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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楚秋帆別過董老實,依著他的指點,奔行下山。但見群峰起伏,連綿不絕,到處都是人跡不到的奇岩斷崖,數十裡之間,哪有人煙?

  心中越走越奇,董老實說他就住在山下,那山神廟離山下人家不過三兩裡路,如今自己奔行了已有五十來裡,卻依然還在山中。

  由此看來,董老實分明是瞞著自己,不肯實說,荀賢弟赴城中文會,也是騙自己的了。荀賢弟和董老丈,敢情都是隱居山中的高人,只是不肯洩露他們的身份而已!

  對了!楚秋帆腳下忽然一停,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曾聽到窗外「嗒」的一聲,好像有人踐踏到碎瓦,出去又不見人影,那一定是荀賢弟了。他根本沒有離去,只是沒和自己見面而已,所以知道自己修習玄功的進度,已經功行圓滿,今天可以下山了。

  「只不知他要自己一月之後,到銅官山去,又是什麼事兒?」

  他一路奔行,又越過了幾重山嶺,漸漸已有人家。

  他到了一處地名叫桐琴的村落,再一問路,原來已到了武義,自己是從括蒼山出來的。

  這時已是未牌時分,那農家只當他在山中迷路,自然沒吃午飯,就端出飯菜來。

  楚秋帆也不客氣,吃過飯,取出一錠碎銀,作為酬謝。那時民風淳厚,農家堅不肯收,楚秋帆只得再三稱謝,問明瞭路徑,別過農家,繼續上路。

  傍晚時候,趕到金華。這金華乃是府治所在,商業殷盛,人煙稠密,楚秋帆在街上買了兩套衣衫,找到一家客店落腳,盥洗完畢,換過一套新衣,就出了客店,沿著大街走去。

  此時華燈初上,大街上行人摩肩,茶館酒肆,都已高朋滿座。

  楚秋帆因自己在括蒼山中耽了三個月,那老賊假冒師父,不知近日江湖上發生了些什麼事故,因此想到茶樓酒肆去聽聽消息。信步走入一家酒樓,上得樓來,但見酒客亂哄哄的,差不多已有八成座頭。夥計招呼他在一張空桌上坐下,送上茶水。

  楚秋帆因自己想聽聽江湖上的消息,自然得多坐一會兒,這就叫了幾樣酒菜和半斤紹酒。夥計退去之後,他端起茶盞,慢慢的喝著,一面打量著座上酒客。但放眼看去,這些人大半只是商賈行旅,所談的不是生意,就是女色,根本聽不到江湖的近況。

  心中正感不耐,正好店夥送上酒萊來。楚秋帆接過酒壺,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著。

  這時從樓梯又上來了兩個人。這兩人都是二十六七歲年紀,雖然身上穿著長衫,但腳步沉穩,一望而知是會家子了。店夥把他們領到右首一張靠著柱子的空桌上落座,問過要些什麼酒菜,就退了下去。

  楚秋帆緩緩的喝酒吃菜,一面暗暗打量著兩人,只見一個是濃眉大眼,身材魁梧,似乎較為年長。一個臉色白皙,較為斯文,但也城府較深,他端起茶碗,就著嘴唇喝水之時,有意無意的側過臉,目光朝楚秋帆投來。

  楚秋帆只作不知,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只是自顧自淺斟低酌。

  只聽那濃眉漢子低聲道:「三師弟,你盯住她了沒有?這雌頭落腳在哪裡?」

  白臉漢子徐徐說道:「自然盯住了,她現在就落腳在大街上高賓棧裡。」

  高賓棧!楚秋帆心中不禁一動,忖道:「自己不也落腳在高賓棧麼?」

  只聽濃眉漢子又道:「聽說沈師叔還中了她一劍,這雌頭有這麼厲害了」

  白麵漢子哼了一聲,才道:「大概沈師叔太大意了,才會陰溝裡翻船。那雌頭腳踝上中了沈師叔一鏢,連走路都一拐一拐的。其實依小弟看,憑咱們師兄弟幾個也足夠對付了,何須勞動師父他老人家……」

  濃眉漢子道:「這冊本子,對本門關係極大,志在必得,所以師父他老人家必須親自趕來!」

  說話之時,店夥替他們送上酒菜,兩人也及時停住。

  楚秋帆心中暗道:「不知他們說的是一冊什麼本子,濃眉漢子口中的『本門』不知是什麼門派?聽他們口氣,似乎對那本冊子,志在必得,要恃強奪取,而且對方又是一個女流。」

  唉,師父一直主張江湖上人互相尊重,各不相犯,才能平息糾紛,但江湖上人卻偏偏要恃強淩弱,罔顧公理!

  只聽白麵漢子問道:「師父今晚准能趕到麼?」

  濃眉漢子道:「師父要愚兄趕來,和師弟取得聯絡。他老人家今晚不到城裡來,明天淩晨,會在西門外等侯。」

  「如此就好。」白麵漢子點著頭,隨手拿起酒壺,給濃眉漢子面前斟滿了酒,再給自己斟了一杯,說道:「二師兄,喝酒。」

  「唔!喝酒。」濃眉漢子舉杯和師弟對幹了一杯,兩人話題一轉,就談到粉頭上去了,金華城裡,有幾處赤幟,哪幾個紅倌最令人消魂。

  楚秋帆暗暗攢了下眉,心想:「這兩人不知是哪一門派出來的,竟有如此下三濫的門人?」

  他因聽不到江湖上什麼消息,也就無心飲酒,叫夥計下了碗面,匆匆吃畢,就會賬下樓,回到客棧,稍事休息,就上床練功。

  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盥洗完畢,想起昨晚在酒樓聽到的話,想趕去瞧瞧。一看天色,晨曦已升,似乎已經不早了,一時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就到櫃檯上會了店賬,匆匆趕出西門。

  一路上都極平靜,不見有何動靜,走了一段路,前面就有兩條岔道,一條稍稍向北,是往蘭溪去的,一條向西,是往湯溪的路。楚秋帆不知他們說的「在西門外等候」,是在哪一條路上,正感猶豫之際,突聽遠處響起—陣急驟的蹄聲,夾雜著清脆的鸞鈴,疾馳而來。

  那馬跑得很快,是一匹好馬,揚鬃踢蹄,高大而神駿!

  馬上人是—位白衣姑娘,年紀似乎比自己小著一兩歲,容貌俏麗,一張瓜子臉,眉目如畫,櫻唇微翹,帶著股驕勁,手中揚起烏黑的長鞭,肩頭飄著潔白的劍穗,一陣沁人的香風,從面前吹過,人影、馬影,已然晃眼而過。

  但楚秋帆目光一瞥,已經看到馬上的白衣姑娘右足踝間包著白布,顯然是負了傷。心中不禁一動,暗道:「莫非昨晚那兩人說的,就是這位姑娘不成?」

  哦!大概她還不知道前面有人埋伏,人家志在必得,連他們師父都趕來了。她只是—個小姑娘,單人只劍,如何是人家的對手?

  他心念轉動,覺得自己遇上了,就得管上一管,眼看那白衣姑娘朝西馳去,也急忙跟著縱身追去。

  奔行了不過半裡光景,前面就是—片密林,老遠就看到白衣少女已經下了馬,一臉俱是怒容,指著樹林叱駡。

  再一注目,姑娘那匹坐騎已經倒臥在林前草地上,顯然在她經過林前之時,馬身中了人家的暗器。

  這—情形,看得楚秋帆也大為震怒,同時也可以想得到這一門派絕非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否則絕不會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

  他身形一閃,悄悄掠入林中,往前移進。

  就在他閃入樹林之際,本來隱伏林中的人,已經迅快的掠了出去。

  那一共是五個人,當前一個是身穿青袍,面目蒼老、頭上盤著一條花白辮子的老人,大概就是昨晚兩人口中的「師父」了。隨著青袍老人身後的是—個五十出頭、身材極矮的人,左臂還裹著傷,敢情是他們說的中了女子一劍的「沈師叔」了。隨後三人,其中兩人就是昨晚在酒樓見過的濃眉漢子和白麵漢子,還有一個年紀比二人略大,大概是他們大師兄了。

  只見那白衣少女冷冷的掃了五人一眼,心頭似是憤怒已極,嬌聲叱道:「你們這些賊崽子,光天化日,膽敢攔路打劫?」

  青袍老人一拱手道:「姑娘莫要誤會……」

  「誤會?」白衣少女不待他說下去,就冷笑一聲,氣鼓鼓的道:「你們躲在樹林子裡,一出手就用暗青子招呼,射死我的馬匹,不是攔路打劫,還是什麼?」

  青袍老人道:「老朽百草門俞景嶽。」接著一指身邊的矮老者道:「他是老朽師弟沈昌冬。」

  楚秋帆聽師父說過,百草門是江湖上采藥的集團,人數不少,全國各省各地,名山大川,都有他們的足跡,除了八大門派之外,聲勢不在丐幫之下。

  賽韓康俞景嶽在百草門中,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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