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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再看時,那片濃霧青磷之間,忽現一圈佛光,只見蘇仙子,直立其中微笑道:「你平日專以吸人精髓,啖人心肝為快,今日自己也略嘗滋味了,須知惡因既種,孽報決無不償之理,一時要想自在卻非易事咧。」

  武飛雲見狀,不由忍痛高叫道:「弟子知罪了,孽由自造,當非報償不可,但這無邊痛楚,卻實在受不了,還望大師慈悲才好。」

  蘇仙子忙喝道:「你也自己知道受不了嗎?那千百冤魂被你茶毒之時他們又受得了嗎?如依你所種惡因,便曆百千萬劫也抵償不了,你教我如何救咧!」

  武飛雲忍痛哭道:「我實在受不了咧,但求大師,令這些冤魂稍緩須臾,容我將話稟明再受孽報便了。」

  蘇仙子又喝道:「如你只求暫緩須臾,我還可以用佛法替你代擋一陣,不過這等業報卻不容不償咧。」

  ▼第十八章 魔窟煉魂,真靈不泥拜仙師

  說罷,忽見那圈佛光,便轉強烈,光華照處,群鬼一齊停了啃嚼吮吸,痛楚立止,又聽蘇仙子喝道:「如今你還敢以淫殺為樂嗎?如以冤怨相報而言,你以為此身償此孽債,便千萬劫也未必罷了,你待如何咧?」

  武飛雲略為喘息,又哀號道:「弟子也不知如何是好,還望大師指迷,如蒙超拔,以後再也不敢複萌惡念了。」

  話猶未完,那無數青磷之中又鬼聲啾啾,似訴冤苦,蘇仙子雙手合掌道:「阿彌陀佛。」

  群鬼均各膜拜在地,蘇仙子又點頭道:「爾等所受,我已深知,無容細說,不過冤怨相報,永無已時,便任爾等將她啃嚼到魄散魂消,又能償得爾等過去無限痛苦嗎?如依我意,不如由我先將爾等解脫,各尋有緣之鄉自去轉輪,先完此一劫,並罰令借此色身,遍歷諸般痛苦,在這大劫之中為爾等代建十萬外功,以償冤孽,待至功德圓滿,再以極大忍耐,渡脫爾等,豈不彼此有益,爾等於意如何?可速各自作一了斷。」

  那無數冤魂,又各啾啾有聲,蘇仙子略一注視又大喝道:「爾等既願依我化解,卻留在此地做什麼,還不各自投生去嗎?」

  說罷,把手一抬,那圈佛光,忽如一輪寒月,照澈群鬼,各現歡喜之色,一閃而沒,青磷玄霧也全都不見,那武飛雲也拜伏在地,悲啼不已。

  蘇仙子微笑著,略一伸手,摩著她的頭道:「你現在也覺得這啖腦吸髓的罪不好受吧,如依你所造淫殺之孽,便無群鬼索命,也當永墜無間地獄,如今雖由我用佛力化解,但這願心極大,此去便有若干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才能完成我方才說的十萬功德,你敢承諾嗎?」

  武飛雲忙道:「弟子現已大澈大悟,只大師能容悔過,決以一身當此孽報,等到功德圓滿再求渡脫,如有言不由衷,願受雷殛,並遭種種惡報。」

  蘇仙子又點頭道:「你如真願悔過,目前就有一項極大的功德,只能做完,便足抵十萬外功,不過這難險痛苦也非常人所可領受,你能受得嗎?」

  武飛雲又叩頭道:「弟子自知淫殺之孽極重,只許補過,便日受刀鋸鼎鉞之苦,也所心甘,但不知這件功德如何做法,能先示知嗎?」

  蘇仙子笑道:「此事一時也難盡說,我這裡一共有五對柬帖,上面均注明開拆日時,你且帶去,藏在紫府黃房之中,一到取用之時,自有異兆,但照我柬帖行事,自可完成,只記牢元靈不昧就行。至於這一個報身卻顧惜不得咧。」說罷,立即從袖中取出五對柬帖,金光一閃,化成梧桐子大五粒金丸,遞了過去。

  武飛雲接過,吞在腹中,又叩頭謝過,一轉身複向各人拜謝接引之德,淒然道:「我自墜魔劫以來,種種均如噩夢,一切惟以淫殺為快。如今已經追悔無及,但今後,決以極大忍耐,盡曆無邊苦難以償業報,還望各位念我回心向善,不時予以維護,我便劫化沙蟲,也自感激。」

  眾人見她雖然仍舊赤身露體,但雙手掩著臍下,弓腰而立,滿臉慚愧之色,與適見冶蕩飛揚之狀大異,不由均覺可憐。

  尤其是云云和小珠、大桃三人,更加憐惜,均各答禮承應,正待設法取來衣服,讓她穿上,再問行止。

  猛聽唐開甲哈哈大笑道:「我闔門均受你再生之德,自愧無報答之日,卻想不到你竟也大澈大悟,那今後我便報德有日了,你放心,此去如有所需,我自當盡其全力便了。」

  正說著,又聽蘇仙子道:「你既已悟前非,此地卻非久戀之地,趕快去吧,那金霞帔本葳蕤仙子故物,今後你一切均須以忍辱捨身,渡過魔難,以償孽報,除本身魔法,有時或許不得不從權應用,這類護身之寶,轉用不著了。」

  接著又笑道:「你但記取,火坑花放青蓮,便是功德圓滿轉劫重修之時,能不自誤便行咧。」

  武飛雲又叩頭稱謝,拜罷起來,正待起身欲去,唐開甲在旁看了卻老大不忍,忙從袖中取出一枝三寸長的信香來,遞在武飛雲手中道:「這枝信香你且收著,一旦遇著急難,只須意念一動,此香自然焚起,我也必隨時趕來相助,但此香只能用得三次,如非萬不得已,卻不可妄用咧。」

  武飛雲接過,又含淚謝了,這才仍用那蓬粉紅妖霧湧向廳外飛去,一閃而沒。

  蘇仙子又合掌道:「此次雖然暫時留得她神形存在,這一去孽海無邊,也夠她受的,但願她在這場浩劫之中,能以極大忍耐,極大定力安然度過才好,要不然唐道友和我二人愛之便反足以害之了。」

  唐開甲忙道:「大師神目如電,未來諸劫悉在眼底,你看她這場功行能圓滿嗎?」

  蘇仙子搖頭道:「這卻難說,她此次雖然經那小和尚和我,兩次以佛光相照,一點靈光已悟本來面目,但此生未聞大道,無殊以一個幾經魔劫的報身去遍歷諸般地獄,如果真能忍受得了,只須再轉一劫,便是我輩中人,否則再一失足,那便不堪設想咧。

  「不過适才我已默運玄機,略為查過,竟還有幾分可望。道友的心願或許可了,也說不定。」

  說著,又取出那襲金霞帔向云云道:「你還認得這件東西嗎?現在算是物歸故主,有此一寶,你雖可免無數小劫,但也生不少事故,可速取去吧。」

  云云接過忙道:「弟子福薄孽重,所以前生雖有此寶,卻不能永守,既然因此一寶轉生事故,弟子卻不敢領,還請大師代為收存如何?」

  蘇仙子又笑道:「天下事,數由前定,卻無可避免,不然我在紫霞洞天,出關之日,早已西歸,焉能迄今尚滯人間,我尚不能逃過那場魔劫,何況是你,你如因此,不敢收用此寶,那我轉是饒舌多事了。」

  云云方欲再問前途吉凶,只見金光一閃,微聞蘇仙子笑說了一聲「行再相見」便不知去向,接著唐開甲也笑道:「老夫此來,便專為此婦,如今事既已了,我也去咧。」說罷,便也一縱劍光而去。

  小珠不由笑道:「這位大師,倒簡直和我那母親差不多,遇事全不肯明說,簡直和打啞謎一樣,如今無故的把這妖婦放跑,如果真的她仍然回到魔教去,再要捉她豈不又要大費手腳。」

  銅袍道人搖頭道:「這卻不會,你沒聽見蘇仙子和那位唐老前輩的話嗎?這妖婦還有幾分能成正果咧。」

  小珠不由小嘴一撅道:「天下如有此理,那便連天道也不會平咧,你看她造了這樣的無邊大孽,只一悔過便成正果,那什麼人全不要篤修正教,只須向魔道中去打個轉,再一回頭便行咧,這還有什麼天理可言?」

  東方明在一旁笑道:「你這話又錯咧,适才你沒有聽蘇仙子和那唐老前輩全說過,要著她借此報身,償還一切孽債才能轉劫修成正果嗎?我正替她在發愁,不知這孽債如何償法咧。」

  小珠又一撅嘴道:「偏你耳朵靈比別人聽得分明,我難道連這兩句話全沒聽清楚,我正因為不管如何,她總已造盡諸般惡業,便立刻回頭也是便宜咧。」

  東方明碰了一個釘子,忙又道:「你因為未曾歷劫,便不知道身種惡因在孽報中的苦處,我卻因為親眼看見若干道友歷劫的那份難受,這活罪真比兵解轉劫還不好當,何況蘇仙子連她那件護身之寶全追了回來,這以後,全憑忍耐和原力與所遭硬碰,卻真不容易咧。」

  小珠越發不快嗔道:「你遭過這種孽報嗎?怎麼知道她就受不得咧。」

  云云見他兩人一抬扛忙道:「這妖婦已經走了,你二位還爭論什麼,反正禍福無門皆由一念,一切還不是在乎他們自己,倒是你二位降落成都城市之後,所遇如何?我一直還沒聽說,乘在這個時候,何妨告訴我們聽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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