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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趙穎正覺吃力,聞言忙將寶鏡一晃,發出百丈寒光,向諸天花雨之中射去,誰知物有克制,那寒光一出手,諸天花雨所化玄冰,立被銷融成一個大洞。壓力隨之一輕。

  趙穎不由精神一振,立將妙用全發揮出來,那片寒光便如一丸冷月一般,燭照處,花雨全消,天日重見。

  方在相互慶倖,猛又聽得有人說道:「大嫂,你那諸天花雨可惜遲了一著,如果早一點有無相妙用兼施,這兩個小鬼和那道人早沒命了,如今既已受克,好多玄妙便難發揮,還不收回,白白糟了有多可惜。」

  那聲音和适才遁走的兜率天魔石坤,一般無二,只不見人在哪裡,接著又聽魔女笑道:「我因為這兩個賤婢元陰濃粹打算送你享用,如果發動無相妙用,豈不自行消耗,所以才慢了一步,還不是全為了你嗎?」

  又聞石坤鼻裡哼了一聲道:「為我,那才不見得咧,你一定是看中那鬼道人,打算嘗嘗新鮮咧。」

  玉京、秋月已經喘過氣來,一聽兩人說話不由恨得牙癢,先是玉京將那一葫蘆太陽神火,正對著發聲處,冷不防全發了出去,只見一連串火花,便以電光一閃,接著「轟」的一聲那殘餘天花全著了火。

  石坤與殷好好,也被神火罩上,只被燒得在火光之中直跳,眉發冠裳皆著,如系常人立成焦炭,這兩個魔頭卻只一上來吃了一驚,猝不及防鬧了個手忙腳亂,心神稍定便各捏避火訣,轉在火光中站定。

  石坤大喝道:「該死賤婢,竟敢一再下此毒手,這就碎屍萬段難泄我恨了。」

  喝罷,各將燒殘衣冠褪去,渾身一絲不掛,手牽手又婆娑起舞起來,那魔女更對著三人流波送盼,頻頻作態。

  就在這時候,秋月已將一丸乙木神雷發出,看去不過豆大一點綠色光華,一到兩人面前,立發巨響,轟的一聲,將二人震得粉碎,滿天血肉橫飛。

  三人心方一快,忽見那一片血肉,只在空中一旋,又幻成千百裸體小人,各長寸許,仍舊手挽手在空起舞,神態宛然如舊,瞬息之間,漸漸長大,和生人一樣,但竟捉對兒好合起來,一時四面八方,皆呈妙相。

  玉京、趙穎尚不知厲害,秋月忙道:「此是天魔吸髓妖陣,只元精一被收攝,萬劫難複,星弟快將寶鏡一照便知本相了。」

  趙穎忙將那寶鏡一晃,只見寒光到處。那裸體男女,盡現本相,哪裡還是石坤與殷好好,卻是一對對青面撩牙的惡鬼,各伸魔掌,在向三人招著手。並且各張大口,對著三人作吸吮之狀,不由一驚,頓覺心地清涼,那一群幻相,一被寶鏡照破,立即向中間一照,仍然還是一個殷好好,一個石坤,狂笑一聲,攜手徑去。

  三人方幸又度過一重魔劫,秋月身邊所藏大同教主彭康所賜簡帖忽發奇光,連忙取出一看,那第二幅黃麻布小卷,已經現出字來,上面朱書著:「三魔即將合力來攻,複連天劫,應在子正,決難逃避,可趁此時,速將寶劍封存,他日再來,莫怵前因,崖下石室,是爾佳城,仗彼佛力,即將法輪,此去三劫,方可歸真,慎之慎之,勿恐勿驚。」

  秋月看了愀然道:「我早知必有今日,天數既定,夫複何言,現在只有照著彭真人的話去做了,但不知還有第三封柬又應在何時開拆呢?」

  玉京、趙穎不禁執手嗚咽,淚眼相看,秋月忙道:「人生聚散原有一定,在修道人看來,百千萬劫也只一瞬,只要不墜落下去,終有一日還我本來面目,你二人又做這過場做什麼,還不趁此二魔遁去之時,照彭真人所說,把各項劍寶藏好,準備應劫,萬一來不及那才誤事咧!」

  玉京猛睜淚眼道:「他叫我們將劍寶全封存起來,卻拿什麼應敵?再說,天外三魔所用邪寶,無一不歹毒異常,如果只憑功力兵解轉劫,我二人還可勉強,他才只半甲子修為,哪裡說得上?如被那些魔頭再將生魂拘去,那就更慘了,何況還有天劫連著來,那水火風雷之厄,除去劍寶防護,你教他拿什麼去擋呢?」

  秋月慘然道:「彭真人既賜仙柬必有作用,你不見所賜三柬才開兩個嗎?也許那未開的仙柬,另有妙用亦未可知,至於那天劫,原該你我應劫,與他無妨,即合同在一處,也無大礙,目前只有這點時間,雖是生離死別,也半刻遲延不得,你兩個還是快些隨我回去,早作準備的好!」

  玉京不禁泣不成聲,趙穎轉慨然道:「我本末路王孫,偶因避寇入山,早應命喪狼虎妖邪之口,不意仙緣巧合,遭逢二位姐姐,許共修為,三十年來,仙山歲月,已出意外,既是數由前定,但憑姐姐作主,不必為我多所顧慮,即使不幸形神皆滅,劫化沙蠱,我也心甘目瞑,如果因我一人,反誤二位大事,那便倒反令我于心難安了。」

  說罷,攜著玉京玉臂道:「姐姐,還不快隨大姐作準備,這樣楚囚對泣下去,真要誤事咧!」

  玉京見他薯然神態一變,心知恐誤自己轉劫,故作曠達之狀,不由心下更加難受,一面把遁光和二人聯在一處,一同破禁飛下。那隨同紀鵬來攻的妖人久已遁去,天空轉顯得靜靜悄悄的,只見下面萬樹梅花依舊繁豔,樓閣長橋仍然高聳橫臥。

  秋月首先長歎一聲道:「我們因多殺孽,以致難逃天魔兩劫,這萬樹梅花,盡多九天仙品,豈可波及?」

  說罷,暗誦靈文,驀地舉起纖手一陣比劃,倏然一聲嬌喝,那所有的花樹,一齊沉人地底,連那湖沼沙洲,長橋樓閣也全隱沒,只剩下一片荒山窮穀,又分別擇地,將各人劍寶,擇地封好。

  一看天色已到酉末,再尋那崖下石室時,卻是一處高可八尺,寬廣不過丈余的崖壁天生小洞。

  三人一同走了進去,仔細一看,平日並不見異樣,此刻卻滿壁都是朱書符篆,隱泛金光,秋月不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原來這裡卻刊有娑婆八識神咒和轉輪藏靈符,這一來放心多了,天劫如何,雖然未可逆料,至少星弟兵解時總不至為各魔頭所乘了。」

  玉京聞言也向四壁看時,符篆而外,果有梵文,不勝驚喜交集道:「星弟,不是姐姐說破,我還看不出來,真的是兩種伏魔符咒,但不知哪位聖僧神尼可憐我們,竟留下這等佈置,果然令人放心多了。」

  趙穎忙道:「有此兩種符咒,二位姐姐,便能免得此劫嗎?」

  玉京苦笑道:「我和姐姐在天劫魔劫並臨之下,哪有倖免之望,只能從容兵解轉劫重修,已是上邀天眷,福緣不淺,雖然我們平日修積外功不少,但能否與那種殺孽相抵還不可知,不過我所放心的,是你本無辜,受我二人之累,如今在這種佛門靈咒神符之下,或可免受妖人煉魂之厄而已,你當便能連天魔二劫全免去嗎,那可是妄想呢?」

  趙穎因見二女喜形於色本來十分高興,聞言又複默然,秋月一看外面天色又道:「在這未來二劫之中,一切法寶飛劍全用不著,一切只有憑自己的定力支持,星弟雖然修為未久,但平日除情關難劫而外,其餘一切還好,少時魔劫一到,只能一切視若無睹,心如止水,一點不動便行,須知四大皆空,一切色相皆幻,任它地裂山崩,與我何干,便我們三人也緣至則聚,緣盡則散,自己尚且顧不得,何況別人,你只記清此意,便更可無慮了。」

  說著又向玉京道:「妹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我還均須認清本來面目作大解脫身才是,以我看來,此次二劫雖然極兇險,卻隱藏剝複之極未必不能轉禍為福,不過,稍一大意將來轉劫之後,便更多纏擾,還望一到緊要關頭當機立斷才好。」

  玉京點頭,各就地上趺跏而坐,秋月又道:「反正此劫非應不可,那洞天之外,幾重禁制已經無所用之,倒不如撤了他,落個大方。」

  說著又一揮手,上空雲霧全消,所有洞天景象畢露在外面,趙穎忽然向秋月道:「姐姐,我記得當年那大同教主彭老前輩曾說,二位姐姐劫數應在一甲子之後,如今算起來,才只半甲子,為什麼二劫並臨咧?」

  秋月道:「此點我也在靜中默運玄機推斷過,那天劫之來,本非我等功力所能逆,魔劫則似尚在半甲子之後,此刻忽然並臨,此中或有前輩具有極大神通,代為移後作前,令我等同時應過,以便轉劫之後,稍減夙孽亦未可知。」

  正說著,忽見一道黃光從天而下,一落地便現出一個烏衣少年來,大喝道:「大膽賤婢竟敢迭次辣手傷人,我利仞天魔楊文秀,前來問罪,還不快快出來受死嗎?」

  接著又是一道暗紅色光華,兜率天魔石坤也攜了九天魔女殷好好,一齊落將下來還是适才初見打扮,好象衣冠又復原未稍有損,一一落地便冷笑道:「兩個賤婢弄得好玄虛,你們以為撤去禁制,將四山景色變易,我等便查看不出來嗎?須知天外三魔,神目如電,上窮諸天,下通九幽,打算掩藏,那卻是妄想咧!」

  玉京正待喝問,卻被秋月止住,接著又聽殷好好道:「奇怪,那兩個丫頭和那道人适才明明均占上風,怎麼忽然離去,連這巢穴上的禁制也撤了,外間所傳洞天裡面積雪梅花也一點不見,難道全溜走了嗎?那倒太狡猾了,一的卻沒處去尋咧。」

  石坤搖頭道:「這卻不然,方才你趕回去邀請楊兄前來,我卻沒有走,仍在前面那座山峰上,遠遠看著,只見遁光落下來,卻並未見飛起,怎麼溜了,不過她們既將藩籬盡撤,倒也確有可疑之點,難道全從地底遁走了嗎?」

  楊文秀忽又冷笑一聲道:「賢弟且慢揣測,愚兄自有道理,她們如真走了,我也要將巢穴夷平,否則如果仍然隱藏在此,便教她們安身不得,不怕她三個不出來自行投到。」

  說著,雙眉一豎,把手一揚,紫光綠焰一閃,轟的一聲,便是一個陰雷,向山坡下面打去,卻不見動靜,接著雙手齊發,只聽得轟轟連響,奇光耀目天地皆青,那片山石,只被震得分崩碎裂,聲勢之猛簡直令人目眩神驚,那一片危岩,卻分毫未動。

  石坤見狀忙道:「大哥不必虛耗陰雷,徒損山石,與事無補,待小弟再用血焰來搜他一下,只她們那護身金霞一現,便不難知道藏在何處了。」

  說著,雙手一揚,飛起滿天血焰,幾乎佈滿四山,那血焰雖然虛而不實,卻每觸一處,不但草木俱成灰燼,便外面一層山石,也煉成浮沙,紛紛塌落,三人在洞裡卻屹立無恙,比前在金霞帔身之下還要安穩。

  又好半晌之後,遙聞殷好好嬌笑道:「你兩個陰雷血焰今天怎麼全不奏效,且待我再來試試如何?」

  說著一揮手中雲帚笑道:「幸喜我這諸天花雨,還沒有被那塊鬼鏡子和太陽真火燒光,還留得一點根苗,只要他那鏡光一現,你兩個再動手不遲。」

  說罷,焰血一停,半空中,飛下一天花雨,只見落英繽紛之中,忽起靡靡細樂,入耳令人心神皆蕩,接著異香倏起,如蘭如麝直透鼻觀,舌底也生異味,漸漸樂聲越發入妙,襲人香氣愈濃,那花雨之中,又現出諸般幻相來,不但一對對裸體男女相逐,而且神態各異,橫看成嶺側成峰,無不曲盡其妙。

  尤其嬌呻婉轉,令人意乜消魂,又停一會兒各人身上也起了異樣感覺,只覺得遍體酥麻,便如春困欲眠一般,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玉京還好,趙穎卻有些不自恃起來,方才勉強把雙睛閉著,秋月見狀連忙低喝道:「此乃六賊來攻,全仗心神湛定,才免受害,你一如此便是著相,還須以自在出之才好,少停還免不了七情暗襲,那便更要當心,只能守定元珠,一切以色相皆空視之,自可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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