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英 > 河漢三簫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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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都是生得那樣卓而不群,正氣凜然。引起了相惜共鳴之感。於是極其自然的交換了姓名,也極其自然的成了朋友。 曾弼年約二十三四歲,兩邊太陽穴,高高隆起,氣概比沈元通懾人得多。 曾弼看了沈元通一眼,見他腳下倒也不慢。可是,一身細皮嫩肉,似乎長得太嬌貴了一點,心想道:「這位小兄弟文弱得有點可憐,既然走上一道,以後應該多多照拂他才是。」隨又關切地道:「沈兄,我們要不要略事休息?」 沈元通搖頭微笑道:「前面就是解劍池,備有休息之所。」 「你到過武當山?」 「沒有,但聽一位老人指點至詳。」 「那麼你是受命而來的!為了什麼?」 曾弼的頭腦夠機靈,心裡所觸,也就脫口而出。 沈元通聽得眉頭一皺,也不否認,坦直道:「擬晉謁紫虛道長查詢一事。」 曾弼耽心地問:「有人引見嗎?」 「小弟是單人而來,沒有引見之人,但他老人家必會接見於我。」 曾弼無法理解沈元通的意思,好奇地道:「為什麼?願聞高見。」 沈元通微微一笑道:「我只須在觀摩大會上,指名請教。你說,他能不見我麼?」 曾弼佩服之極,豪朗地大笑道:「這倒是辦法,不過………」 偶一回頭,看到一個三十左右的便裝漢子,緊跟不舍,一步一趨,心頭不由泛起疑雲。朗闊的劍眉往上一揚,細聲向沈元通道:「有人跟上我們了。」 同時腳下加快,直向一株參天古木之下走去,口中大聲說道:「兄弟,這一陣急趕,我倒是有點疲憊,需要休息一下了。」 沈元通跟了過去,轉過身來,對著路面坐下。 這時,那個中年漢子,並未發現曾弼對他起了疑心,也在道旁選了一處所在,故作休息之狀,眼睛卻不時向沈曾二人瞟去。 沈元通面色一整道:「武當派也太看得起我沈元通了!」 曾弼見義勇為,算得上是一個少年俠土,眉頭雙揚,想出一個辦法,起身朝著那個漢子走去,人未接近,口中早就大聲叫道:「請教兄台,此處離解劍池尚有多遠?」 那中年漢子就要站起來。 曾弼腳下縮丈成尺,身子一晃,雙手就勢搭在那中年漢子兩肩,道:「何必客氣,請坐下說吧!」 那中年漢子似乎毫無機心,依言坐下,但覺「肩井穴」一麻,說到口邊的話,已然發不出聲來。 曾弼巧妙地在眾目逼視之下,將他制在當地,竟無人發現。 沈元通走去對曾弼附耳道:「小弟一入湖北境內,就在武當監視之下,好在我並無悻進企圖,算了吧。」 曾弼深感沈元通光明磊落,油然升起一種無比的敬佩之心,報之微微一笑,解去了那漢子的穴道。 沈元通對那漢子吩咐道:「請回告避塵道長,望月坪的老朋友來了。」 沈元通話一出口,吃驚的倒不是那中年漢子,反而是曾弼了。 曾弼等那漢子遵命去後,一把拉住沈元通雙手,無限興奮地道:「沈兄,真人不露相,小弟失敬了。」 沈元通羞澀地道:「小弟年少無知,當日之事,現在想起來甚是後侮。」 曾弼豪氣干雲地哈哈大笑道:「就是小弟也不能任人欺侮。」 他哪裡知道望月坪的事,完全是沈元通製造出來的。 此時曾弼對沈元通更是傾心之極,幾次欲詢沈元通的師門來歷,都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 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先行自我介紹道:「小弟在幼年時,全家大小五十五口,突于一個風高月黑的晚上,被一個功力高絕的魔頭偷襲,將全家大小殺去了五十四口,再加一把大火,燒得屍骨無存。 小弟幸以命大,失足墜落在一條水溝之內,逃得一命。後來蒙思師悟禪大師收錄授藝。 十九載於茲,直到半年前,才奉命下山尋仇。可是茫茫人海,像這種無頭之案,又從哪裡追尋起哩!」 說著,說著,豪邁之氣全清,悲淒之色頓起。 沈元通父仇在身,自認為是天下最不幸之人,但是一聽曾弼之言,其身世之慘,尤勝自己百倍。深悔自己胸襟太狹,報仇不應自苦,而應自勵,必須有不屈之志,才足以擔當復仇大任。 沈元通此時對曾弼同病相憐,又複惺惺互惜,亦有深交之意,遂道:「曾兄……」猛然覺得不對,又改口叫了一聲:「前輩!……」 沈元通「前輩」二字出口,曾弼顏色一變,跺足道:「沈兄如認為小弟不足攀交,請從此別。」 沈元通一笑拉住曾弼道:「令師悟禪大師與家祖父白髮仙翁乃屬至交,晚輩禮應如此。」 曾弼一聲朗笑道:「家師方外之人,本無門戶之見,你我年齡相若,你如果看得起我這個癡長了幾歲的朋友,我們還是各自論交,兄弟相稱。否則,小弟只有告退。」 言語表情是堅決之極,沈元通再無顧忌,俊面微赤道:「元通敢不遵命,謝大哥垂愛。」 沈元通一聲大哥,叫得曾弼喜極跳起來道:「這才是我曾弼的好兄弟,從今日起,你我生死不渝,恕我以後叫你兄弟了。」 曾弼快意之餘,忽然疑容又起道:「令祖沈老前輩與武當紫虛道長交情不惡,元弟……」 沈元通玉容一慘,將自己一身不幸,完全訴出。 曾弼聽了大叫道:「好!愚兄陪你見見武當高人。」 「請兩位解下兵刃,換取牌號。」一句極好的話,但說話人的語氣,顯因聽了曾弼的話,略有不愉之味。 沈元通尷尬地一視曾弼道:「解劍池到了!」 兩株老松蔭影之下,有口一丈見方,白石為欄的清水淺池,這就是聞名武林的武當「解劍池」。 平心而論,武林人士上山必須解劍,如果純在尊崇武當一派的武林地位,和三豐祖師的至高成就,原無厚非之處。 要是武當派以解劍上山,列為進入該派的規列之一,則有點近乎自大自狂。 試想,武功一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誰又是天下第一? 好在,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也就無人多事,視為應該的了。 近日來上山之人,何止數千。武林人物那個不是兵刃隨身!這數千人的兵刃,收集起來,怕不要堆成一座小小的鐵山,豈是小小的解劍池所能容納得了的。 不但如此,還有隨時下山之人,也必須取回兵刀,一交一付,其繁雜又豈是局外人可以想像得到的。 武當派有見及此,想出一個別開生面的辦法,不但固步自封地保持了上山解劍的自我尊榮,也解決了退還兵刃的麻煩。 在形式上,凡是上山之人,經過解劍池,都得交出隨身兵刃,換取副牌一面,空手入山,行至回頭崖,憑那副牌取回原有兵刃。以後,便任人攜械上山了。 解除兵刃,和退回兵刃。不過是一種自我陶醉的形式,武當派並不真怕上山之人生事擾亂。這種既合例規,又複通權的措施,真是兩全其美。 由解劍池到回頭崖,空間直線距離,約六十丈左右,較迂回曲折的山道,要近上二裡多路。 武當門人利用地形上的特點,由三代弟子分成六組,等分直線距離,先選定立腳地勢,以隔空投運的方法,轉遞兵刃,因為投運甚速,所以到達回頭崖之人,都能迅速無誤地取回自己的兵刃,落得人人稱道。 沈元通解下腰際布裹洞簫,換取了一面號牌,龍角短劍原是佩在儒衫之內,心想:「像這種形式上的過門,繳出一件,已是於禮無虧。」故未一併取出。 曾弼的兵刃,是一柄普通青鋼長劍。 他們兩人循著崎嶇曲折的山道,步步登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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