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恩怨情天 | 上頁 下頁
一〇四


  地幽如何,慢慢便知。

  一陣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至茅屋外,倏然而止。

  緊接著一個冰冷陰惻的話聲突然傳人:「二關接引已到,即刻起程!」

  葛衣老人神情一震,虎地站起身形。

  話聲入耳,柳含煙心中暗感一震。

  這冰冷陰惻的話聲對他說來,甚為耳熟,極似那在臨潼城內,群英酒樓上,地幽甬道內,對他暗襲未成而在他掌下漏網的鐵算盤馬鑫武。

  心中一動,忙側身向外窺看,葛衣老人狀至恭謹地,正在對一個身材瘦削,與他差不多高矮的黑衣人低聲交談。

  他心中頓感到一緊。

  儘管那黑衣人黑布罩蒙面,但是那冰冷陰惻的話聲,瘦削矮小的身材,卻逃不出柳含煙如電神目。

  一點不錯,二關接引就是鐵算盤馬鑫武。

  乍然有此發現,柳含煙心情登時大為緊張起來。

  他擔心自己這一身喬裝會被那素稱狡黠刁猾,陰狠毒辣的馬鑫武看出破綻,而至功敗垂成,功虧一簣。

  但事已至此,又不能避而不見,萬般無奈下,他暗暗決定,如果自己這身奇裝萬一不幸被馬在武窺破,則絕不讓馬鑫武與葛衣老人逃出手去,殺一個算一個,然後再循适才哨聲發出方嚮往前尋找。

  這是他倖存的一絲希望,雖屬渺茫,但是除此以外,在如此倉促的情況下,他只有走此一途了。

  幾個意念自他腦中閃電掠過,他心念既決,忙用蟻語傳音向藍九卿傳話道:「藍兄請注意,門外二關接引之黑衣蒙面人,名喚鐵算盤馬鑫武,此人極富心智且狡黠異常,你我雖僅是一身奇裝,能否安然逃出他雙目尚屬未蔔,謹慎行事,嚴掩行藏,萬勿輕矚一絲破綻,如非必要,萬請忍耐一切,必要時你我各擇其一,且勿使一人逃脫,事後小弟自有安排!」

  藍九卿至此方恍悟柳含煙适才為何神情頗為激動,聞言一頷首,目光向柳含煙望去,心中也不由暗感緊張。

  兩人方自互視一眼,門外已響起葛衣老人冰冷話聲:「兩位朋友,請出一見二關接引!」

  兩人又迅速地互望一眼,藍九卿耳邊又響起柳含煙急促話聲:「藍兄,是福是禍,是禍躲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越是危險越應鎮靜,萬請小心,走!」

  如此一來,兩人心情不但不似先前緊張,反黨泰然異常,飛快地交換一個眼色,安詳自如地飄然出屋。

  二關接引,瘦削的黑衣蒙面人神態似甚為倨傲,負手仰天,對出屋兩人根本看也不看一眼。

  葛衣老人眉眼間似甚為恭謹地肅立一旁,兩眼平視,閉口不言。

  柳含煙看在眼內,暗暗冷笑一專聲:老鬼小人得志,此時暫且容你狂妄神氣一番,時機一到,小爺非要好好整你一番不可!

  強捺心中怒火殺機,走至馬台武面前,微一拱手,說道:「在下兄弟申正義、藍狂濤見過二關接引。」

  馬鑫武倨傲神態依然,仍舊抬眼望天,打鼻子裡,冷冷地輕「嗯」一聲,算是答禮。

  藍九卿本就是個狂做不可一世之人,武林中從來無人敢在這一代魔頭六神通唯一愛徒面前,大聲說過話,而今面對小人得勢,倨激淩人的地幽幫二關接引鐵算盤馬鑫武,如不是兩人是有為而來,加以柳含煙又是關照再三,怕不早就難忍怒火,將這得勢小人立斃掌下。

  不過,馬鑫武自然不知眼下兩人,一個是使他聞風喪膽的柳含煙,一個是一代魔頭門下,惡名震遐邇的風流郎君藍九卿,否則的話,縱使兩人目前正處於地幽幫勢力範圍內,他就是膽大包天也未必敢如此,怕不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地鼠竄而逃。

  他适才已由葛衣老人口中,得知眼下這兩個儒服年輕後,雖也武功不俗,但卻是兩名不見經傳之輩,而單單地,葛衣老人匆忙之間竟忘了告訴他兩點,第一,這兩個後生雖屬藉藉無名之輩,但卻是他們幫中二人之下,千百人之上的判公所薦。第二,藍狂濤是六神通門下唯一愛徒。否則的話,他也不敢如此倨傲。

  柳含煙劍眉微剔,仍自忍氣說道:「請問二關接引,我兄弟是否就此隨接引動身?」

  馬鑫武似甚為不耐煩地微一擺手,冷冷說道:「慌什麼?當然是隨本接引立刻啟程……」

  至此一頓,冷哼一聲,陰笑接道:「不過,在未啟程之前,本接引有兩樁事兒,要先請教二位!」

  言語、態度一副惡奴神態,看得柳含煙心中厭惡已極,強忍怒火,淡淡一笑,語出諷譏地答道:「請教二字,在下兄弟殊不敢當,接引大人在貴幫職高位重,更是前輩高人,有話請只管下問便了。」

  馬鑫武不知是涵養功夫好,還是未聽出眼前這名黑色儒服的黑面書生是暗地譏諷於他,乾笑一聲,方待說話。

  一旁悶了半天的藍九卿,冷眼旁觀多時,此時再也忍不住胸中悶氣,目光合煞地凝注在馬鑫武身上,冷冷輕哼一聲。

  哼聲要在平時來說,根本就是極其輕微,而難以聽見,但是此刻時已深夜,萬籟俱寂,加以馬鑫武一身功力也非泛泛,自是輕易入耳。

  馬鑫武作夢也未料到眼前這兩個藉藉無名的年輕後生竟會如此大膽,此時此地猶敢對他發出冷哼,嗤之以鼻。

  正在志滿意得之際,遭此羞辱,請想他如何不大為震怒?

  震怒之餘,陰險目光倏地移注在藍九卿面上,正要發作,突然他那陰鷙的目光碰到了兩道比他猶陰鷙、森冷百陪的利刃般目光,心中一震,話聲也不由為之一窒又將之吞國腹中,忙又將陰鷙目光移注在葛衣老人那張雞皮似的老臉上。

  葛衣老人顯似甚為畏懼地方自身軀一震,福至心靈地突然恭聲說道:「稟接引,這兩位朋友均系判公所薦,且這位藍朋友是六神通門下唯一高足!」

  此言一出,馬鑫武身形倏地泛起一陣輕顫,顯然地,他為這兩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撼得驚駭莫名,刹那間倨傲之態盡掃,嘿嘿一笑,連忙拱手向藍九卿說道:「小老兒不知藍朋友是判公所薦,又是六神通前輩高足,适才犯瀆之處,尚請大量包涵是幸!」

  前倡後恭,十足的奴才相,看得柳含煙暗蹙劍眉,不恥已極。

  藍九卿卻仍不放鬆地冷冷一笑:「豈敢,豈敢!在下師門名號在接引大人面前實在是微不足道,在下兄弟兩人雖然是蒙判公錯愛,但身一人幫,怕不仍在接引大人屬下,這『包涵』二字,由在下口中說出,倒是恰當得多。」

  柳含煙聞言暗暗一笑。

  馬鑫武雖然心內已具薄怒,但是表面上,卻不敢顯露一絲不快,忙不迭地又一拱手道:「藍朋友師門赫赫,小老兒仰慕已久,怎可說微不足道,藍朋友既為判公垂青,彼此便是一家人,將來在幫中地位必不低下,藍朋友此言怕不讓小老兒太以免地自容,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內好撐船,小老兒已知過,還望藍朋友多多諒宥。」

  藍九卿冷哼一聲,方待再說。

  一旁柳含煙已是不耐馬鑫武這份靦顏曲膝,令人厭惡奴才像,暗蹙雙眉地插口說道:「藍兄,這位接引大人既已如此解說,你就不必再說什麼啦,入幫正事要緊,你我速隨接引大人動身吧!」

  藍九卿一聽柳含煙出言阻攔,心中雖是萬般不願,但是此時此地也不容他不聽,只得微一頷首,閉口不言。

  馬鑫武乾笑一聲,一邊說話,一邊卻將一雙陰鷙狡黠目光,,緩緩移向柳含煙:「對!這位申朋友說得對,入幫事大,不可在此久留,就請兩位隨小老兒,啊!任……」

  柳含煙身形入目,他倏地心中狂震,「啊」地一聲,個「任」字衝口而出。

  柳含煙,藍九卿心中俱感一緊。

  葛衣老人卻是不明所以地一怔。

  這一刹那間,可以決定兩人此行的成敗,甚至於是決定整個武林興衰的關鍵。

  柳含煙腦中靈光一閃,情急生智,倏地轉身,一聲暴喝:「什麼人?」

  夜涼如水,明月在天,四周空蕩,萬籟俱寂,哪有一絲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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