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恩怨情天 | 上頁 下頁
四四


  他倏地駐足轉身,路雁已如飛燕般掠至面前,粉靨上神色淒黯,妙目中淚光隱現,悲淒輕聲道:「相公,你我會短離長,此一別後,妾身未能隨侍,尚請相公多多保重,切記『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勿忘明年七七,峨嵋金頂,妾身佇立癡候,勿使妾身望穿秋水……」

  氣氛淒淒,深情綿綿。

  柳含煙強忍兩眼熱淚,嘴角掠過一絲苦笑,「姑娘、金鳳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你我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姑娘叮嚀之言,在下永記心頭,先謝……」

  「相公……」

  「我輸啦!」

  「哈!哈……」

  這哪裡是輕鬆,歡愉的笑聲?分明是悲淒,心酸的苦笑!

  笑聲一落,二人早已相擁,淚眼濛濛,黯然無言。

  片刻,路雁探手入懷,摸出一白色玉質小瓶,遞給柳含煙,深情地道:「妾身身無長物,無以相贈,這白玉瓶內藏有靈丹十顆,功能解毒療傷,相公帶在身旁,也好預防不時之需!」

  最難消受美人恩,柳含煙為這如海深情感動得再也無法忍住英雄之淚,星目盡濕,一雙輕顫的手接過王瓶,然後緊握路雁一雙柔夷,心中激動如怒潮澎湃,只是呆呆的凝注路雁滿是淚痕的粉靨,再也說不出話來。

  兩情遠比海深,無言勝似有言,此情此景,感人肺腑,令人見之心酸淚下。

  路雁一個嬌軀,又情不自禁地偎向柳含煙懷中。

  就在此際,遠處人高野草盡頭冒起一個紫色人影,這紫色人影疾如一縷輕煙般飄向二人置身的密林,身法之快,駭人聽聞。

  就在這一對沉醉在情海中的人兒,兩條身影前合的刹那間。

  紫色人影已悄無聲息地飄落在密林邊緣上。

  一落地,林內二人纏綿排惻的情景已盡收眼底。

  紫色人影儀微一窒,驀地發出一聲傷心欲絕的絕望驚呼,快得連身形都無法看清,已自又淩空掠起。

  二人雖都是內家絕頂高手,但沉醉在無限柔情蜜意中,已忘卻身外事物,紫色人影射落在林外,二人竟渾然不覺,待入耳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呼後,方倏自驚醒,兩條身影乍分,四國急向林外發聲處望去。

  但見一條紫色小巧人影快如電光石火,淩空一閃而飛向古刹。

  柳含煙驚喜之餘,不由暗暗叫聲:苦也!

  紫色人影雖快但柳含煙神目如電,就在紫色人影隱人古刹的刹那間,他已看清,這條紫色人影,正是他才知獲得奇遇而芳蹤渺渺,日夜思念的雲裳紫鳳王寒梅。

  他劍眉深蹩,轉過頭來對路雁苦笑道:「姑娘,适才那條紫色人影,便是在下對姑娘所說的兩位姑娘中之一位,你我适才……适才……」

  話聲至此,頓感躊躇,一張冠玉般俊面,紅雲陡起,餘話再也無法說將出口。

  路雁冰雪聰明,心思玲瓏,一見柳含煙神色語氣,便已猜透十之八九。

  粉靨也感一熱,然後神情一黯,幽幽地道:「妾身不樣,致令相公情海生波,變生肘腋,心中……」

  柳含煙一搖手,截住路雁話頭,軒眉說道:「事已至此,姑娘不必再過自責,在下心中對姑娘也不無歉然,如今誤會已生,在下為不使一誤再誤,欲即刻趕上解釋一番,你我來年七七,峨嵋金頂再會,姑娘保重!」

  「重」字市出,身形已如飛燕掠波,電射而起,半空中儒袖微揮,轉身向古刹射落。

  路雁不意有此,來不及阻攔,柳含煙人已至半空之際,她心中一動,芳心大急,脫口呼道:「相公,請留下大名!」

  「柳含……」

  柳含煙去勢太疾,刹那間已是數十丈外,遠處提氣應聲,道出己名,「煙」字未出,身形已奮,路雁所能聽到的,僅僅是「柳」「含」二字。

  心上人已去,路雁孓然一身,形單影隻,黯然獨處密林中,一雙妙目淚光盈盈,呆呆凝注心上人逝去方向,口中喃喃自語:「柳含……柳含……柳含……」

  半晌之後,她緩緩收回目光,緩步走至一株大村旁,探手自樹後摸出一個黑色包裹,目光在黑色包裹上凝注片刻,然後一聲幽幽輕歎又緩緩轉過身,向密林深處走去。

  才走不到十步,她又轉過身來,妙目含淚凝注柳含煙适才逝去之遠方,粉靨神色刹那數變。

  瞬間,面上倏現一副堅決神色,一雙妙目中異采頓現,蓮足一棵,揚手將黑色包裹狠狠扔出林外。

  同時,秀肩微晃,身形也平飛而起,一縷輕煙,向柳含煙适才逝去處,電射而去。

  路雁身形剛渺,密林中倏又如鬼魅般飄進一高一矮兩個黑衣蒙面人。

  這兩個黑衣蒙面人落地後,略一環顧四周。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冷然發話道:「老大,那丫頭呢?」

  身材矮小的黑衣蒙面人,似也正感詫異,聞言應聲道:「我适才明明瞧見那丫頭獨自在此徘徊,怎地轉眼間卻又不見,奇怪,莫非那丫頭已知你我……」

  話未說完,身材高瘦的黑衣蒙面人,已自冷笑接口道:「老大,我看你是想那丫頭想……」

  「咦!」

  他「想」字甫出,身材矮小的黑衣蒙面人似有所發現,微噫一聲,身形電射起,在樹間草叢中,略一駐足,身形又電射而回,手中卻多了一個黑色包裹。

  他將手中黑色包裹一舉,得意獰笑道:「有此東西,不怕那丫頭不乖乖聽我擺佈,老二,咱們走!」

  二人對望一眼,抱袖微揮,齊如鬼魁般飄向密林深處,轉瞬不見。

  柳含煙跟雲裳紫鳳王寒梅身後追去,一路展開絕頂輕功,入如脫弩之矢,化為一縷輕煙向前飛馳,他雖知王寒梅獲高人救返,但他絕未想到,就在這短短期間之內,王寒梅蒙異人垂青,在異人悉心調教之下,一身功力已今非昔比。

  心想,憑自己一身奇絕宇內的師門輕功,只要方向不錯,絕對可以追上王寒梅,然後再向她解釋一番,一切誤會,必可雲開霧散。

  想至此處,憂心大寬,腳下一緊,身形更疾。

  哪知,數裡過去,不要說追上王寒梅,就是王寒梅的一絲身影也未看見。

  他一邊飛馳,一邊暗感狐疑,劍眉深蹙,暗暗忖道:「奇怪,适才我分明看見她由此方向去,怎麼這麼大半天仍是未見她人影?莫非她心知自己追來,故意變了方向不成……

  正疑忖間,突聽面前一起一聲怒喝:「站住!」

  一條人影由左邊山坳轉角處疾掠而出,往柳含煙面前一落,阻住他的去路。

  柳含煙飛馳中,心中正在疑忖,根本就未注意左近有人埋伏,喝聲人耳,心中一驚,方欲駐足,身已至那人面前,眼看就要和那人撞個滿懷。

  柳含煙知道自己一身功力再加上飛馳前沖之勢,來人如吃自己撞上,不死也得重傷,何況自己匆忙中又不知來人是友是敵。

  心中不忍,輕哼一聲,猛一提氣,儒袖倏揮,將一個前沖的身形,硬生生地沖天拔起,半空中,一式銀鉤倒掛,頭下腳上,俯衝而下,在來人微噫聲中,一個筋斗,飄然落在來人面前一丈處。

  「尊駕好俊的輕功,裴元豹歎為觀止!」

  此人顯已為柳含煙适才情急所露的那手絕世身法震住,說話口氣,已較先前那聲怒喝柔和多了。

  柳含煙先不答話,星目徽一打量對方。

  原來,來人是個身材瘦削的中年漢子,一身黑色勁裝,黑巾包頭,背後斜插一把長劍,鷹鼻薄唇,瘦小的下巴上疏垂著幾根黃須,一雙鼠目盯著自己溜溜亂轉,神情猥瑣,陰狠已極!

  柳含煙因未追著王寒梅,正沒好氣二如今一見這惡煞凶像,就知不是善類,心中更覺不耐。

  微一打量之後,劍眉微挑,冷然發話道:「好說,在下與尊駕素不相識,何以猝然攔住在下去路?」

  黑衣漢子至此方才看清,眼前竟是位身穿雪白儒服的年輕書生,若不是他适才曾親眼目睹對方絕世身法,他絕不會相信眼前書生就是那捷如一縷輕煙的武林奇人。

  他心內暗驚,面上卻不露一絲恐容,一對鼠目一轉,嘿嘿笑道:「在下裴元豹,在江湖上有個匪號,人稱『飛天狻猊』……」

  話未說完,柳含煙已感不耐,俊面一沉,冷冷說道:「在下並未動向尊駕高姓大名,我是問你為何攔住在下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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