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鐵血冰心 | 上頁 下頁
一〇九


  這是理,這理,基於一個「恩」字,古寒月明白,短時間內,是很難改變慕容繼承這種想法的。

  當下略一沉吟,道:「老奴不敢讓幼主為難,但老奴有個不情之請,萬祈幼主俯允,那就是等見著主母,問明一切後,再決定八劍之殺留!」

  慕容繼承猶豫刻,總算點了頭:「恩叔這麼說,侄兒不能再不聽,不過,那得煩勞陪侄兒走一趟白山黑水……」

  古寒月心中一松,忙截口說道:「只蒙幼主俯允,就是千山萬水,老奴也不辭其遠!」

  慕容繼承點了點頭,目光落向地上:「恩叔,那麼這些……」

  古寒月心中不禁又複一慘,道:「死者入土為安,老奴敢請幼主幫忙把他們給埋了……」

  如今,慕容繼承他竟又點了頭。

  他剛俯下了身子,突然—聲激怒厲喝劃空傳來:「慕容繼承,你敢再動!」

  兩條人影如飛射到,雙雙淩空下撲,淩厲絕倫,專襲慕容繼承。

  慕容繼承冷哼一聲,揚掌便待擊出。

  古寒月心中一緊,探手一把抓住慕容繼承:「幼主,事非口舌所能解釋,有了證據再說,走!」

  猛提兩儀神罡,左掌輕拂,逼退來人,趁勢騰身而起,半空中震聲叫道:「鐵嘴、妙手,人非我主僕所殺,有話問那歐陽老四的大弟子,然後再仔細想想!」

  話落,袍袖猛揮,飛射而去。

  古寒月拉著慕容繼承掠出沉劍寨,直落太湖東岸,未見呼延灼二人追出,心中稍安,但仍不敢稍慢,足一點地,身形再起,一口氣奔出了十多裡外,方始稍稍緩下身形。

  身形方自緩下,慕容繼承忽然開了口:「恩叔,侄兒不明白恩叔為什麼要拉著侄兒……」

  古寒月知道他年輕氣盛,心中不服,忙道:「幼主該知道當時的情形,動手不能,空口解說,那是枉費,只有避走—途!」

  慕容繼承大不以為然地道:「侄兒卻以為,這麼一避走,不但解決不了事,反而更讓他們以為八指劍客歐陽畏等人是咱們所殺。」

  古寒月抬頭說道:「幼主錯怪老奴了,就是咱們不走,現場人證物證俱在,他兩個也會認定人是咱們所殺,如此,不如避走,還可免去一場不必要的糾纏!」

  慕容繼承默然不語,顯然他是服了,過了一會兒,他突又皺眉說道:「恩叔,那冒充咱們之人,既然殺了歐陽畏及歐陽畏的一干弟子,為什麼單單留下那姓顏的……」

  古寒月挑眉說道:「幼主年紀太輕,不知江湖人心之險惡,這正是那人的狠毒之處,他要是不留一個活口,日後誰會向天下武林指證咱們殺人,找咱們報仇,幼主沒聽那顏世超說麼?」

  慕容繼承咬牙說道:「好狠毒的東西,到底我慕容家與他何仇何恨,異日若讓我找出他來,若不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古寒月聽得暗暗皺眉,沒說話。

  慕容繼承卻威態一斂,又道:「恩叔,咱們還要回客棧麼?」

  古寒月略作沉吟,道:「還是回去一下,準備準備,明天一早再啟程吧!」

  慕容繼承剛要點頭,背後突然有人接口說道:「古大俠,二位要上哪兒去?」

  二人心頭一震,搶出數尺,霍然回身,目光投注處,主僕二人均自不由一怔,慕容繼承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眼前,一丈內,並肩站立著兩個人,那赫然竟是白髮魔女閔三姑及那黑衣人兒師姐妹!

  閔三姑一雙老眼是望著古寒月,那黑衣人兒一雙美目,卻是一霎不要地直望著慕容繼承。

  古寒月神情恕地一陣激動,搶前一步,顫聲說道:「是閔前輩……」

  閔三姑點頭笑道:「正是老婆子,難得古大俠一眼便能認出是我!」

  古寒月巨目圓睜,搶步再進,一揖拜下:「古寒月見過閔前輩,多年未睹仙頗,只以為……還是那年聖心大和尚相告,始知閔前輩已托身佛門……」

  閔三姑呵呵笑道:「那位大和尚好快的嘴……」

  側顧黑衣人兒,接道:「師妹,各交各的,你也該稱呼這位古大俠一聲恩叔!」

  黑衣人兒聞言忙自盈盈襝衽,輕啟檀口,道:「侄女兒見過恩叔!」

  古寒月忙出雙手相扶:「不敢當,不敢當,閔前輩,這位便是……」

  閔三姑點頭笑道:「正是,十九了,古大俠看像不像他們兩位?」

  古寒月巨目湧淚,心顫、手抖,想說話,喉頭卻被什麼堵住,只有一個勁兒地點頭!

  黑衣人兒趁勢說道:「恩叔大恩,多年來家母不敢片刻或忘,時常念及恩叔,曾命侄女兒以恩叔相稱,伺機報恩……」

  古寒月此際才說了話,但卻有點語不成聲:「姑娘這是什麼話,令堂是古寒月主母閨中知友,令尊也是古寒月恩主多年知交,一同古寒月之恩主主母,古寒月只愧護衛不周,至……」

  閔三姑突然截口笑道:「好啦,好啦,你兩個再這樣下去,何時方休?我老婆子托個大,師妹今後稱呼一聲恩叔,古大俠今後叫她一聲瓊姑娘,這不就完了麼?至於什麼恩不恩的,一家人又談什麼恩,對不?」

  這三位一搭上話,可把慕容繼承冷落在一旁,也把慕容繼承弄得如入五里霧中,瞧他,站在那兒直發愕。

  那模樣兒,看得黑衣人兒忍俊不住,柔荑輕拍,掩上了檀口。

  這一來,古寒月也發覺了,連忙回身叫道:「幼主,快來見過,這兩位是……」

  倏然住口,向閔三姑投過探詢一瞥。

  閔三姑點頭笑道:「承兒如今明白了,該讓他知道了!」

  古寒月這才接著說道:「這兩位,俱皆三音神尼高足,一位是白髮仙嫗閔前輩,一位是恩主至友,仲孫大俠後人……」

  前面的一位,慕容繼承已聽古寒月說過,倒沒覺得怎麼樣,後面的一位,卻聽得他心弦猛顫,立時紅了玉面。

  只因為他明白了,這位曾經數度邂逅,而又彼此相持不下的黑衣人兒,便是自己母親時常提及的那位仲孫嬸嬸的愛女。

  他記得,母親曾說過,當日曾跟仲孫嬸嬸有過這麼一個默契,假如兩人都是生男,則日後結為異姓兄弟,假如兩人都生女,則結為異姓姐妹。

  可是,假如是一男一女,那就是指腹為婚,日後兩家結為秦晉,來個「親」上加親,那麼,如今,眼前這位曾使他見著頭大,絲毫發不起脾氣的美姑娘,便該是他的……

  猛可裡,他臉上又是一陣奇熱,偷眼望去,人家美姑娘早已垂了螓首,而且連耳根之後也紅了大片。

  天!這多窘,多尷尬?

  略一猶豫,好不容易才硬起了頭皮,便要向閔三姑見禮,豈料,閔三姑她人老童心,呵呵一笑,竟然說道:「承哥兒,咱倆見過了,你也知道我老婆子,所以我這個禮見不見沒什麼要緊,要緊的,是我這位師妹可為你操了不少心,流了不少淚,你該向她多拜拜!」

  這豈不是有心促狹,要人命!

  本來一個白麵俊哥兒,如今竟變成了那位「青龍偃月刀」的關老爺,舉起的手,放不下來了,正自窘迫萬分,左右為難。

  閔三姑卻接著又是一句:「承哥兒,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怎也做姑娘家那害羞忸怩態,平日那英風豪氣何在?作揖吧!」

  事關一個微妙的情字,百煉鋼它也要化繞指柔,還談什麼英風,談什麼豪氣,這老婆子也真是……

  慕容繼承刹時間被激得咬牙橫了心,頭一昂,舉手一揖,那不爭氣的手卻直發抖,還有那要命的嗓門兒,舌頭不大聽話!「慕容繼承,見過,見過,見過,見過……」

  往日叫姑娘或稱呼閣下,如今他就不知道該怎麼叫好!

  閔三姑咧嘴一笑,道:「承兒,老婆子插句嘴,該叫瓊妹!」

  「是,瓊妹!」這句話,脫口而出,叫完了,卻感到有點那個,轟地一聲,臉上又燒了起來。

  再看美姑娘,人家此際卻比他大方得多,還了一禮:「不敢當,小妹這廂見過承哥!」

  一句承哥,話聲無限甜美、清脆,話聲中,還帶著三分羞、三分喜,一點點兒顫,慕容繼承為之心弦一震。

  適時,古寒月笑了:「閔前輩怎知古寒月主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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