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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苦善大師從布囊中取出饅頭,分與楚秋帆,一面微笑道:「由此看來,少施主江湖經驗還是欠缺了一點。一個人行走江湖,就得處處留心。方才咱們入林之前,路旁不是有一方石碑,上面刻著『南無阿彌陀佛』六個字嗎?下首還有一行小字,寫著『大龍寺敬立』,豈不說明了從這條小路進去,就是大龍寺了嗎?」

  「大師說得極是。」楚秋帆望望苦善大師,敬佩的道:「大師主持藥王殿,平日很少在外走動,江湖經驗,倒是豐富得很。」

  苦善大師一手撕著饅頭,邊吃邊道:「少施主這就不知道了,老衲年輕時,追隨先師叔,遍歷名山大川,採取藥材,前後有二十年之久,連關外,塞北都走遍了,還不算老江湖嗎?」

  楚秋帆道:「原來大師還到過許多地方?」

  苦善大師含笑道:「各地藥材,性道各異,若非親身經歷,細加辨認,僅憑書本上的記載,如何能識得藥性?」

  兩人邊談邊吃,天色早已昏黑多時,林間更是一片黝黑,伸手不見五指。苦善大師只覺眼前這位楚少施主,雙目在黑暗之中,宛如兩顆明星,神光湛然,心頭更是暗暗驚奇,忖道:「照他情形看來,內功之深,幾乎不在自己之下,但自己是幾十年潛心默練,才漸臻上乘境界,楚少施主最多不過弱冠年紀,如何會有此功力呢?」

  老和尚一時不覺起了童心,存心要試試楚秋帆的功夫,口中低喝一聲:「少施主,是時候了。」

  喝聲甫出,人已縱身而起,疾如猿猴,一路縱躍起伏,踩著樹枝而行,都未著地。

  不過片刻工夫,即將穿林而出,卻不曾聽到身後有人跟蹤而來,不覺身形一停,回頭看去,依然不見楚秋帆跟來,還以為他跟不上自己!

  就在此時,只聽頭頂有人以「傳音入密」的話聲,飄了下來:「大師,大龍寺就在前面了,只是寺中一片黝黑,只有後進似乎還有一點燈光!」

  苦善大師吃了一驚,急忙舉頭望去,但見楚秋帆單足足尖站在樹顛一支極細的枝頭說話。

  自己站處,猶在樹腰橫柯之上,枝葉較密,只能望到大龍寺黑壓壓的禪院,看不清寺中情形。他居高臨下,看得比自己清楚,心中更自驚異,才知楚秋帆一身功力,竟然還在自己之上,這就以「傳音入密」說道:「咱們下去。」縱身飄落地面。楚秋帆從藥簍中取出長劍,也跟著縱落,兩人一先一後,借著夜色掩護,繞到寺院左側。

  苦善大師回頭道:「慈善師兄果然在寺中了,走,咱們進去。」當先慢慢欺近過去。

  要知連慈善大師和白鶴道長,清塵子都會失陷在這些賊人手中,可見寺中定然有著極強高手,不可等閒視之。因此他也不敢絲毫大意,步步為營,逼近過去。

  這大龍寺兩側,一株株都是參天古樹,兩人就依著樹身到牆下,再靜靜諦聽了一陣子,見四下確實無人,才拔身而起,縱上牆頭。目光迅速一掠,就疾如飛鳥,一下飄落暗陬,隱了起來,然後又閃動身形朝走廊撲去。

  大龍寺房舍眾多,規模之大,幾可和少林寺相仿佛。兩人一前一後,穿行了一重殿宇,發現大龍寺到處一片黑暗,確似毫無戒備,心中不禁暗暗生疑!

  再由第二進穿行到第三進,依然不見動靜。再從左首一道月洞門折入一條長廊,繞到後進,那就是方才在寺外看到有燈光之處了。

  圓洞門內,翠竹夾道,白石為徑,石徑盡頭,前面一片白石鋪成的空地,放著兩排盆花,迎面一座三層樓的精舍,飛簷畫棟,極為富麗,燈光是從三層樓上透出來的!

  兩人穿過竹林,悄悄逼近樓宇。

  楚秋帆眼看老和尚處處謹慎,行動就顯得十分緩慢,心中漸感不耐,暗道:「畏首畏尾,那就不用來了。」

  此刻眼看樓宇四周並無人把守,哪還忍耐得住,口中吸了口氣,不用雙足點動,一個人就悄聲無息的淩空直拔而起,到得三丈高處,雙手一劃,身形再次騰空而上,輕輕落到第三層的屋簷之上。

  苦善大師看他一下飛沖而起,登上第三層的屋簷,心中不覺陡吃一驚,此刻已經深入龍潭,對方虛實未明,怎可如此大意?他急忙跟蹤掠起,一連兩個起落,相繼躍上屋簷,也很快的就伏下了身。縱目看去,這第三層上,一排三間房屋,前面有一條很寬的走廊,有燈光射出來的是中間一間。

  楚秋帆藝高膽大,這一瞬間,已經閃入走廊,逼近中間一間的長窗,湊著身子,從縫隙往裡望去。

  這真是大膽已極,這是三層高樓的正面,也是唯一有燈光之處,他這般往裡覷伺,豈非把自己暴露在燈光之下,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

  苦善大師搖搖頭,趕忙施展「八步趕蟬」輕功,乘得樓外風動竹葉之聲,輕悄的躍入走廊,立時隱入暗角,替楚秋帆把風,防人偷襲。

  楚秋帆掠到窗下,因那長窗的縫隙甚細,無法看清屋中情形,只見中間一個蒲團上,盤膝坐著一個青衲老僧,正是慈善大師!

  這就以「傳音入密」回頭說道:「慈善大師就在這裡。」

  苦善大師點點頭,沒有說話,其實他早已從「旃檀神功」的氣息中發現慈善師兄就在這間屋中了。

  楚秋帆剛轉過頭,正待再往裡瞧去,只聽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說道:「老師父,你會不懂梵文?」

  這聲音十分嬌脆,不像是馬天風的口音。

  楚秋帆湊著眼睛看去,也只能看到一個苗條人影的側面,沒法看清她面貌。

  只見慈善大師闔著雙目,徐徐說道:「老衲自小誦的經文,都是三藏法師譯的文字,從未學習過梵文。」

  那嬌脆女子聲音說道:「出家人戒打誑語,老師父是堂堂少林寺戒律院住持,總不會是說假話的了。」

  「阿彌陀佛!」慈善大師在這一瞬之間,突然聞到了一絲旃檀香氣,登時知道援手到了,口中低誦了一句佛號,雙目乍睜,徐徐說道:「老僧不打誑語,對梵文學是學過一點……」

  「啊!」那嬌脆女子聲音想不到慈善大師忽然承認學過梵文!

  這自然是她方才那句「老師父是堂堂少林寺戒律院住持」給扣住了,他不得不說實話,一時不覺驚喜的「啊」了一聲,說道:「老師父說的是真話?」

  慈善大師道:「老衲說的自然是真話了,只是……」他故意拖長語氣,不往下說去。

  嬌脆女子聲音道:「只是什麼?」

  慈善大師道:「老衲也希望姑娘對老衲說的是真話。」

  那嬌脆女子聲音道:「我沒騙老師父什麼呀!」

  慈善大師徐徐說道:「姑娘雖然沒騙老衲什麼,但卻不肯以實話相告。老衲在真相未明之前,如何能為姑娘注譯經文?」

  隱身在窗外暗處的苦善大師心中不由一動,暗道:「看來自己運起『旃檀神功』,慈善大師已經有了感應,他這般說法,是故意要讓自己瞭解真相了。」

  只聽嬌脆女子聲音道:「老師父要知道什麼呢?」

  慈善大師道:「姑娘的主人是誰,可以說給老衲聽聽嗎?」

  「這個……」嬌脆女子聲音略為沉吟,才道:「好吧,我告訴老師父也沒緊要,我家公子姓馬啦!」

  楚秋帆暗道:「果然是馬天風了!」

  慈善大師道:「他把老衲擄來,又在老衲飲食之中暗下『散功丹』,使老衲武功全廢,不知目的何在?」

  苦善大師心中暗道:「他們果然在師兄身上下了散功毒藥!」

  嬌脆女子聲音輕笑道:「老師父不用煩心。公子把你請來,只是希望老師父能替公子譯釋一部經文,事完之後,自會恭送老師父回山,到時也自會替老師父解去散功之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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