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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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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倌退去之後,樓梯上又有人上來了,那是一個身穿青衫的俊美少年,看去最多二十來歲,手中提著一個青布劍囊,目如秋水,朝樓上略一打量,也沒堂倌帶領,就朝右首一張空桌走來。 丁劍南只覺這青衫少年極為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在那裡見過? 薛慕蘭、卓雲和看到青衫少年,似是也極為注意。 青衫少年剛一坐下,樓梯口一陣登登直響,走上來一個聳肩縮頭,穿著一件寬大藍布大褂的老頭,正是昨晚喝醉酒,又用一片樹葉把丁劍南引去小山頂的瘦小老頭。 他目光朝四下骨碌一轉,明明看到了劍南、方如蘋兩人,卻只作不見,聳著肩,像大馬猴一般朝那青衫少年桌上走去,在他左首橫頭坐了下來,嘻開了嘴,問道:「這裡沒人吧!」 那青衫少年忙道:「老丈只管請坐。」 瘦小老頭嘻嘻一笑,湊過頭去,問道:「小兄弟不認識老哥哥了?」 他又用「小兄弟」「老哥哥」的和人家攀兄弟了。 丁劍南如今已經知道他是一位風塵異人了,只是有薛慕蘭二人在坐,不好和他打招呼,心知他找上這青衫少年必有緣故,是以凝神傾著他說話。 青衫少年訝異的道:「老丈——」 「咳!」瘦小老頭道:「別叫我老丈,老哥哥今年不過六十有九,還小得很,哦,你小兄弟那是真的不認識老哥哥了,其實咱們也見過兩次面,一次你看到過我,一次你沒看到我,只有我看到你,不過我提一個人,小兄弟就會想起來了。」 青衫少年道:「老丈說的不知是誰?」 「別叫我老丈,你又忘了。」瘦小老頭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土地公。」 他雖然壓低了聲音說話,丁劍南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土地公?」青衫少年突然啊了一聲,眼睛一亮,望著瘦小老頭說道:「老丈就是……」 「嘻!」瘦小老頭聳著肩笑道:「小兄弟終於想起來了,那次你小兄弟不是和你老大在一起,急著要找那個失了蹤的公子爺?老哥哥就躲在土地公後面,嘻嘻,你們都沒看到我,這些事過去了,那也不用提了,你小兄弟不是還在找那公子爺嗎,唉,這叫做機緣不巧,明明就在面前,也會找不到他,不過老哥哥保證你以後會找到他的,現在找也沒用,只是小兄弟這兩天可被人盯上了,待會,吃完了只顧先走……」 青衫少年聽得一怔,問道:「晚輩……」 瘦小老頭道:「你不用多問,對了,你先走是可以,只是你一走,酒賬就要老哥哥付了,老哥哥這兩天手頭不大方便,最好……嘻嘻,你先把銀子交給老哥哥,這樣老哥哥就可以代你付帳了。」 丁劍南聽得幾乎要笑出聲來,這位老哥哥說正經話當中還夾雜了詼諧,使人聽來將信將疑,又好像是在訛吃帶騙銀子。 但青衫少年卻毫不猶豫,問道:「老……哥哥要多少銀子?」 瘦小老頭聳聳肩笑道:「老哥哥只是代你小兄弟付酒賬,這樣吧,你先付十兩銀子在老哥哥這裡,反正吃多少算多少,下次見面,老哥哥自會把找頭還給你的。」 青衫少年伸手從衣袋中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說道:「老哥哥,這夠不夠?」 瘦小老頭接過銀子掂了掂道:「夠、夠,這錠銀子足有十一兩五錢七分三厘,自然夠了。」 他一手揣入懷中,又低聲囑咐道:「待會不論有什麼人,什麼事,你吃罷只管自顧自下樓,不用說話。」說罷,就大聲叫著堂倌。 這時兩名堂倌正在替薛慕蘭、丁劍南這一桌送上酒菜。一名堂倌趕緊走了過去,朝青衫少年問道:「公于爺要些什麼酒菜?」 瘦小老頭大模大樣的道:「他是我小兄弟,要什麼酒菜,怎麼不問我老人家,你當我老頭是吃白食的?」 伸手模出那一錠銀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說道:「你去要廚房做幾式可口的下酒菜來,酒先送來,要快,把我酒蟲餓壞了,你們這座酒樓還賠不起呢!」 說完,五指一抓,又把那錠銀子揣入懷裡。 堂倌不敢怠慢,連聲應是,正待退下。 瘦小老頭喂道:「慢點,你知道我老人家要喝什麼酒?」 堂倌一怔,連忙問道:你老要喝什麼?」 「對不?」瘦小老頭道「你也沒問問清楚,轉身就走!你去給我老人家先來五斤花雕,要快!」 堂倌連聲應是退了下去。 丁劍南桌上,已經端上了四個菜,卓雲和一手接過酒壺,給大家斟上了酒,就笑吟吟叫道:「丁兄、方兄咱們能夠萍水相逢,結為知交,緣份不淺,我先敬二位一杯。」 丁劍南剛剛說了句:「不敢……」 方如蘋道:「卓兄,你這就不對了,要敬,應該一個一個的敬,這樣一杯換我們兩杯,不是大便宜了?我看這樣,你先敬表哥好了。」 卓雲和被她說得臉上泛紅,薛慕蘭道:「我們師父平日不准門人喝酒,所以在下兄弟都不會喝酒,我看這樣好了,兄弟和四師弟兩人敬丁兄、方兄二位一杯,算是為了祝賀我們萍水淪交,大家這一杯幹了,以後就各人依自己的酒量好了。」 丁劍南道:「薛兄這辦法也要修正,二位敬了在下兄弟,在下兄弟自己也要還敬二位,等我們還敬過之後,再各自衡量自己酒量,隨意喝好了。」 薛慕蘭面有難色,但還是點頭道:「丁兄既然這麼說了,我們就這麼辦,來、四師弟、我們先敬他們二位。」說著,和卓雲和一同舉起酒杯,一口喝幹。 丁劍南說了聲:「謝謝。」和方如蘋兩人也一起幹了。 卓雲和舉筷道:「丁兄、方兄先吃些菜。」 方如蘋拿起酒壺,給四人面前一起斟滿了,才和丁劍南一同向薛、卓二人舉杯道:「現在是表哥和小弟敬二位的了。」說著一同一飲而盡。 薛慕蘭、卓雲和舉杯幹了。 三位姑娘家這連幹了兩杯,酒精到姑娘家的「芳腸」裡(姑娘們的名字稱之為芳名,容貌,稱之為芳容,肩稱香肩、胸稱酥胸,但姑娘家的肚腸,千古以來,你去翻遍二十五史,諸子百家,還沒有人稱過「芳腸」這「芳腸」二字,正是作者的新發明,諸位讀者老爺中,如果是詩人,以後就可似作為典故引用了,有人問你出之何書,你就可答他:出自東方玉的大著可也。)發作起來,就比臭男人要快得多,儘管她們身上穿了男裝,但兩片紅雲,飛來得很快,一眨眼就紅上玉頰。 喝了酒,男人當然也會臉紅,唯一不同之處,卻在眼睛上。 男人喝了酒,如果臉上紅了,眼睛就會包上紅絲,眼睛一包上紅絲,你生得再英俊瀟灑,也會使人看來可憎。 姑娘家可不同了,她們如果玉顏酡紅,都會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會水汪汪的擠得出水來,令人看了怦然心動! 現在這三位姑娘不僅玉顏酡紅,眼睛就已經水汪汪了。 卓雲和目光盈盈,叫道:「丁兄,你會喝酒,那就多喝幾杯咯,小弟給你斟滿了。」 丁劍南忙道:「卓兄,兄弟也不大會喝酒……」 突然,右首傳來一聲尖沙的大笑,說道:「好小子,你果然在這裡!」 四人聽到笑聲,不覺回頭看去,只見青衫少年對面站著一個面貌清瘦,皮膚白皙的瘦高老者,目光炯炯盯著台衫少年,面露詭笑。 這人,丁劍南雖然不認識,但方如蘋、薛慕蘭、卓雲和都認得出來,他就是以用毒出名的無形毒手閻老九。 瘦小名頭這時忽然站了起來,嘻嘻一笑,招呼道:「嗨,老九,好久沒見了,快坐下來,陪老哥哥喝幾杯。」一面說話,一面伸過手去,拍著他肩膀。 閻名九被他一隻手按住肩頭,幾乎比千斤巨石壓上肩頭還重,雙膝不由自主的彎了下去。 瘦小老頭早已一腳勾開板凳,及時一推,正好讓他在凳上坐了下來,一手拿起酒壺,斟了滿滿一碗,嘻的笑道:「老九,這就是你不對了,看到老哥哥,先不打個招呼,就找我小兄弟,你說,這碗酒該不該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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