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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楚秋帆手中玉如意一抬,「噹」的一聲架開玄真道人一招「寸心千里」,人已迅快的一晃身形,斜閃而出,避過了太真道人擊來的玉如意,也閃開了玉真道人淩空抓來的雙爪。他這一晃動身形,赫然正是崆峒派的「移形換位」身法。

  太真道人看得大為驚異,左手一振,一記「無形神拳」朝他後心搗去。哪知楚秋帆看他們動手已有多時,早就料到自己閃出之時,太真道人玉如意落空,必然會振臂發拳,因此在閃出之時,中途突然回身,左手一揚,朝太真道人虛空作勢。

  這一記,他摹仿他們「無形神拳」,好象要先發制人,原是唬唬太真道人的一記虛招而已!哪知他左拳一揚之際,突覺一股內勁從體內湧出,循臂而上,透過拳頭無聲無息的朝太真道人撞去。這一下,連楚秋帆也大吃一驚,自己從未學過「無形神拳」,怎麼舉手之間打出了一記「無形神拳」!

  他哪裡知道他練「太虛玄功」之時,最後一篇叫做《萬法歸宗要訣》乃是天下武功的總匯。武林百家,其功各異,其源則一,《萬法歸宗要訣》所載口訣就是萬法之法,萬訣之訣,其言雖簡,其法則包羅萬象,窮武學之根本。

  楚秋帆當時雖然難以索解,只好把它囫圇吞棗,死背硬記,讀了個滾瓜爛熟,以備他日溫故而知新。要知他當日窮研累日,要訣上文字一句也無法解釋,乃是只是按照字面求解,沒有看到實際的武功,如何能求得到解釋呢?譬如一個沒見過西瓜的人,不知西瓜是長,是圓,是方,你要他如何切法?

  今晚,楚秋帆看到崆峒派的「移形換位」身法,如何晃動身形,如何專走對方空門,一經思索,就想到要訣上有一句好象說的就是這種身法。後來眼看崆峒三真施展「無形神拳」,必先微作凝神之狀,然後振臂發拳,又和要訣中某一句詞頗為近似。他有「太虛玄功」作根底,心頭又熟讀了《萬法歸宗要訣》,天下任何武功,只要看到了動作,就可了然於胸。所以他一晃身形,就施展出崆峒「移形換位」身法,再一摹仿,就打出了一記「無形神拳」。

  其實,《萬法歸宗》上所載的「無形神拳」高出崆峒派的「無形神拳」甚多,「移形換位」身法也高出崆峒派的「移形換位」的身法,只是你不看到實際的動作和出手情形,無法想像而已!

  卻說楚秋帆一拳出手,恰好太真道人一記「無形神拳」朝他身後追擊過來,兩股無形,無聲、不帶絲毫勁風的拳力,在兩人之間乍然接觸上了!

  本來「無形神拳」來無影,去無蹤,不擊中人身,無法發現它的隱形拳力,這一交接之下,竟然爆出「蓬」的一聲大震。刹那之間,罡風激蕩,勁風飛旋,雙方都感到有一股極大的反彈之力,把兩人各自推出了一大步。

  田舍翁、縫窮婆眼看太真、玄真舍了自己二人朝楚秋帆攻去,夫婦二人豈肯甘休,不約而同的一聲叱喝,欺身而上。田舍翁在右,一鋤頭就截住了玄真道人,一言不發,動起手來。縫窮婆本來是朝太真道人截去的,恰巧玉真道人淩空撲來,被楚秋帆閃開,一招落空,飛落地上。縫窮婆揀到便宜,雙剪一招「上下交征」,截住玉真道人,展開了猛攻。

  崆峒三真最拿手的就是身法,手法互相配合的聯手合搏了,只要被人截住,變成了單打獨鬥,那就得憑各人的武功,以優勝劣敗定勝負了。

  田舍翁夫婦方才被他們三人聯手,吃了大虧,心頭積忿己久,這回截住了對方一人,哪肯放過機會,手上一緊,把幾十年來的壓箱本領,全使了出來,恨不得一兩下就把對方放倒下來,以泄胸頭之憤。這一瞬工夫,但見鋤影重重,剪聲嚓嚓,玄真、玉真二人一時間被逼得手忙腳亂,只好仗著「移形換位」身法,左右閃避,後退不迭。

  那太真道人眼看楚秋帆先前施展的是本派「移形換位」身法,接著和自己硬接一拳,使的又是本派的「無形神拳」,心頭大感驚奇,暗自忖道:「本派『無形神拳』乃是崆峒鎮山絕技,除了自己師兄弟三人,連門下弟子都不曾傳授,此人從哪裡學來的呢?」心中疑念一動,立即一擺玉如意,橫停胸前,沉喝一聲:「住手。」

  楚秋帆只得停住,問道:「道長有何教言?」

  太真道人目注楚秋帆,問道:「少俠可是崆峒派門下?」

  楚秋帆道:「在下不是。」

  太真道人心頭更疑,又道:「少俠方才使的明明是本派武功,那是什麼人傳授與你的?」

  楚秋帆道:「在下只是方才看了三位道長使的,依樣葫蘆學了一式而已!」

  太真道人臉色一沉,哼道:「年輕人,貧道好言相詢,你怎可出此戲言?本派武功,源遠流長,你豈能一學就會?」

  楚秋帆道:「在下並非戲言,確是方才看了三位道長所使手法臨時學的,在下意在替雙方排解糾紛,何用相欺?」

  太真道人看他說得不像有假,更覺驚奇,問道:「少俠尊師父是誰?可以見告麼?」

  楚秋帆見他問到師父,不覺神色一黯,抱拳道:「先師姓裴,諱元鈞。在下因方才聽婆婆提及先師昔年曾為雙方調解過此番恩怨,故而不揣冒昧,敢現身相見,還裡道長見諒。」

  太真道人聽得不禁悚然動容,吃驚道:「少俠是裴盟主的高足?裴盟主已經過世了?貧道怎會沒聽人說起?」

  楚秋帆黯然道:「先師為奸人所害,武林中還很少有人知道。」

  太真道人雖然有些不信,縱是裴盟主的傳人,也未必會使本派武功。但對方這年輕人說話坦誠,又似乎不假,這就點點頭道:「好吧,此事昔年確曾由裴盟主出面,為雙方調解。只是崆峒派弟子為人所殺,貧道師兄弟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故而仍要找田舍翁夫婦算帳。如今裴盟主既已仙逝,難得少俠能繼承盟主衣缽,貧道為了對盟主表示崇敬之意,沖著少俠,這場過節,就此揭過。」

  楚秋帆聽得大喜,連忙拱手道:「多謝道長成全。」

  太真道人問道:「貧道還未請教少俠姓氏?」

  楚秋帆恭身道:「不敢,在下楚秋帆。」

  太真道人回目看去,兩個師弟和田舍翁夫婦還在捨命相搏,這就大聲喝道:「二位師兄弟請住手。」

  玄真,玉真聽到大師兄的喝聲,急忙施展「移形換位」,閃動身形,往後躍退。

  田舍翁鬚髮如戟,厲聲道:「咱們勝負未分,你怎麼不打了?」

  太真道人稽首一禮,說道:「本派和二位這場過節,沖著這位裴盟主的高足楚少俠,就此揭過,是非恩怨,一筆勾銷。二位師弟,咱們走吧!」

  楚秋帆把手中玉如意雙手遞到玉真道人面前,含笑道:「在下适才冒犯之處,道長多多包涵。」

  玉真道人鐵青著臉,哼了一聲,伸手接過玉如意,隨著太真道人身後走去。

  縫窮婆大聲道:「太真道人,你此話當真?」

  太真道人已經走出柴扉,連頭也不回,哼聲道:「貧道一向言出必行,你把貧道看成了何等樣人?」隨著話聲,三道人影飄然而去。

  縫窮婆一臉俱是喜色,朝楚秋帆迎了過來,含笑道:「少俠原來是裴盟主的高足,老婆子早就看出你少年老成,一定是有來歷的人。」

  田舍翁也跟著走了過來,他還是氣呼呼的,朝楚秋帆點點頭道:「老朽不會客套,今晚若非少俠相助,老朽夫婦只怕要送了老命了。

  楚秋帆道:「老前輩好說,其實崆峒三位道長如論武功,和二位只在伯仲之間,二位老前輩吃虧的只是他們聯手合搏的陣式而已!」

  田舍翁忽然咧嘴大笑道:「少俠說得對極了,老朽和他們一對一,不相信拚不過他們。」他雖然隱跡田舍,但對一個「名」字,依然看得極重。方才因被崆峒三真圈在中間,連挨了十幾拳,狼狽不堪,總覺臉上無光。這回經楚秋帆說他武功不在崆峒三真之下,吃虧的只是人家精於聯手合搏配合得好,不是自己武功不濟,頓覺面上有了光彩。

  縫窮婆早巳收起剪刀,笑道:「在人家少俠面前,你這點莊稼把式還有什麼好吹的?」

  田舍翁莞爾笑道:「我本來就是田舍翁嘛!」

  楚秋帆在說話之間,回頭看去,不見了百草門的人,只當他們已經退走。但自己替田舍翁夫婦解了圍,躲在窗下看熱鬧的宋秋雲一定會高興的出聲,怎麼也會沒有聲音呢?心念一動,不覺有些著急起來,急忙道:「二位老前輩,我妹子一個人在房裡……」

  縫窮婆笑道:「少俠快去吧,你媳婦兒一個人在房裡,怪寂寞的。」

  楚秋帆被她說得臉上一紅,但也顧不得分辯,長身掠起,往屋中奔去。

  房門只是虛掩著,楚秋帆推開房門,目光一掠,宋秋雲已經不在房中,後窗也已洞開。

  果然出了事!楚秋帆心頭不覺一沉,宋秋雲傷勢未愈,不可能自己從後窗出去,那麼她是被百草門的人擄走的了!

  賽韓康俞景岳使「陰手」於前,劫人於後,當真是不擇手段。楚秋帆胸頭不禁升起一股無名之火,暗暗罵了聲:「該死的東西!」哪還猶豫,雙足一點,箭一般穿窗而出。

  他知道百草門的人擄走了宋秋雲,決不敢走前面的大路,那麼他們一定是抄的小路無疑。屋後,是一片田園,一直通到一座小山腳下。他略一瞻顧,就循著田畦奔去。

  掠近山腳,夜色之中,只見一棵數人合抱的大樟樹下,直挺挺跪著幾個人,定睛看去,那不是賽韓康俞景嶽一干人還有誰來?再一注目,在他們面前一方大石上,坐著一個長髮披肩的白衣少女,夜風吹拂著她雪白的裙裾,飄忽如仙,正是在房中失蹤的宋秋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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