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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申昌玉整了整他束髮的絲帶,溫和的道:「薛姑娘,雖然你為了利益才幫助我們,但,我們仍然感激你這千里傳警之舉,以後,即使你的價錢高點,我們一樣願意和你交易。」

  薛伏蓮神色似乎有些生澀,有些悵長,她努力擠出一抹微笑,卻苦得很,她沒有回答一個字。

  申昌玉沒有留意,繼續道:「天色不早,你就在這裡留宿吧?」

  申昌漢接腔道:「我們很歡迎,這裡空房子多,也很方便。」

  薛伏蓮急忙搖頭,像在掩飾什麼惶恐意識似的匆匆說道:「不,呃,多謝二位盛情,我想連夜趕下山去了。」

  申昌漢殷殷的道:「何必這麼急促的趕路,太辛苦了,留宿明天再走也是一樣,薛姑娘,出道難行,怕你迷失,再說,就算你馬上走,也不一定趕得出去……」

  申昌玉也點點頭道:「山區之路,峰回嶺疊,徑窄道陡,夜間行走極為不便,尤其你對山間地形不熟,更易走失于幽林壑穀之中,我看你……」

  薛伏蓮十分自然順著話意道:「既是如此,就請牟漢平送我一程好了。」

  牟漢平連連搖頭,推託道:「少給我增加麻煩,我懶得應付這種差事。」

  薛伏蓮不悅的道:「對一位少女,你怎能拒絕這樣的要求?」

  牟漢平道:「你不是『少女』,姑奶奶,你是只『母老虎』。」

  忽然,薛伏蓮的語調轉為柔婉,道:「牟漢平,不要這麼不懂禮數。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前來向你們示警傳信,姑不論過去我們的交情,就說我僕僕風塵的勞苦,冒了生命危險這一樁,也足夠你送我這一程的情分啦,不但夠你送,就是你背著我下山也不為過……」

  牟漢平有些招架不住的道:「可以找別人送嘛!墟子裡有的是人手,隨便哪個都能送你,何必非要找我不可。薛伏蓮,我負責派人送你,我告罪了,我累得很……」

  薛伏蓮悠悠的道:「別人我不認識,走在一起多彆扭,我希望你送。牟漢平,一次旅途救你,一次向你傳警,等於兩次救你的命,你就這樣對待我?連送我一程都不肯?今日一別,卻又不知幾時能見面了,你回想起來時,便是想補送我一程,也沒有機會了。」

  申昌漢不覺動容,他幫腔的道:「漢平,你快送一送吧!人家話已說到了這步田地,哪能無動於衷呢?」

  薛伏蓮低柔婉轉的道:「陪我走走,好嗎?山道寂寥陰黑,我一個人,怕……」

  夏仲豪催促的道:「牟兄,送一程又不是剝你的皮,怎的這麼小家子氣?快呀!還賴在椅子上做什麼?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了。」

  申昌玉一笑道:「薛姑娘既要你送,你就送送吧!她不願住在這裡,總得有人陪她走一段路才對。」

  牟漢平懶洋洋的站了起來,道:「住一宿又怕什麼?沒人會吃掉你,更沒有人搶你的銀票。寬敞的房間,軟軟的床鋪,豈不勝似你一腳高一腳低的摸黑走路?我保證『黑樓』的朋友不會巧到剛好在今晚上摸了進來,絕對連累不了你……」

  薛伏蓮搖搖頭,輕細卻堅決的道:「不,我一定要現在走,我不習慣住在陌生的地方。幫幫忙,牟漢平,只送一段就行,就算我求你,行不行?」

  申昌漢叫了起來道:「漢平,你怎麼啦,看你那股子為難勁,好像在吃毒藥一樣,如果薛姑娘叫我送,我早就蹦著跳著出去老遠啦!」

  申昌玉先瞧了老弟一眼,又微笑道:「快去吧,妙嫦那裡我代你向她說一聲。」

  夏仲豪推了牟漢平一把,著急道:「我的牟兄,你這瘟勁一犯,可真夠瞧的!」

  牟漢平無可奈何的籲吐了口氣,道:「好,好,好,送就送吧!這丫頭片子是非要我走趟黑路不休的了。」

  於是,薛伏蓮笑顏逐開的道:「喲,這才算是俠士風度,英雄行動嘛!放心,只這一段,等我習慣了黑暗,你再指明方向,我就獨自走,絕不勞你大駕遠行。」

  牟漢平慢吞吞的道:「如果你退還一萬兩銀子,我便包管直接將你送到山下。」

  薛伏蓮吃吃一笑,道:「說的倒比唱的好,我的牟少幫主,若你再多貼我一萬兩銀子,我不但不用你送,更背著你沿山跑十圈。」

  牟漢平一束衣袍,道:「真是財迷轉向!」

  薛伏蓮道:「怎麼樣?走吧!」

  牟漢平沒好氣道:「不走還幹什麼?我們最好相見不如懷念。」

  薛伏蓮花枝亂顫般笑了,在申家弟兄的親送下,出了大門,然後由牟漢平陪同,不徐不緩的在黑暗中向山下行去。

  夜色雖暗,便二人俱皆練就一雙夜眼,是而在無燈無光照路的情形下,仍然步履安詳,平平穩穩的朝前邁去。

  走了好半晌,薛伏蓮側臉一笑,道:「怎麼不說話呢?」

  牟漢平無精打采的道:「說什麼?」

  薛伏蓮一腳踢飛路中一顆小石子,笑道:「說什麼都行,譬如說,問問我別後的情形呀……」

  牟漢平笑笑道:「同你,除了錢還能談什麼?」

  薛伏蓮笑道:「我是個很有靈性的人,絕非你想像中的那麼財迷,你知不知道,我還相當多愁善感呢……」

  牟漢平聳聳肩,道:「倒是新鮮。」

  薛伏蓮佯嗔道:「你這人倒是怎麼啦?半點人情味也沒有!」

  牟漢平「嗤」了一聲,道:「人情味全叫五萬兩銀子榨光了,哪還剩得下這些個閒情逸致?」

  薛伏蓮笑了起來,道:「你這人呀,說你冷漠吧,有時候還頗風趣,說你風趣嘛,往往又冷寒得緊,姓牟的,若是天下公舉第一邪怪之人,恐怕是非你莫屬了……」

  牟漢平皮笑肉不動的道:「若是公舉剝皮大王,你也包是第一。」

  薛伏蓮哼了哼,道:「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姓牟的,我這票貨色值不值這些銀子?這只是你,我還多少看一點交情,換一個人,便多加我一倍的價錢,我也不肯賣這個命,銀子固然是好賺的,但風險可冒不起,這種事半點縱汛出不得,否則,連死也沒有個死處。」

  牟漢平揉著手往前走,邊道:「消息嘛,是很重要,價錢卻委實太高,我如果再和你交易幾次,就要變成一文不名了……」

  第二十九章

  薛伏蓮「咯咯」一笑道:「少在我面前哭窮。」

  牟漢平道:「你以為我有多少個五萬兩銀子,我現在是『幫毀人散』,真正的窮措大了!」

  薛伏蓮道:「好了,我們別再在錢上費唇舌了,再說下去,你還以為我真是個財迷轉向的女人……」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短箋連同那五萬兩銀子交給牟漢平道:「羅!給你。」

  牟漢平一怔後,道:「薛伏蓮,你這是什麼意思?」

  薛伏蓮道:「這張短箋,原是我師叔從韓梅蕊身上搶走的東西,因為事關『淩雲崖』機密和你的身世,而且當時你的武功尚未登堂窺秘,若一旦讓你知道身世之後,恐怕你一時不忍,找上仇家理論,冤枉賠上一條小命……

  「令堂就是昔日邪中邪『七毒天王』的徒兒『花鳳』段玖瑤,因行走江湖之夕,遇上仇家,以從欺淩,正當生命垂危之際,被令尊救下。日久情生,便身相事,令祖不願意他兒子娶一個黑道邪魔的魔女為妻,堅決不允這門親事……」

  牟漢平驀而驚叫道:「你是說,我母親就是『花鳳』段玖瑤,昔日天下第一美人,常公逸的師妹?」

  薛伏蓮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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