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鐵血冰心 | 上頁 下頁
一二一


  一灰一黑,兩條人影,不知由何處掠起,捷若游龍,迅如閃電,分左右雙撲由破廟中射出的那分人影。

  一聲沉喝,一聲清叱,砰然大震,緊接著「嘶」地一聲,一灰一黑兩條人影斜斜飛起,直出丈餘。

  自破廟中射出的那條人影直騰再上,忽地身化長虹,向著茫茫夜空中,飛射而去,一閃不見。

  黑影再揚清叱,閃身欲追,灰影卻及時叫道:「師妹,那匹夫身法高絕,來不及了!」

  雙雙落地,月光下,美姑娘黛眉挑煞,美目凝威,嬌靨上,是一片濃濃寒霜,無限惱恨。

  閔三姑則目注手中一截破袖搖頭苦笑:「好厲害的匹夫,咱兩個絕學盡出,『大般若掌』齊遞,竟然奈何他不了,仍讓他從容逸去,這番心血,白費了!」

  隨手丟了那截破袖,轉注地上賈、岑二魔:「人已在十裡外了,你兩個可以起來了!」

  賈、岑二魔翻身躍起,賈玉豐搖頭苦笑,岑非卻伸手往臉上一扯,現出劍眉星目,玉面朱唇,赫然就是慕容繼承!

  他恨恨說道:「都是恩叔,要我跟著栽倒,要不然等侄兒跟恩叔進入廟內,裡應外合,還怕那匹夫肋生雙翅!」

  那賈玉豐不用說自然是古寒月所扮,他播頭說道:「幼主錯怪老奴了,老奴怎不希望那匹夫一舉成擒!可是咱們進廟不得,幼主該知道,由賈玉豐、岑非假扮我主僕之事,可知這匹夫必擅精妙易容術,既如此,咱們這兩張臉,一到近前,焉能瞞過他的雙目……」

  慕容繼承挑眉說道:「縱讓他識破又何妨……」

  古寒月道:「假如能把他一舉成擒,那自然無妨,可是眼下咱們並沒有把握,那自該又當別論了!」

  慕容繼承仍難釋然,道:「侄兒不懂!」

  古寒月搖頭苦笑,道:「老奴在那一篇謊言之中,所以捏造出百里相,旨在試探他是否是百里相,假如他果真是百里相,而咱們又被他識破了,那豈非等於告訴他,咱們已對他起了懷疑?」

  慕容繼承立即省悟,臉上一紅,默然不語,但旋即他又挑眉說道:「那麼,恩叔扯出侄兒義父,又是何意?」

  古寒月他怎能說其意是在試試對方是不是「一缺老人」,呆了一呆,笑道:「幼主難得糊塗,百里相宇內第二,恩主已然故世,僧尼二聖又不問世事,老奴若不扯出個功力高絕的人物來,何人能幫咱們脫身?」

  慕容繼承釋然了,笑了笑,紅著臉,沒再說話。

  閔三姑卻望著古寒月開口笑道:「古大俠,高見以為如何?」

  古寒月長眉一挑,道:「此人奸詐、機警、狡猾、多智!」

  閔三姑大笑說道:「好八個字,英雄所見略同,我老婆子也有同感……」

  話鋒恕轉,接道:「不過,也不能說一點沒有奏效,先而驚喝胡說,繼而又說宇內武林怎有……我老婆子以為,接下去必是怎有兩個百里相,可惜老匹夫及時住了口!」

  古寒月道:「還有,他那斷言九妙不真的理由,似乎並不恰當!」

  閔三姑點頭說道:「但卻不能說他說的不是理由。」

  古寒月緩緩點頭,微皺長眉:「閔前輩,一舉未能成擒,再找他可就難了!」

  閔三姑笑道:「不過,那一個百里相,一個承哥兒之師,也夠他傷腦筋的了……」

  忽地目中異采一閃,住口不言。

  緊接著,古寒月目中也閃寒芒,欲言又止。

  這情形,慕容繼承正在跟美姑娘喁喁交談,他兩個誰也沒留意到,其實,就是留意了,只恐一時也難懂。

  片刻沉默之後,古寒月打破沉默,道:「閔前輩,如今……」

  閔三姑略一沉吟,道:「先回去再說,我老婆子一夜折騰,如今已是饑腸轆轆,不勝其苦,回去先好好吃一頓!」

  古寒月三人聞言失笑。

  於是,男女老少四人,相率騰身,飛射而去。

  於是,莫干山下,這座破廟前,又恢復了片刻前的寂靜。

  只有,一隻破袖在夜風裡不住飄舞,獵獵作響。

  上天堂,下蘇杭,這是說蘇杭風光美麗,有若天上。

  事實上,也的確不差,江南好,到過江南的人,沒有不去蘇杭一帶逛逛的,否則,那是虛了此行。

  不說蘇州,單說杭州,不提杭州城的其他所在,單提那青山如繡,明湖如畫,波光垂柳,塔影鐘聲,風景佳麗,冠絕天下的西湖,就夠瞧的!

  詩人眼中,是:「若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這麼說,西湖是怎麼看都美,美得清奇,美得不帶人間一點煙火氣,直如那位前古美人西施。

  且也不說那西湖美景「三潭印月」、「放鶴亭」……

  光說說那殿宇宏開,朱紅圓柱矗立數丈的「岳廟」。

  岳廟,內祀南宋鄂王岳飛父子。

  凡看過精忠岳傳的人,對岳飛父子的精忠事蹟,無不熟得不能再熟,無不肅然起敏。

  看,那大門上一聯,不正說明了國家郅怡之道,及岳王的精忠節操。

  「天下太平,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惜死!

  乾坤正氣,在下為河嶽,在上為日皇!」

  岳廟之後,為岳墓,是岳飛父子的埋骨處。

  而正直是波光耀眼,仕女們結伴游湖,畫舫只只,蕩漾于碧波之上,笑語陣陣,飛揚于堤畔柳蔭之際。

  這岳廟之後,岳王父子的埋骨處,那一片巨木蒼蒼、蔽天濃蔭之下,一片陰涼清冷之中,卻負手站立著一個白衣文士。

  他,身材頎長,面對那翁仲成列,生鐵所鑄奸臣張俊、秦檜,及秦檜妻王氏醜像,左右一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的墳墓而立。

  由是,看不見他那面貌,不過由他那隱透懾人之威,及一種說不出的高華氣質,那飄逸、瀟灑、脫拔的頎長背影看,此人必也風範超人、神采蓋世,是個罕見的美男子!

  紅男綠女皆遊湖,他一個人卻跑來此地憑弔岳墳,致哀致敬,真是……

  驚地,他抬頭一歎:「正邪自古同冰炭!……」

  嘯嘯嶺聲至此,背後,那片參天古木之中,突然一聲蒼勁佛號,直上長空,有人接口笑道:「毀譽於今辨偽真!……貧衲唐突,不揣冒昧,為檀越一續,檀越高雅之士,當不至以魯莽見責!」

  白衣文士還真沒料到背後樹林中另有他人,身形微震,隨即—聲輕笑:「大和尚說哪裡話來,在下正感下句難續,謝猶未及,何敢……」

  人卻沒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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