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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鷹兒聞言忙道:「只你不捉弄我,能在背著人的地方,我願意向她陪個不是,到底要比回去面壁好得多,可是她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咧。」

  心印笑道:「你既願意,那只看著我的眼色便行咧。我只一眨眼你便跟了出去,包你誤不了事。」

  鷹兒點頭,再看那席上諸老已經舉杯互酌,遙聞玉虛真人道:「我自飛升以來,不食人間煙火已是千年,卻想不到今日又嘗此味。」

  接著又笑道:「方才彭道友既做好人將那三個魔頭放掉,又訂下決一雌雄之約,他們自然非來不可,但不知道未來一場惡鬥卻如何應付,能見告吧?」

  彭康道:「方才我已說過,那便是謝道友賢梁孟的事,卻與我等無關咧。」

  玉虛真人道:「那麼方才既將這三人困處,謝道友和夫人全在場,為何又不就手除去咧?」

  彭康大笑道:「這個你還該問蘇道友才對,這次她兩位雖系由我約來,這樣處置卻是蘇道友所囑,我只奉命而行,卻未便代為解釋咧。」

  謝元忙道:「彭道友休得取笑,這事因果甚多,卻非全在山荊一人身上咧,」說著便將石坤和蘇仙子經過一說,連那楊棄兒和云云乃至諸葛釗張紀方等人諸生之事也說了。接著又道:「如論這三個魔頭作惡多端,倒不僅對愚夫婦而已,不過山荊因為俗家所存只此一人,所以不無稍有顧念之處,便此次放掉他,也只欲以絕大忍耐渡化,免其永沉無間地獄,或竟致劫化沙蟲,不過如以目前情形而論,恐怕這廝惡因早種,便佛也救不得了。」

  公孫壽昌笑道:「此中因果所至,現在還難說,不過目前這三個魔頭總算把他給擋了回去,那無極陰雷一劫也算過去,只那鹽池三怪也許已來,一定又有新花樣,我們還須仔細才好。」

  彭康大笑道:「如論石坤等三人還不無點鬼門道,想除他也許真要稍費手腳,至於這鹽池三怪本就沒大出息,全靠著仰仗阿修羅老怪鼻息欺人,名雖自成一家,實際無殊羅刹鬼國附庸,他便頃巢全來,也無須我們動手,只消派上兩個得力弟子便足可應付,你這矮老兒為何卻這等重視他,不怕別人齒冷嗎?」

  玉虛真人笑道:「原來天外三魔之外,又有什麼鹽池三怪,怎麼我卻不知道咧?」

  謝元道:「這全是幾個晚出魔崽子,你怎麼會知道?如以法力而論,確實是較之那天外三魔較差,不過這三個鬼東西,卻也各有特長,而且名雖三怪一家,卻是三個邪教。

  「他們這三怪第一怪是鹽池尊者哈天生,原本是一個番僧,但其實並非佛門弟子,只因玉樹和西藏一帶人民信佛,所以他假佛教之名行魔道之實,那第二怪是萬象夫人秘魔教主郁紅英,雖是個女魔,卻淫毒兇狠,較其他兩怪尤甚,第三怪是玄陰教主張道玄,這三個魔崽子,原來本與西方魔教無關,不知為什麼卻和阿修羅老怪會打成一片,一鼻孔出氣。

  「适才彭兄說他們全仰阿修羅老怪鼻息欺人,卻未免言過其實,他們只有過互有關連而已,如論法力,卻比那白骨教中的幾個魔崽子又高明多了,如果我輩遇上自不足畏,但以門下弟子當之還是謹慎才好。」

  彭康大笑道:「怎麼連你也說出這話來?你以為他們三個魔崽子,自稱尊者教主便各有一手,和阿修羅老怪竟能分庭抗禮嗎?老實說,我說他們仰仗老怪鼻息欺人還是客氣,其實也許只能算是奴才咧,不信你看,這又有戰書來咧。」

  正說著猛聽那廳外一個嬌婉的喉音道:「彭化子你別當面罵人,我還沒有把你放在眼睛裡面,不過我魔教之中各宗派也聯絡好了,今日我由各位同道推定來下戰書,卻決不與你動手,只等你們覆信一出去,那便叫你知道厲害了。」

  說著只聞得一陣媚香過處,那筵前已經現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宮裝魔女來,只見她雲髻高聳,長袖低垂,一個長瓜子臉兒滿帶笑容,右手擎著一封通道:「我知你們這幾個人也作不了全主,好在大家全要等人到齊才能動手,你們不妨把那幾個禿賊賤尼和有名的老鬼全找來了,商量好了,再送上一封回信,到大西國王殿上,彼此作個了斷,否則自知不敵,也無須害怕,只須在回信上面說明,將中土這片花花世界讓了出來,我等也決不深究。」

  說罷一聲冷笑,人便不見,簡直不知道是怎麼來的,更不知道是如何去的。公孫壽昌不由向彭康大笑道:「叫化子,你看見嗎?只這一手便很不差,能不仔細嗎?」

  彭康未及開言,謝元忙道:「她這不過潛形隱遁之法稍精而已,來時我雖因說話分神沒有看見,去時她卻明明從地下遁走,這點小術,不但瞞不過道友,便彭兄和山荊也未必便無覺察,你能如此說法嗎?」

  玉虛真人笑而不言,蘇仙子卻道:「豈但彭道友早已知道,便他方才所說的話,一定也是有所為而發呢。」

  彭康又大笑道:「蘇仙子畢竟是佛門中人,說話絕無假借,須知不但我知道,便這矮老兒也是存心這麼說。實際他已在這地下弄了玄虛,這妖婦已經上當咧。」

  公孫壽昌搖頭道:「你又料錯咧,我怎麼好意思在田道友和謝道友夫婦面前賣弄,這不過又是心印那小和尚恨她到這裡來逞能略為示警而已。」

  彭康再掉頭一看,不但心印人已出去,便連鷹兒和田婉也不見了,不由看看玉虛真人一笑道:「這小和尚也真愛多管閒事。」

  一語未畢,便聽那地底鬼聲啾啾,夾以一聲聲號哭,仿佛叫著心印名字,那聲音尖銳而慘厲,便似深夜招魂一般,漸漸自遠而近。

  半晌之後,那妖婦郁紅英又在筵前現身,身外卻被一蓬心光籠罩著,一臉激憤之色道:「我已說過,今日此行,系受我魔教中人公推來下戰書,決不打算與誰動手,你們為何又不放我走是何道理?」

  猛聽彭康大喝道:「你如正式來下戰書,就該從集鎮外面現身,先行報名說明來意,由人引進,自然不會丟人現眼,誰叫你卻賣弄邪術暗中進來,我等豈屑與你計較,此乃門下子弟,因你太目中無人不識進退才稍示警,你既自己以為在魔教中確有一手,為何連這一點心光也逃不出去,空說大話嚇人有什麼用處。

  「如要以你平日所為,就該聽那小和尚用心光慧劍將你神形一齊消滅才對,但如那等做法,又令群魔說我正教門下欺人太甚,現在姑且放你回去,改日少不得我們也有人去成都回話。」

  接著又道:「心印賢侄,你可送她一程,免得這妖婦中途遇上冤家反把這筆賬記在我們頭上。」

  那妖婦在心光之中,把牙一咬道:「這可是你說的,只有人去,我們也決定照樣行事,你可不要後悔。」彭康冷笑一聲道:「本來叫你傳語已足,你們這一批魔崽子哪配我等遣人覆信,不過因為你們既然來了三次,禮尚往還,你回去和各魔崽子商量好了,等著便了。」

  說著忽聽心印在廳外大喝道:「現在話已說完咧,既是大同教主有命,叫我送你,還不與我滾了回去。」

  一聲喝罷,那心光一閃,卷起妖婦便走,才出廳房,只見一點清光飛向空中直向西方而沒,遙聞玉虛真人大笑道:「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便這小和尚也遠非昔年可比咧。」

  心印連忙上前稽首道:「弟子無知,實因這妖婦另有一場因果,如不令其稍知警惕,將來同道之中,便有人要吃大虧,所以才在各位尊長和真人面前放肆,還請恕過才好。」

  玉虛真人連忙答了半禮又笑道:「我深知你是同輩之中惟一傑出人物,五蘊皆空,六通均就。适才小女也承你暗中維護不少,如依世俗人情,本當稍有酬報,但你對法寶丹藥等物一無所用,彼此所參又不相同,便道法也難相授,那只好算是我們從此結一忘形之交咧。」

  心印方在連稱不敢,公孫壽昌大笑道:「你這一開口,我方在替你小和尚歡喜,以為你這從靈空仙界來的人,對於後輩固須有所賞賜,人家又幫了你一個大忙,所酬必大,原來說了半天,卻是一句空話,這忘形之交又值得幾文錢一斤吃咧。」

  玉虛真人笑道:「人說士別三日則當亂目相待,卻想不到你這矮老兒多年不見,卻學得一身銅臭,開口便是市儈氣習,如非有在座各位道友,足資證明,我還當你這多年之中已經改了行,做了買賣呢。」

  「不然哪會這等錙銖必較,不太令人齒冷嗎?須知我既願和這小和尚訂交自有道理,卻非空言搪塞和世俗大老官一樣咧。」

  眾人不禁全在大笑,忽見那田婉攜了鷹兒,淚流滿面一同進來,伏在玉虛真人面前哭道:「女兒不孝,想不到一點無心之孽,竟累父親又到這塵俗之中來走上一遭,如非這位小禪師又參上乘佛法,自願化解這場冤孽,在這未來劫數之中,又不知如何變幻咧。」

  鷹兒忙道:「田道友不必難過,當時之事彼此本屬誤會,何況我也夙孽極深,雖然死在你那五龍鎖心圈下,又墜入異類之中數百年,也許天假道友之手,令我重歸佛門得成正果,要不然怎麼會有今日咧。」

  原來鷹兒在諸生之前姓王名誠,生當北魏沙門大興之際,本來是龍門雲林寺侍者,素精拳棒技擊,秉性又極為憨直,疾惡如仇。

  彼時田太玄已經修成散仙,田婉也劍術初成,因為北方全在異族侵淩之下,人民塗炭自不待言,所以循大河而上修積外功,一路從胡人手中,竟救下了好多老弱婦孺,一時無法安排,正打算尋一安頓之所,慢慢設法。

  卻在無意之中遇上王誠正和一胡兵小校抵死相拼,看看已經危殆,便救了下來,一同情形之後,才知那胡兵小校為調戲一個漢婦不從,竟持刀相追,卻好遇上王誠路見不平,救了那婦人。

  當時雖然痛快,那小校卻記恨在心,二次狹路相逢,竟拼鬥起來,因為那小校攜有兵刃,王誠卻手無寸鐵,以致幾乎傷命。

  當時田婉便以所救十餘人相托,王誠一同承諾,安置在附近山下洞窟之中,那王誠因感田婉相救之德,一力協助,將所救各人分別慢慢安頓,時間一長,彼此更熟。

  那王誠原是渾渾噩噩,只知道對田婉敬畏,卻不知男女避忌,有時看得田婉還是一個孩子,非常愛惜,噓寒問暖,便如兄妹一般。

  卻不料合當命中應有一劫,那十餘個老弱婦孺,卻全是胡人之中一個妖巫假借官方力量弄來的祭品,因為邪法敵不過田婉道術,不敢來奪,卻想了一條極毒辣的詭計,乘著王誠從寺中出來買酒吃,卻在酒中下了一種猛烈的春藥。

  那王誠哪裡知道,吃下去之後,眼睛發直,欲火如焚,一到安頓婦孺的密洞之中,便按著一個婦人剝去衣服強姦,卻好田婉出外未歸,那婦人只有任他姦污,偏那春藥猛烈異常,直到婦人花憔柳悴,王誠仍是興發如狂不肯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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