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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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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面上神情一肅,又道:「若在下落敗,姑娘就要求三十件事也無妨,但只要在不悖天理範圍內,在下當萬死不辭,否則,在下寧願毀約!」 語聲鏗鏘,正氣凜然,聽得路雁芳心欽佩不已,敬愛之心更是彌堅。 她玉手輕理雲鬟,嫣然笑道:「這點相公請放心,路雁不是挾勝迫人之輩I」 柳含煙冠玉般俊面一紅,窘迫異常,訕訕一笑,默不作聲。 此時,旭日已升起老高,炙熱的陽光,普照大地,兩人雖然是一身綢質薄衫,但仍覺炎熱異常,白衣姑娘粉頰之上,更是已微現汗漬,不時以手中羅帕拭去香汗。 柳含煙看得心中不忍,劍眉微蹙,歉然笑道:「烈陽炙人,累姑娘在此受曬,在下……」 話猶未完,路雁已微笑搖頭,接道:「你我身後便是密林,避暑至為適當,何不移往那裡一談!」 柳含煙微笑頷首。 路雁一見他答應,也未再開口,只是向著他嫣然一笑,便轉身走向密林。 柳含煙跟在路雁身後,微風拂過,陣陣輕淡幽香,撲鼻而入,沁心人脾,使他頗有飄飄然之感。 走進密林,二人揀了一株合抱大樹下,席地對坐。 坐定後,柳含煙輕籲一聲,然後笑道:「此地佳蔭天成,适才在下只顧說話,意忘了這個好去處,致令姑娘在烈日下受曬,真是該死!」 路雁目光幽幽一注柳含煙,輕聲道:「相公不必過於自責,妾身也因此故,正感歉甚!」 至此一頓,微微一歎又道:「不要說些許陽光,就是火海刀山,只要相公願意……」 聲音越說越低微,「意」字市出,粉靨紅雲陡起,一顆螓首,低垂幾至酥胸,羞得再也抬不起頭來。 柳含煙就是木頭人兒,對這露骨深情,也應體會得出,他心中猛感一震,星目圓睜怔怔望著對面嬌羞萬狀的路雁,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半晌,他方緩緩收回目光,喟然一歎,肅容說道:「姑娘,人非草木,孰能忘情,在下一介書生,肩負千斤重擔,身負血海深仇,前途坎坷,吉凶難卜,蒙姑娘不棄,自應深感,只是己身朝不保夕,唯恐有負……」 話猶未完,路雁便已猛抬螓首,一臉幽怨,神色黯然,妙目淚光隱現,失聲呼道:「相公!你……」 片刻,又幽幽一歎,嬌軀微顫,悲聲道:「如今妾心已碎,相公不要再說了,路雁並非人間賤女子,不敢妄求其他,只要相公能記著茫茫人海中,曾有一薄命女路雁,剖心示愛,妾身心願已足……」 緣份本天定,半點不由人。一點不假,路雁本是江湖奇女子,平日閱人甚多,但是她性情冰潔,眼高於頂,任何男人,從不屑一顧。誰知,她在一見柳含煙之後,竟情不由己,心扉頓開,一顆芳心,萬縷深情,竟牢牢地系在這不知名的年輕書生身上,解不開,剪不斷,情之驅使下,使她忘卻少女的尊嚴,幾次含羞示意,對方總是含糊支過,最後一次,剖心示愛,更是露骨,她哪知柳含煙身世淒迷,另有苦衷,猶以為他是郎心如鐵,婉言拒愛,在此情形下,她哪能不悲怨欲絕?滿腹幽怨,萬斛深情,頓化成串串珠淚,滾滾而下。 柳含煙一身俠骨,萬腔柔情,面對風華絕代的路雁,加以對方又是數度示意,若說他無動於衷,了無愛意,那是欺人!只因他任務艱巨,前途吉凶難蔔,不願多拖累佳人,而且他又結識王寒梅與仲孫雙成于前,此二妹對他又是深情款款,他實在不忍一心幾分,有所思遷,但是後者他又不便啟齒,只好以前者相告,婉言示意。 誰知他外剛內柔,如今一見路雁那副悲怨欲絕,梨花帶雨的神態,心中著實不忍,沉思片刻後,銀牙暗咬,劍眉軒處,毅然說道:「姑娘萬勿誤會,在下實有萬不得已的苦衷。」 接著,就將自己如何結識王寒梅、仲孫雙成之事,和盤托出,只是未將二妹芳名說出,言下表示,自己不能對此二妹,有所辜負。 至此,白衣女路雁方芳心暗定,戚容稍解,芳心中對他這種不見異思遷的人格更為敬佩,愛慕之心更是堅逾金石。 她緩緩抬起螓首,妙日深情一瞥柳含煙,嬌羞萬分地輕聲道:「相公能如此,愈見相公人格超凡,更使妾身敬佩無已,相公請放心,路雁雖不敢自比人間奇女,但也不願妄自菲薄,如妾身這片心意不能為二位姐姐所容,妾身當自有去處,斷不會令相公為難!」 話已至此,柳含煙還有什麼話說? 俊面一紅,輕輕抓住路雁一雙柔美,語氣微帶激動地道:「在下何德何能,競蒙姑娘如此厚愛……」 「相公,你是怎麼啦?」路雁妙目一瞟抽回雙手,嬌嗔道:「妾身心意已明,蒙相公不棄蒲柳,此生已感不虛,怎地相公竟這樣說,莫非有嫌路雁不足以配君子?」 話聲微頓,旋即黛眉深蹙,泫然欲泣地悲聲又道:「其實,妾身此身已非君莫屬,縱是相公有所嫌棄,妾身也只有一死以保我清白女兒身!」 柳含煙未料自己一句感激之話,竟惹出對方這麼大誤會來,本欲辯白幾句,但轉念一想,她之所以如此,也並非無固。一個女孩子家,清白無異珍逾性命,一身肌膚,豈容他人輕易觸及?自己遭受暗襲,暈厥之時,在人家懷中,整整躺了一夜,同時,她對自己喂藥之時,更是四唇相接,丁香暗吐,如非為了自己,她怎肯如此? 如今,她聽了自己一句無心之話,也就難怪她要悲怨欲泣,傷心欲絕了。 雖然,自己所說之話,並無惡意,但是自己到底身受人家活命之恩,些許小事,豈忍讓她傷心? 是以,他目光充滿歉疚,萬分不安地慰功道:「姑娘萬請勿誤會在下語中之意,在下只是感激姑娘對我一番情意,姑娘風華絕』代,秀麗出塵,在下自慚形穢,絕無一絲嫌棄姑娘之理,姑娘若不信,在下此心,惟天可表!」 路雁适才一番作態,只是想一試柳含煙對自己情意深淺罷了,豈是真的氣他。 此時,一見柳含煙說話時,語氣誠墾溢於言表,且一張冠玉般俊面,神色焦急異常,芳心深感安慰之餘,反覺不忍。 輕伸柔荑,反握柳含煙一雙手掌,破涕為笑,溫聲相慰:「相公不可如此,妾身一時情急,出言無狀,遼望相公諒宥。」 柳含煙雙腕一翻,反抓住路雁一雙玉手,微微一笑。 無言勝似有言,只此四掌緊握,微微一笑,深情蜜意已在不言中。 二人沉默相視半晌後,路雁無意中微一抬頭,芳心陡然暗感一震。 原來,此時已是日過中天,已屆未時。 二人俱是沉醉於柔情甜意之中,而忘卻日影已斜。 路雁面上神色陡然一黯,輕輕的抽回雙手,黛眉深蹙,問道:「相公此間事了,將往何處行俠?」 柳含煙正沉醉間,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陡感一愕,也未注意對方面上變化,莫名其妙地反問道:「在下擬先尋出地幽幫巢穴……姑娘問此作甚?」 路雁嬌軀雖未起一陣顫抖,但粉靨神色更暗,緩緩站起嬌軀,幽幽一歎,瞬間,面上又現出一副堅決神色,毅然道:「妾身因有要事在身,未克追隨相公身側殲仇江湖,相公可否將今後行止,略略相告,以便妾身事完後,前往相尋?」 柳含煙至此方知路雁擬就此分手。二人雖只一日相聚,但彼此已是情意纏綿,如今,猝言分手,他也不禁心中黯然,恍然若失,但是路雁既已將離意提出,人家又是有要事在身,他也未便再說什麼。 他雖已看出路雁神色不對,猶以為是單單為了分別使然,略一沉思,軒眉說道:「在下寄跡江湖,今後將踏遍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縱是找遍字內也要將地幽幫巢穴覓出,故而行蹤不定,難以相告,姑娘可否將府上地址相告,以便在下江湖事了,前往拜謁!」 此言一出,路雁似感萬分為難,櫻口幾張欲言又止。 這情形,柳含煙已看在眼內,坦然地道:「姑娘若有不便,不說也罷!」 路雁嬌軀猝然又起一陣輕顫,妙目含淚一注柳含煙,悲聲道:「相公萬勿誤會,實因妾身家居關外,路途遙遠,不忍讓相公長途跋涉……」 略一沉吟,面也一轉堅決地接道:「明年七七之夜,妾身在峨嵋金頂千人石上候駕,萬請相公屆時前往相會。」 柳含煙一聽人家原是一番好意,又聽她提出後會之期,心中也一陣黯然,他知道這種生離,越是不忍,越是兒女情長,心中一狠,劍眉微挑,毅然說道:「明年七七,在下如果不死,必趕往峨嵋與姑娘相敘,姑娘但請保重,在下告辭了!」 話聲一落,一狠心,毅然轉身而去。 他才走出兩丈不到,突聽身後路雁悲聲叫道:「相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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