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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楊繼功跪倒地上,拜了幾拜,說道:「師叔,你老人家只管安心去吧,弟子會給你老人家報仇的。」

  當下把師叔的遺體背起,腳下踉跑走出樹林,一路朝東麓宋家村而來。

  從鶴壽山莊到宋家村,只不過三裡來路,換在平時,楊繼功用不著盞茶工夫,但今晚他自己本已負傷不輕,勉強支持。

  如今肩頭上又背著師叔的遺體,當真愈走愈重,足足走了一刻工夫,才趕到宋家村。

  他努力跨上宋家老宅的三級石級,舉手只叩了一下鐵環,已經用出他最大的力氣,突覺雙眼一黑,咕咚倒了下去。

  等他醒來,已經躺在宋家廂房的一張木榻上,耳中聽到廳上一片哭聲,他緩緩吸了口氣,翻身坐起。覺得自己傷勢,似乎好了許多,心知二嬸已經給自己服了本門傷藥,這就跨下木榻,朝廳上走去。

  廳上燈火通明,師叔宋天健直挺挺的躺在床板上,二嬸陸夫人和她一子一女圍著師叔嚶嚶哭泣。

  陸夫人身旁,站著一個老媽子,和一個使女,也在陪著流淚,全家籠罩在一片淒切哀號的氣氛之中。

  楊繼功忍不住目含淚光,走到陸夫人面前,突然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口中叫道:「弟子叩見二嬸。」

  陸夫人淚眼婆娑,回過頭來,問道:「繼功,你傷勢不輕,才服了傷藥,快起來,你師叔究竟被誰害死的?」

  楊繼功依言站起,恭敬的道:「弟子聽師叔他老人家臨終時說出,好像傷在飛天神魔的『透骨掌』下。」

  陸夫人原是昔年威震江淮的老縹頭金刀陸安江的女兒,武林世家出身,聞言臉色慘變,但卻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問道:「怎麼,你師叔遇害之時,你沒在場?」

  楊繼功點點頭道:「弟子不知道師叔也趕去了,弟子是剛才發現師叔躺在樹林子裡,傷勢沉重,他老人家只說出傷在飛天神魔掌下,就瞌然長逝,弟子是送他老人家遺體來的。」

  陸夫人拭著淚水,問道:「你師叔是掌門人派人來召,匆匆趕去的,難道掌門人也不知道?」

  楊繼功聽她間到師傅,心頭一酸,一時淚如泉湧,說道:「師傅也已遇害了。」

  陸夫人身軀猛震,驚駭的道:「什麼?掌門人也過世了?」

  楊繼功應了聲「是」。

  陸夫人道:「也是飛天神魔害死的麼?」

  楊繼功道:「弟子當時並未在場,等弟子趕出去,師傅已經氣絕,殺害師傅的兇手,已經不見了。」

  宋天健只有一子一女,女名旋,年方二十,子名衍,今年才十五歲。這時只聽宋衍大聲道:「娘,我要替爹報仇,去殺死害死爹的飛天神魔!」

  陸夫人叱道:「小孩子不許亂說。」

  宋衍道:「娘,孩兒要替爹報仇,難道惜了。」

  陸夫人一把把宋衍摟在懷裡,垂淚道:「乖兒子,替爹報仇,並沒有錯,只是你年紀還小。」

  楊繼功躬躬身道:「二嬸如果沒有什麼,弟子告辭了。」

  宋衍哭得雙目通紅,站在娘身邊,這時聽說楊繼功要走,接口道:「大師兄剛服了傷藥,不宜行動,還是休息一回,等天亮了再走不遲。」

  楊繼功望望他,說道:「不用了,莊上沒人料理,我立時得趕回去。」

  陸夫人黯然歎口氣,點頭道:「不錯,你是白鶴門的大弟子,你快去吧!」

  楊繼功朝陸夫人躬身一禮,便自退出。

  他服過傷藥之後,傷勢已好轉許多,出了宋家村,一路朝鶴壽山莊趕來。

  快到南麓,(白鶴峰南麓即白鶴門的鶴壽山莊所在)正在奔行之間,突聽有人沉喝一聲:「站住。」

  楊繼功站定下來,目光一凝,問道:「什麼人?」

  就在喝聲出口,路旁樹林中已疾快的竄出兩條人影,一下攔住去路,喝道:「朋友,此路不通。」

  楊繼功聽了甚是氣惱,此地是白鶴門所在,平時縱有武林人物經過,到了這裡,無不肅然起敬。如今師傅初喪,居然有人攔路,不准自己通行,這真合了時衰鬼弄人!

  他凝望了兩人一眼,這兩個漢子一式青灰勁裝,胸前繡了三個金線圓圈,一望而知是三元會的弟兄。

  三元會屹立江湖,已有百年之久,據說當時立會之初,原是由三個武功極高的義士所組成,結納天下豪傑,志在反清複明,怎奈時過境遷,那三位創始人先後去逝之後,三元會也漸漸變質,如今的三元會,已成為黑道巨擘,三個當家的,也俱是黑道上的頂尖高手。

  楊繼功勉力鎮定心情,打量著兩人,冷冷說道:「二位是三元會的哥兒?」

  只聽左首一人說道:「沒錯,朋友識相的,還是快些滾吧!」

  這人敢情仗著三元會的聲勢,出言無禮已極!這也難怪,三元會近年來在江湖上聲勢顯赫,手下跋扈已慣,叫你快滾,還是客氣的。

  楊繼功屹立不動,沉聲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右首漢子道:「這裡是武功山,白鶴峰。」

  楊繼功凜然道:「朋友知道就好,白鶴峰南麓,是白鶴門所在,並非貴會地界,二位攔住楊某去路,意欲何為?還不給我讓開去?」

  雙手一分,兩個漢子身不由己的跌跌撞撞的後退七八步。

  楊繼功沒再理會,大步朝前行去。

  只聽身後兩個漢子大聲喝道:「好小子,你是活膩了!」

  兩人一躍而上,隨後追到,鋼刀金刃劈風,直向身後砍來。

  楊繼功冷笑一聲,倏地一個轉身,讓過左首漢子劈來的刀勢,右手閃電探出,使了一記「白鶴望月」,反手抓住刀背,順勢朝右首漢子劈來的刀上推去。這一著快速無比,但聽「當」的一聲,金鐵大震,兩個漢子互接一招,幾乎撞在一起。

  楊繼功嘴角微露冷笑,哼道:「原來只是兩個膿包。」

  話聲方落,突見四五條人影,飛馳而來。

  前面一個身材矮小,頭戴瓜皮帽的中年人,穿一套青綢褂褲,腰束青色絲中,生得蜂頭鼠目,瘦削臉上,滿是奸詐的皺紋,但雙目卻是炯炯有光,身法也相當快捷,在他身後,跟著四名身穿青灰勁裝的漢子。

  那瘦小中年人趕到當場,一雙鼠目打量了楊繼功一眼,忽然雙手抱拳,呵呵笑道:「原來是青鶴楊老哥來了,真是巧極了。」

  楊繼功道:「閣下何人?」

  瘦小中年人滿臉堆笑,說道:「兄弟史秉賢,江湖朋友給兄弟取了個外號叫做筆帖式,忝為三元會總管,楊老哥,多多指教。」

  筆帖式史秉賢,楊繼功自然聽人說過,據說他精於近搏,手中一支鐵筆,施展開來,好像是貼著敵人身子飛舞,遂有筆帖式之名。

  楊繼功聽說他是筆帖式史秉賢,微一抱拳道:「原來是史總管,如此正好,兄弟要想請教,敝門很少在江湖走動,也從未和貴會有甚過節,貴會今晚行動,侵犯敝門,究竟是何居心?」

  這幾句話,問得義正詞嚴!

  筆帖式史秉賢聽的不覺一怔,接著笑道:「楊老哥這是誤會,敝會原是追蹤晉陝雙義河東鐵拐來的,並無侵犯貴門之意。」

  楊繼功冷冷一笑道:「貴門弟兄在白鶴峰鶴壽山莊前面布樁設卡,還說沒有侵犯敝門麼?」

  筆帖式史秉賢聳聳肩說:「敝會二當家就在這裡,楊老哥有話最好跟二當家說去。」

  繼功冷嘿一笑道:「好吧,你們二當家現在在何處?」

  筆帖式史秉賢陪笑道:「二當家就在鶴壽山莊裡面。」

  楊繼功聽得大怒,大步朝鶴壽山莊走去,筆帖式史秉賢也不多說,緊跟著楊繼功身後而行。

  鶴壽山莊大廳上,燈火輝煌,上首一把交椅上,大馬金刀,坐著一個身穿華服,臉如死灰的中年人。廳上還有五六個胸繡三元會標記的漢子,正在忙碌著。

  青鶴楊繼功,筆帖式史秉賢並肩走人,史秉賢忽然趨上一步,躬身道:「二當家,白鶴門首徒,人稱青鶴的楊繼功回來了。」

  楊繼功舉目瞧去,只見那幾個勁裝大漢動作敏捷,他們從廳外把一具具的屍體扛入大廳,然後在大廳右首地上,有規律的排列起來。此刻已有二十來具屍體,整整齊齊的排成了一排。

  這幾個大漢每一個人都忙得滿頭大汗,但卻聽不到絲毫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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