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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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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天風笑道:「寒莊準備的只是淡酒粗肴,不成敬意,楚兄不必客氣。」說罷,引著四人穿廊過院,到了西花廳。 但見回廊曲折,蒔花栽木,均極雅致,廳前在水池中央,疊石成山,不過一人來高,剔透玲瓏,古拙可愛。廳上高懸八盞角燈,照得整座花廳富麗堂皇,中間早已擺好一桌酒席,兩名青衣使女垂手伺立。花廳四角,放著四個古藤根精製的花架,架上各放一個青瓷花盆,栽著四株碧綠纖細的蘭草。葉中閃爍著金黃的細點,如同沙粒,疏而不密,每一盆中都長著一串串黃玉似的花朵,香氣十分濃馥,甜得沁人! 馬天風請大家入席,兩名青衣使女立即手捧銀壺替各人面前斟了酒。 馬天風舉起酒杯,當先喝了一口,說道:「這是紹興的狀元紅,窖藏已有十年之久了。四位請嘗嘗酒味如何?」 宋秋雲自從第一眼見到馬天風,總覺得有些異樣,但看他說話爽朗,似乎又是個直性子的人,說不出什麼異處來,她搖著頭道:「我不會喝酒,喝一口就會臉紅。」 馬天風含笑道:「這狀元紅和別的酒不同,酒味醇和,就是不會喝酒的人,喝了也不會頭昏。少喝一點,絕不妨事。」 銅腳道人雖然發現這位藍衫公子是個女子,心中不無可疑,是以處處都留上了心,口雖不言,卻仔細察看青衣使女斟酒的酒壺,酒杯,似無異狀,主人又已喝了第一杯,顯示無他。這才稍稍放寬了疑忌之心,但仍然暗自提高警覺。 他和白鶴道長平日雖然茹素,但酒卻不禁,如今兩人都改變了面貌,為了掩人耳目,連葷也只好不忌了。 這一席酒,整治得十分豐盛,除了兩名青衣使女手執銀壺給賓主斟酒之外,另有兩名青衣使女陸續的送上菜肴。 馬天風為人豪爽,除了殷殷勸酒勸菜,談吐極健,說到中原武林和關外各門異派的武功、軼事,如數家珍,滔滔不絕。有些掌故,就是連白鶴道長、鋼腳道人都聞所未聞,宋秋雲自然更聽得津津有味了。 銅腳道人心中暗想:「聽他談吐,分明是武林世家,但中原武林中,並無姓馬的著名人物……」 酒過數巡,馬天風總是酒到杯幹,極是豪邁,又不像是個女子,青衣使女送上每一道菜來,他也總是搶先挾—筷吃了,以示無他。 這一頓飯,自然吃得賓主盡歡,只有問到主人身世之時,他總是笑而不答,往往將話岔了開去。 飯後,四名青衣使女撤去酒席,砌上五碗香茗,賓主品茗閒談,又坐了一會兒。 馬天風起身道:「賓舍己備,四位路上勞頓,那就請至賓舍休息吧!」 兩名青衣使女早已手執紗燈在階前伺候,馬天風親自領著四人出了花廳,循著長廊,進入一道月洞門。那是自成院落的一排五間精舍,中間是一間起居室,兩邊各有兩間雅房,佈置得窗明几淨,被褥俱全。 馬天風請四人看過房間,兩名使女便在房中點燃起燈火。 馬天風含笑道:「四位不嫌簡慢,就請休息了,小弟告退。」說罷,率同兩名使女,退了出去。 銅腳道人等主人走後,回頭朝白鶴道人道:「道兄可曾看出來了?」 宋秋雲張大雙目,緊張的問道:「道長是說這裡有什麼不對麼?」 白鶴道人微微搖頭道:「進入莊來之後,貧道確也暗中留上了意。只覺這座莊院,似按八卦、九宮設計,隱隱透著些詭異,仔細辨認,總覺得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很難捉摸,看不出是何門道來。」 銅腳道人含笑道:「原來道兄也是有心人,只是貧道是問道兄對這位馬小施主看法如何?」 白鶴道人沉吟道:「這位馬少施主,談吐雋雅,為人豪邁,不像是黑道中人……」 銅腳道人道:「道兄看他是不是女子喬裝?」 宋秋雲驚啊道:「他會是女的?」 「唔!」白鶴道人點首道:「不錯。他喝酒之後,臉現紅暈,說話的聲音也有些不對。哈,若非道兄心細,貧道竟然被她瞞過了。」 宋秋雲道:「這麼說,她真是女的了?」她回眼看看楚秋帆,回想方才他只是殷勤的勸酒、夾菜,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哼道:「她約我們到莊上來,不知安著什麼心呢!」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又道:「她果然是女扮男裝,那麼她告訴我們的姓名,只怕也是假的了。我明天就當面揭穿她,看她如何說法?」 楚秋帆道:「不可,她沒有明言,我們還是不宜揭穿她的身份。」 宋秋雲披披嘴道:「我看她未必安著什麼好心。」 白鶴道人含笑道:「女扮男裝,江湖兒女為了方便起見,也是常有之事。據貧道看來,她未必安著什麼壞心眼……」 「啊!」宋秋雲忽然以手按頭,說道:「大哥,我有些頭暈呢!」 她說出「頭暈」兩字,白鶴道人和銅腳道人不由得臉色為之微微一變! 原來大家用過酒菜,出了花廳,經天風一吹,兩位道長都微微感到有些頭暈,先前只道是多喝了幾杯之故,並未在意,這時經宋秋雲一說,發覺自己頭腦依然有點昏沉沉的感覺! 白鶴道人酒量極洪,自忖方才喝的不多,不可能會有頭重腳輕的現象,心中不禁暗暗一驚忖道:莫非酒菜中被人做了手腳不成?這就回頭問道:「道兄覺得此何?」 銅腳道人微微攢了下眉道:「貧道確實也感到有些頭暈!」 白鶴道人矍然道:「如此說來,此事大有蹊蹺了。」 「咱們果然中了毒!」銅腳道人一臉驚訝的道:「但酒菜中實在並沒有毒,咱們中的毒是從何處來的呢?」 「奇怪?」楚秋帆道:「在下並未感到頭暈,剛才運氣檢查,也沒有中毒現象。」 宋秋雲看了他一眼,哼道:「那是人家手下留的情,要招你做駙馬呢!」她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得意,不覺「咭咭」的笑了起來!這一笑,她突然身子一晃,幾乎跌倒地上。 楚秋帆急忙伸手把她扶住,說道:「妹子,你快坐下來。」剛把她扶著坐下,銅腳道人口中忽然輕「咦」一聲,說道:「奇怪。」 白鶴道人道:「道兄可是覺得咱們體內並未中毒,但心頭煩悶,真氣不能凝聚,分明卻是中毒徵候,對不?」 銅腳道人道:「不錯。奇就奇在這裡,咱們運氣檢查,既未中毒,何以會有毒發的徵候呢?」 楚秋帆道:「在下身邊有極靈效的解毒丹,大家不妨先服一顆試試看?」他迅速取出祛毒丹,旋開瓶蓋,分給每人一顆。 宋秋雲納入口中,用口水吞咽下去,過不一會,她覺得頭腦不但昏脹,而且覺得腦筋跳動加劇,逐漸疼痛欲裂,心裡更是煩惡極了。 大哥給自己服的祛毒丹,根本一點也沒有效驗,這該怎麼辦呢?她突然想起自己身邊有一本《毒本草》,何不翻開看看,到底自己幾人中了什麼毒?心念一動,就從革囊中取出一本牛皮紙包著的《毒本草》來,仔細翻著。 這一陣工夫,白鶴道人和銅腳道人也漸漸發覺頭腦隱隱疼痛,心頭煩惡難受,但回眼看去,楚秋帆站在一旁,果然毫無不舒服之狀。他飲食酒菜,與大家並無分別,何以卻絲毫沒有中毒情形呢?這真把兩位老道士看得大惑不解。 銅腳道人問道:「小施主可曾覺得心煩頭痛麼?」 楚秋帆道:「沒有呀,在下一點感覺也沒有。哦,二位道長服了祛毒丹,是否覺得好些了麼?」 白鶴道人微微搖頭道:「咱們所中之毒,似乎不是祛毒丹所能治療。」 「這怎麼會呢?」楚秋帆道:「祛毒丹能解天下奇毒,十分靈效,藥量太少了……」 銅腳道人道:「不,據貧道猜想,也許咱們中的不是毒,也說不定。」 楚秋帆遲疑的道:「不是毒,那會是什麼呢?」 「有了,有了!」宋秋雲驚喜的叫道:「大哥,你快來……」 楚秋帆走到她身邊問道:「什麼事?」 宋秋雲用手指著《毒本草》上畫著的一株毒草,說道:「你瞧,圖上這株蘭花,是不是和咱們在花廳上看到的四盆蘭花一樣?」 《毒本草》上有圖有字,每一株毒草,都是精心繪畫,還著上顏色,使人如同看到真的草本一般呢,圖上這株蘭花,碧綠纖細的蘭葉,上面灑著疏朗朗的金粒,還有一串黃玉似的花朵,果然和花廳上擺設的四盆蘭花,一般無二!下面的幾個蠅頭小字,寫道:「金沙蘭,產鬼方山中,得山川瘴氣而生,花含劇毒,散發幽香,名蘭花瘴。中者煩惡、頭痛,漸至昏迷,毒發無藥可救,急取其根搗汁,抹鼻孔,得嚏可解。 楚秋帆怒道:「這姓馬的果然沒安著好心,我這就去取根。」說完,不待宋秋雲回答,身形一晃,便已竄出屋外,雙足一點,施展絕頂輕功,恍如一溜青煙,朝西花廳掠去。從賓舍到西花廳,只不過隔了幾幢房舍,你若是循著曲折回廊繞過來,就要多走一些路,但若是從屋上飛掠,所謂翻房越脊,走的是直徑,自然要近得多了。 楚秋帆掠到西花廳,輕輕縱身落地,舉目四顧,花影低亞,院落深沉,花廳上四扇雕花長門已經關上。四周沒有半個人影,顯然無人看守。 由此看來馬天風是無心的,他也許並不知道這四盆金沙蘭有毒!楚秋帆心中想著,人已輕悄的掠上石階,輕輕推開中間兩扇廳門,閃身而入。目光迅速一轉,敞廳上也不見有人,那四盆金沙蘭,依然靜靜的擺投在花廳四角,幽香濃馥,甜得沁心。心中不由大喜,急忙走到近前,伸手去拔蘭草,只覺瓷盆中泥土甚是鬆軟,蘭草應手就拔了起來,低頭一看,竟然只有蘭葉,並沒有根,只是把一叢蘭葉虛植在土中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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