眼工夫已登上「祝融」絕頂。時已暮色初垂,罡鳳極其強勁,呼嘯有聲,吹得衣袂獵獵作響,連李存孝這等高手都有立足不穩之感。 只聽中年僧人道:「罡風強勁,天黑時尤甚,少俠小心。」 李存孝道:「多謝大和尚,我省得,大和尚也請小心。」 他卓立風中,一動不動,使得那中年僧人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甫一登上絕頂,李存孝便看見了那座「赤帝祠」,一殿兩廂,相當簡單。 在這座「赤帝祠」左側果然矗立著黑忽忽一堆,前面還有一方石碑,李存孝好目力,清晰地看見那方石碑上寫的是「『神手聖心』李大俠之墓」九個字。 這座「衣塚」矗立在「祝融」極巔已整整廿年了,受了幾千個日子的風吹雨打太陽曬,做兒子的到今天才知道。 儘管乃父心胸狹窄,一念嫉恨,指使「寒星」溫家跟「白髮童顏」陰玉嬌夜襲「聽濤山莊」,殺害了韓莊主一家幾十口,害得他母子顛沛流離,害得他母親最後落個血枯而亡,但畢竟乃父是他的生身之父,想想乃父落得個投崖自絕,屍骨無存,心裡也不由為之難受。 心念轉動間已然來到「赤帝祠」側,只聽中年僧人道:「少俠,這就是令尊的『衣塚』。」 李存孝點了頭,上前恭恭敬敬拜了一拜,站起身來望著那中年僧人道:「大和尚,對寶刹上下,我只有感激二字……」 中年僧人道:「少俠不必客氣了。這感激二字,敝寺上下愧不敢當,敝寺上下也只是做了該做的……」 李存孝道:「這就夠了,貴寺上下並無守護先父之責。」 說著,他往「赤帝祠」後行去。 中年僧人忙伸手一攔道:「少俠要幹什麼。」 李存孝道:「我想到『捨身崖』看看。」 中年僧人道:「少俠,罡風強勁,『捨身崖』去不得,一不小心便有失足之虞。」 李存孝道:「多謝大和尚,我自會小心。」 他這麼一說,那中年僧人自不便再攔他,緊緊傍在他身側,以防萬一。 到了「捨身崖」邊往下一看,只見峭壁孤懸,下臨無地,要換個尋常人恐怕連往下看的勇氣都沒有。 李存孝緩緩說道:「從這兒掉下去,莫說是個人,就是個鐵人也非摔個粉碎不可。」 中年僧人道:「敝寺方丈已準備在這『捨身崖』邊築起一道石欄,以防失足慘事。不過那也只能防人失足,對於有心自絕的人恐怕仍是無濟於事。」 李存孝心中暗道:「只不知父親是指使人殺人燒火之後心生愧悔才跳落捨身崖自絕的呢,還是另有原因……」 只聽那中年僧人道:「天色已暗,少俠請隨貧僧下峰去吧。」 李存孝默默地點了點頭。 下了「祝融」絕頂,來到「上封寺」前,只見「上封寺」前廣場上一前二後站著三名僧人,後面那兩個,是兩個中年僧人,前面那個是個鬍鬚如雪的清瘦老僧。 那中年僧人道:「方丈出來了。」 上前合什躬下身去。 李存孝忙上前施了一禮,道:「晚輩李存孝見過方丈。」 清瘦老僧深深一眼,合什答了一禮道:「不敢當,少俠蒞臨『祝融』,老衲未及親迎,還請少俠原諒。」 李存孝道:「豈敢,是晚輩魯莽登臨,聞得惡耗,匆忙登上絕頂,未曾先謁方丈,實屬失禮,還請方丈海涵。」 清瘦老僧道:「少俠過謙,這也是人之常情……」 輕輕歎了一聲道:「廿年前令尊卜居於『祝融』,老衲疏於守護,致有『捨身崖』之不幸。多年來老衲一直耿耿難釋,如今面對少俠,心中更感愧疚。」 李存孝道:「方丈怎好這麼說話,貴寺上下並無守護誰之義務,其實一個人若是存心自絕,任誰也防不了的。」 清瘦老僧長歎道:「不管怎麼說,老衲不能不負道義上的責任,廿年來老衲晨昏為令尊誦經,未曾一日間斷……」 李存孝道:「方丈對李家恩厚,李家存歿俱感。」 清瘦老僧道:「少俠不必再客氣了,老衲為的是兩字心安。天色已暗,此處風大,請少俠進入『上封寺』中……」 李存孝微一欠身道:「多謝方丈,晚輩另有他事待辦,不打擾了。」 清瘦老僧道:「天色已暗,少俠既到『上封』,怎好不略作盤桓。」 李存孝道:「方丈好意,晚輩心領。晚輩實在另有要事在身,不敢多事耽擱。」 清瘦老僧道:「既然這樣,老衲不敢再留,還容老衲送少俠下山。」 李存孝道:「不敢當,方丈請留步,先父之『衣塚』容晚輩異日再來遷移。」 施了一禮,轉身而去。 儘管李存孝不讓送,清瘦老僧畢竟還是送到了廣場邊。 李存孝一步步地下了「祝融」,心中百念齊湧。 照目前的情形看,應該是恩怨兩消事了了。 陰玉嬌死了,「寒星」主人夫婦各斷一手,他父親也早在廿年前便已跳落「捨身崖」自絕,不是恩怨兩消事了了麼? 儘管恩怨兩消事了了,想想,他心裡遠比當日覓仇的時候還難受。 「聽濤山莊」韓莊主一家近百口俱皆死難,韓莊主的一片基業也片瓦無存,母親吃盡千辛萬苦,最後落得個血枯而亡,他絕沒想到這是父親一手造成的。 說來說去,這恩恩怨怨皆源於兩字猜疑一字妒,其實是一場誤會,這是何苦? 骨肉至親間的自相殘殺,落得個家破人亡,只剩下他一個人,越想心裡越沉重,李存孝恨不得瘋狂一般痛快地發洩發洩。 可是他找誰發洩去,誰又該供他發洩? 不覺間已來到「祝融」峰下,抬眼四下望望,黝黑的一片,「金華」、「桃花坪」,他該到那一處去? 心念正轉動間,一聲叱喝遙遙傳了過來。 他仔細一聽,立即辨出這聲叱喝來自東方,距離至少要在半裡以上。 他現在沒有心情管別人的閒事,心中念轉,正打算走,只見夜色中兩條人影疾掠奔來。 這兩條人影一個頎長,一個纖小,那纖小的一個似乎像個女的。 緊接著這兩條人影之後出現了十幾條人影。 他馬上明白了,前面這兩條人影是在跑,後面那十幾條人影是在追。 前面兩條人影來勢極速,轉眼工夫已近十丈,李存孝忽然看出那兩條人影一個是當世四塊玉之一的趙玉書,另一個是當世四大絕色之一的「瓊瑤宮」司徒蘭。 是誰追趕他兩個? 憑趙玉書與司徒蘭,又有誰能夠使得他兩個不戰而逃? 思忖間後面那十幾條人影也已來近,李存孝一眼瞥見了「瓊瑤宮」的巡山使范強。 他馬上明白了八分。 就在這時候,趙玉書跟司徒蘭已然雙雙馳近,趙玉書頭一個望見了李存孝,陡然一驚,硬生生收住奔勢。 司徒蘭一怔,忙也收住奔勢問道:玉書,「你怎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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