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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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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一陣令人髮指的嘿嘿獰笑,慕容繼承開了口:「哪能不留一個活口料理後事?再說,我要是趕盡殺絕,就沒一個人能夠說話了,那……」 話聲忽然變為冷叱:「顏世超,你死不得,你死了誰為歐陽畏報仇!」 「對,我死不得,我死了誰為他老人家及師弟們報仇……」 是顏世超那顫抖的喃喃話聲,陡地,這話聲也變成了厲喝:「慕容繼承、古寒月,我顏世超但有三寸氣在,要不將你二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又聽慕容繼承嘿嘿笑道:「好志氣,豪語,顏世超,莫忘今宵,慕容繼承跟古寒月兩人,莽莽江湖,是隨時等著你了!」 話落,又是一陣嘿嘿獰笑,充滿了得意,也充滿了狠毒,笑聲中,兩條人影沖天拔起,一閃而沒。 接著,沉劍寨中響起了一陣哭聲,哭聲淒厲悲切,縱鐵石人兒也為之墜淚,此時此地聽來,尤其令人機憐寒顫,頭皮發炸。 良久,良久,哭聲聲嘶力竭,漸趨低微,漸漸地不可複聞,於是沉劍寨中又回復一片如死寂靜。 寂靜是寂靜,可是,夜空中,隨著輕柔晚風,卻飄散著陣陣血腥氣味,那沉劍寨下的湖水中,也帶著紅意。 也許,今宵這命運悲慘的沉劍寨,是註定沒有寧靜的一刻。 就在那哭聲不可複聞,一切剛剛歸於寂然不久,太湖東岸又出現了兩條人影,而且是直奔沉劍寨而來。 這兩條人影並未出聲呼喝沉劍寨放船,只在岸邊微頓身形,立刻沖天拔起,半空中,連身法都沒換,便一掠數十丈地直落沉劍寨那最高屋面之上,並肩站立著一老一少,老少俱是一身黑衣。 老的身形魁偉,巨目長髯,威態懾人,卻神色凝重,深深地皺著兩道入鬢長眉。 少的身形頎長,玉面朱唇,英挺俊美,那兩道長長劍眉梢上,挑著一片含煞寒霜。 那赫然是慕容繼承與古寒月去而複返! 他主僕為什麼去而複返?莫非懊悔放過一個顏世超,留下了後患,要來斬草除根,趕盡殺絕? 突然,古寒月輕咳一聲,震聲發話:「歐陽老四,駝子幼主跟駝子到了,你……」 倏地住口不言,用力地在夜空中聞了幾聞,目光飛快下投,這一看只看得他身形劇顫,驚駭出聲。 適時,慕容繼承也有了所覺,跟著目光下投,身形一震,面上倏現驚詫色,為之呆住了! 二人目光投落處,是沉劍寨的前院,而如今的前院中卻成了森羅地府、羅刹屠場,屍伏遍地,血流感河,入目一片令人髮指的悲慘景象。 橫七豎八的一地屍首中,那位英雄半生的八指劍客歐陽畏,靜靜地仰臥在中央,髯發猶在隨風飄動。 良久良久,古寒月首先定過神來,—聲大叫,閃身疾驚面下,砰地硊在歐陽畏身邊,全身顫抖,老淚四流,只哭不出聲來。 慕容繼承跟著掠下,卻是神色呆呆、愕愕地站在古寒月背後,不發一言,動也不動。 既殺人于前,何悲慟呆愕於後? 舉晌,慕容繼承先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寂:「恩叔,這是怎麼回事?」 古寒月淚盡血繼,睜著一雙赤紅巨目,緩緩站了起來,無力抬頭,啞聲說道:「老奴雖不知究竟怎麼回事,但顯而易見地,是有人早咱們一步來到沉劍寨下了毒手!」 慕容繼承呆呆地道:「侄兒也這麼想,但這會是誰……」 古寒月突然俯身,伸手解開八指劍客歐陽畏青衣前襟,只一眼,他立即神情巨震,鬚髮俱張:「幼主請看……」 慕容繼承聞聲低頭,立即色變,張口結舌,作聲不得。 八指劍客歐陽畏那前胸之上,赫然一隻烏黑掌痕,那,竟然又是慕容繼承的獨門恨天掌! 古寒月身形顫動,巨目暴睜,挫齒咬牙,冷哼了一聲:「好匹夫,幼主如今該明白了,這跟武老大、郝老二之死同出一轍,今夜幼主試問自己,可曾出手?」 慕容繼承臉色連變,默然不語。 古寒月接著又道:「幼主既未曾出手,歐陽老四已然伏屍,前胸致命處是幼主那獨門掌力印痕,老奴請問,這掌痕何來?」 慕容繼承臉色更難看,仍未答話,但旋即,他目中異采一閃,突然說道:「恩叔,那有可能是義父他老人家……」 「慕容繼承,還我師父及師弟的命來!」 驀地裡,一聲厲喝劃空響起,一條黑影自一處閣樓中撲出,如飛般向慕容繼承沖過來。 慕容繼承冷哼一聲,回身揚掌,便要擊出。 「幼主且慢!」古寒月陡揚沉喝,閃身跨步,攔在慕容繼承身前,右掌只一探一翻,立刻截住來人。 來人身形一頓,仰身而退,這下古寒月看清楚了,那是個滿身浴血,面色煞白,雙目赤紅,人已呈瘋狂狀態的黑衣漢子,那樣子,淒厲怕人! 古寒月心頭一震,喝道:「娃兒,你是……」 黑衣漢子一聲悲慘狂笑:「怎麼,古寒月,你不認得我了,片刻之前你主僕還口口聲聲留我一命,要我找你主僕報仇,怎麼現在反問我是誰……」 此言一出,不但古寒月心神震動,便是慕容繼承也勃然色變,古寒月巨目寒芒一閃,喝道:「娃兒,你說我主僕适才來過?」 黑衣漢子抬手下指悲笑,說道:「古寒月,問你主僕自己吧!」閃身已撲了過來。 古寒月立即完全明白了,及時沉喝:「娃兒,我再問一句,你是何人?」 飛撲中,黑衣漢子叫道:「也罷,我就再說一句,八指劍客大弟子顏世超!」 古寒月心如刀割,不再說話,抬手一指迎面點了過去,黑衣漢子身形一軟,應指倒地。 然後,他轉向慕容繼承道:「幼主可聽見了,歐陽老四的大弟子說适才幼主跟老奴,曾來過沉劍寨,而且殺了歐陽老四師徒?」 慕容繼承木然點頭,沒說話。 古寒月又道:「幼主如今也該知道了,這並不是幼主那位義父早來了—步,而是有人冒充我主僕行兇。」 事實如此,慕容繼承他不得不點頭,可是他仍未開口。 古寒月接著又說道:「事實也證明,那冒充我主僕之人,精擅幼主那獨門掌力,至此,幼主總該明白,幼主根本沒殺過人,武林八劍也根本不該殺,由頭至尾,這全是有人蓄意嫁禍,企圖讓幼主親手敗壞先人俠譽,親手毀壞自己一生……」 慕容繼承身形倏起輕顫,忽然開口啞聲說道:「恩叔,侄兒明白了,侄兒明白武維揚幾人不是死在侄兒之手,是有人蓄意嫁禍,但侄兒卻不明白,家母當時為什麼未對恩師所言加以更正,亦未阻攔侄兒受命,也不明白還有誰精擅侄兒這獨門掌力,他跟我慕容家到底何怨何仇?」 古寒月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雖然那匹夫用心狠毒,留一活口,讓歐陽老四這大弟子充當目睹證人,嫁禍已然成功,對外使得我主僕百口莫辯,但這一著嫁禍,卻使幼主恍然醒悟,對他們,這是大不智的失策,對咱們未嘗不是一收穫,老奴眼見故人冤屈慘死,心中悲痛之餘,卻也不無莫大安慰……」 但,慕容繼承那幾句問話,卻令他難以答覆!略一沉吟,接道:「至於,主母當時為什麼不加更正阻攔,其原因老奴不敢下斷,不過,這好辦,侯諸後日見著主母,只消一問,便不難分曉,關於還有誰精擅幼主這獨門掌力,老奴也不敢作答,那要請幼主自己l冗智的思判,說到對方跟恩主一家何仇何怨,幼主該知道,武林中有些事不一定起於恩怨,因名、因利、因妒嫉,都可能導致一場流血慘劇!」 慕容繼承默然未答,他能說些什麼?放眼宇內,精擅他那獨門掌力的,只有他師徒二人,他怎能懷疑自己的義父兼恩師?他又怎麼敢?他堅信那只有一種可能,武林之中,另有第三者精擅他那獨門掌力,那是誰……他腦際靈光一閃,突然說道:「恩叔為什麼當初認為侄兒這獨門掌力不是恨天掌?」 古寒月巨目突現異彩,道:「不是老奴一人懷疑,凡是熟悉這種掌力之人,都認為幼主那獨門掌力,不該叫恨天掌。」 慕容繼承道:「在熟悉此種掌力之人眼中,這種掌力該叫什麼?」 古寒月毅然答道:「那該叫天絕掌!」 這名字,慕容繼承也聽人說過,那是在君山軒轅廟中,出自烏掌白衣索命雙煞之口,他挑了挑眉,道:「放眼宇內,誰精擅天絕掌力?」 古寒月道:「老奴說過,唯九妙秀士百里相一人!」 慕容繼承道:「不可能再有他人了麼?」 古寒月抬頭說道:「老奴不知道再有他人精擅此種掌力!」 慕容繼承眉鋒忽皺,道:「那麼,恩叔,為什麼家母又對百里相前輩推祟倍至?」 古寒月一怔,道:「這,這也要等見著主母后,才能明白。」 慕容繼承微徽點頭:「那只有等日後見著家母後再說了!」 古寒月望了慕容繼承一眼,突作此問:「今後,幼主還要登門殺八劍麼?」 慕容繼承為之一怔,玉面抽搐,許久始陡挑雙眉:「恩叔該知道,侄兒難違師命……」 他竟然固執師命二字! 古寒月臉色一整,截口說道:「老奴斗膽,師命有誤,幼主也要奉行到底麼?」 慕容繼承臉色一變,道:「敢問恩叔,怎見得侄兒師命有誤?」 古寒月道:「只一點便可說明,倘若八劍該殺,就不會有人殺以嫁禍了!」 慕容繼承臉色又複一變,正色說道:「恩叔原諒,侄兒以為義父他老人家絕不會害侄兒,倘若他老人家有此心意,十九年前便不會拯侄兒母子于危厄,十九年來,也有的是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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