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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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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客道:「張口罵人,動手打人,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怎麼個不講理法。」 雙目一揚,就要抬手。 那青衣姑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驚,連忙沉腕把手收了回去,嬌靨紅紅的,直瞪白衣客。 白衣客一怔,旋即會過意來,忍不住倏然而笑。 這一笑,青衣姑娘嬌靨更紅了,羞怒駡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可占了便宜了,是不,不要臉。」 白衣客雙眉一挑,突又淡然說道:「姑娘,讓我先解釋這場誤會,有人對我出手,我還手自衛這是必然的反應,當時我並沒有看見對我出手的是個姑娘,要不然……」 青衣姑娘道:「沒看見,這麼大個人站在你面前,你會沒看見,你瞎了麼,眼珠子讓鳥啄了去了麼?」 白衣客道:「這是實情,跟我沒聽見姑娘叫我一樣,信不信全憑姑娘,只是我已一忍再忍,請姑娘多積口德,別再罵人。」 「好哇,」青衣姑娘嬌靨一白,跺跺腳:「你竟欺負我,我偏要罵。」 白衣客道:「話我說在前頭,姑娘再要出口傷人,我可要不客氣了……」轉望那頂軟轎揚聲接道:「閣下身為主人,眼見下人罵人打人而不聞不問,府上的家教可想而知,倘若這位姑娘再出口傷人,我絕不再客氣,在此先請閣下原諒……」 只聽得一聲銀鈴般嬌笑自低垂的轎簾後透傳而出:「你不但膽大,而且還有一張頗會說話的利口。」 敢情是個年輕女子。 白衣客呆了一呆,旋即定神說道:「姑娘誇獎了。」 只聽轎中女子嬌笑說道:「你以為我是誇獎你了?」 白衣客淡然說道:「是不是都無所謂。」 轎中人道:「你可知道你不但是這世上第一個敢不避我座轎的人,而且還是這世上第一個敢頂撞我的人。」 白衣客道:「我認為路人人可走,閣下既非黃堂,又非知縣,座轎所至,自不必回避,這可算不了什麼大膽,至於後者,我這是據理以爭……」 轎中人道:「你的確很會說話,我固然不是黃堂、知縣,可是真要說起來,黃堂,知縣還遠遠不如我,你知道麼?」 白衣客道:「我不懂姑娘何指。」 轎中人道:「你想懂麼?」 白衣客道:「我不想懂,也不必懂。」 轎中人道:「那我就不說了,不管怎麼說,我不能讓人認為我們家的侍婢沒有家教門規,我認錯了,這是我生平頭一回向人認錯,小翠你向這位賠個禮吧。」 青衣姑娘臉上掠過一絲詫異神色,口中卻應道:「是,姑娘。」 向著白衣客微一襝衽,冷冷一句:「我賠禮了。」擰身走向軟轎。 白衣客談然一笑,轉身要走。 只聽轎中人輕喝說道:「你站住!」 白衣客回身說道:「姑娘還有什麼教言?」 轎中人沉默了一下始道:「把你的姓名告訴我。」 白衣客道:「姑娘幹什麼,他日派人找我出氣?」 轎中人道:「你誤會了,也嫌的你多口小氣,我要是想出氣,不必耽諸異日,也根本不會向你認錯賠禮,我只是想知道一下。」 白衣客道:「彼此素昧平生,有這必要麼?」 轎中人說道:「有道是『能得相逢便是緣』,你我如此這般地碰在一起,難道你不以為這是緣麼?」 白衣客不禁呆了一呆,心想:「這位姑娘怎麼這麼大方,由婢觀主,轎中人長得可能不錯,必是個嬌慣、任性的人……」 心中這麼想,口中卻道:「姑娘,我不敢這麼想。」 「不敢這麼想?」轎中人訝然地道,「為什麼?是不敢還是不願?」 白衣客道:「不為什麼,在我看來,不敢和不願沒有什兩樣。」 只聽那叫小翠的青衣姑娘叱道:「你好不識抬舉,要知道,我家姑娘平素……」 轎中人輕叱說道:「小翠,不得無禮,他要跟別人一樣,我早就……人家不願意說,何必勉強人家。」 叫小翠的青衣姑娘狠狠地瞪了白衣客一眼,沒有說話。 白衣客是讓人著惱,他裝沒看見。 只聽轎中人道:「你是個武林人,是不?」 白衣客微一點頭,道:「勉強算得。」 「勉強算得,」轎中人訝然說道,「這話怎麼說?」 白衣客道:「因為在別人眼裡,我是個武林人,而我自己卻不把我當成武林人。」 轎中人詫聲說道:「那又為什麼?」 白衣客道:「很簡單,我厭惡武林中那些仇怨、糾紛、廝殺、勾心鬥角、你爭我奪……」 轎中人嬌笑說道:「原來如此,你出道有多久了?」 白衣客道:「沒多久,算算還不到半年。」 轎中人道:「我說嘛,看你的年紀也不像個『老江湖』,你年紀輕輕,出道也不到半年,怎麼已經把武林看得這麼透徹了。」 白衣客眉梢兒微揚,道:「聽姑娘的口氣似乎年紀輕,出道淺的人,就不該……」 轎中人戳口說道:「不是不該,事實上像我一樣年紀輕,出道淺的人,他沒有多少時間去觀察武林。」 白衣客道:「我可以告訴姑娘,我在繈褓之中就已經開始觀察武林了,在繈褓中我就體會到武林的險惡了。」 轎中人「哦」地一聲道:「那就另當別論了,聽你的口氣,似乎受過武林的害。」 白衣客微一點頭道:「不錯,而且還受害不淺。」 轎中人道:「深到什麼程度?」 白衣客道:「那很難用言辭來形容。」 轎中人輕「哦」一聲道:「這麼說,那是很深很深了?」 白衣客道:「可以這麼說。」 轎中人道:「你為什麼不作一句肯定的答覆,怕我知道你受了什麼害?」 白衣客神情微微一震,道:「也可以這麼說。」 轎中人道:「你這人似乎很老實,又似乎很滑頭。」 白衣容道:「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盡掬一片心,武林的險惡我是知道的,我不得不防,這說得上是滑頭麼?」 轎中人道:「我不跟你辯,只是我要告訴你,武林本身並無罪,其罪只在少數人,這少數人引起仇怨、紛爭、廝殺之後,人人為求自保,就不得不加慎防,你知道,這個『防』字是需要智跟力的,智不外是運心機,玩心眼兒,力不外是拿刀動杖,言武拼鬥,這麼一說無形中就造成了今日武林充滿了仇怨、紛爭與廝殺……」 白衣客截口說道:「姑娘的話令我頗有同感,也頗為佩服,只是姑娘又芳齡幾何,出道已有多久?」 轎中人道:「你是說我不該對武林瞭解那麼透澈。」 白衣客道:「事實上姑娘适才曾這麼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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