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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其餘東西南北四面,以及驪殊洞,劍寶之光也各自沖起,一時雲蒸霞蔚,四山全在劍氣寶光之中。加之天空再有那麼大點綴得好,不然這廣場便嫌稍空了。」

  萬倉道:「你別看這兩豹雙狒雖然都是異類,他們的功夫全非尋常。尤其是這一對狒狒,久在雲山道友門下,便一般魔崽子,也非其敵咧。

  「而且他們全已能作人語,只差皮毛未脫而已。最初大家的意思想讓他們守護表門,後來因為他們也志切觀光,要在這中間看看熱鬧,才改派在此地,說不定他們會歲久通靈,另有用意亦未可知。如果有些不開眼的魔道人,真拿他們類平常畜生看待那就糟了。」

  說著又向二狒喝道:「你兩個既要守在此地,如有所見,只許向大會報警,卻不許頑皮擅作主張呢。」

  兩狒嘻著大嘴一笑道:「萬真人,你老人家放心,我們也不過在此地圖看個熱鬧吧,當真有事,還輪到我們動手嗎?你瞧這一天仙兵異寶,還有誰敢來咧。」

  萬倉笑道:「但願如此才好!」

  說罷攜了江浩,一同穿過三莊牌坊,到了大會場內,只見裡面穹頂四壁均用白玉裝成,晶瑩皎潔,淨無纖塵,一切佈置,金碧輝煌,氣象萬千。

  北面正中,兩根合抱金柱,是盤雙龍,中間一座朱紅神龕,供著諸教聖人,龕前一張紫晶大案,上供香花仙果,案前讓出一條甬道,直至穹門,兩邊對擺著,百十張青玉小幾,每幾一個座位,一式金交小椅。

  與會仙賓均已落座,只左邊前列,尚虛著數席,右邊中列也空著兩座,會場肅靜無聲。萬倉一拉江浩,忙就那右邊兩張空位坐下。

  一會兒,便聽玉磐鏗然三響,鐵肩大師忽從右邊中座中起立,含笑道:「今天的大會雖由老衲等召集,實在祛魔、衛道、弭劫全是各教宗派應負之責,所以是凡今天與會道友全是主人,有話自不妨儘量說。本來出家人向來與世無爭,更說不上妄動無名,不過魔道一興,萬物生靈均罹浩劫,我輩既以救世慈悲為本,便不容袖手旁觀,再作自了漢。

  「現在雖曰祛魔衛道,實以弭劫為先,各教派宗主,務請以不忍之心,普渡眾生,我想即使平日宗教各異,愛人救世之心則同,還望各抒高見,以襄大計。」

  大食尊者笑道:「處今日之勢,祛魔、衛道、弭劫已不可分,還有什麼先後可言。老實說,今後如果再許魔道猖獗,則世界必被毀滅,重入禽獸之鄉,哪裡還有各派宗教可言。如依我說,斬魔即所以衛道,也即所以弭劫,其他枝節大可不談。

  「直接了當,不如趁各教宗派宗主長老全在此地,便決定一下,如何消滅一切魔道,倒是正經。邪正本已不能兩立,而造劫之因,又無可諱言的,是出諸魔道。如果先從弭劫下手,而以為祛魔衛道不妨稍次,那便是倒果為因,不揣其本而齊其末了。」

  流沙道人也道:「我的意思,也和大食道友說的一樣,要幹就得痛快。如果一面高唱弭劫,面對魔道與以優容,那便無異揚湯止沸,抱薪救火,反正正邪不兩立,與其養癰貽患,何若早為之計。」

  大秦教主笑道:「二位道友高見,自是正論,本來魔道與正教絕不相容,劫數也大抵由此輩造成。不過,目前燎原之勢已成,阿修羅教下,也頗多能者,如果處置稍有不慎,反為所乘,不但各教宗派岌岌可危,便萬萬生靈,也越發更遭塗炭。

  「所以我的意思,是由大家先決大計,各自準備,不發則已,一發便須將其完全撲滅。只稍讓他有緩手之力,我輩或可無妨,那一場未來劫數固然非擴大不可,便各教宗派門下弟子,也必多傷損,那便又非今日開大會的本意了。」

  正說著,忽見左邊席上,站起一個彪形大漢,身穿黑色長袍,頭戴一頂高可二尺金光燦爛的帽子,看那樣子,大有顧盼自雄不可一世之概,但是偏偏卻生了一個小腦袋,尖鼻子,再配上一雙眯成一線的鼠目和一張尖嘴,已是不稱那一個龐大身軀,面色又黑如鍋底,更加以兩腮無肉,卻又長長的生了一部絡腮鬍子,看去更覺滑稽已極。

  江浩不由一扯萬倉,悄聲道:「這位是誰?看去不象中土人,不要就是那種前來臥底窺探的人物吧。」

  萬倉捏了他一把,附耳道:「你料得不錯,這人現在也是一派宗主,不過他過去本來是大秦教主門下侍者,原名黑醜,外號醜奴兒,只因偶然在那恒河之旁,得了聖泉老人一部梵覺真經,才離開大秦教主門下,自立宗派。

  「如今聞得他已與阿修羅老怪沆瀣一氣,挾魔道以自重,頗有於魔道與正教之外,獨樹一幟之意,你只看他說什麼便知道了。」

  江浩悄悄的笑道:「這種人物,也敢作如此想,那就太奇怪了。」

  兩人正在竊竊私議著,那醜奴兒已開口向眾人道:「要依我說,為了消弭這場劫數,自不可無今日一會。不過弭劫是弭劫,卻不可與祛魔混為一談。說不定要消弭這場未來的大劫,還要借重魔道中人物才行。

  「就我所知,那阿修羅王也就正在打算來消弭這場劫數。如果以為弭劫必須祛魔固然是個大錯,便是把祛魔與弭劫混為一談,也未免是一個偏見。」

  萬倉不由又向江浩附耳笑道:「如非二黎和那利仞天魔的事實證明,此君倒是道友的一位知己同調咧。」

  江浩不由老臉通紅,禿頂放光,搖頭悄聲道:「道友休得取笑,我雖妄想調停魔道與正教,實屬出諸一片血忱,只是無知,並無惡童,此君卻不儘然咧。」

  說著,那邊大秦教主已經冷笑道:「依你之見,這事應該如何才對咧。」

  醜奴兒一見開口的是舊日主人,不由一睜眯細眼,扭頭詔笑道:「教主方才所見極是,我不過因為流沙、大食兩位道友,言之過激,才這樣說。其實也是本乎教主平常全是以魔鬼自歸魔鬼,上帝自歸上帝來教訓門下的意思,並不敢稍有違背。

  「不過阿修羅王,近來談到教主就非常欽佩,據他說,他近來之所以一直孤行,實在因為各教宗派,全對他們排斥過甚才激而出此。我想如果各方面能對他稍為諒解,不要視魔道為浩劫之因,也許將來這場浩劫便要好得多。」

  說罷眼光一掃,又向與會各人臉上看了一下,大秦牧主正在冷笑著,未及開言,那安琪兒已經跳起來道:「黑醜,你現在已經忘記自己是老幾咧,竟敢公然在各位道友面前說出這種話來。

  「要依你這一說,那魔道中的一切罪惡,全是我們激出來的,那浩劫之因,不是魔道,反是我們了。你又不聾不瞎,不看見,不聽見他在到處借我之名招搖撞騙為害這大千世界嗎?

  「不錯,我哥哥曾經說過,上帝自歸上帝,魔鬼自歸魔鬼這兩句話,卻沒有說過上帝可以拉攏魔鬼,出賣世人咧,你打算怎樣?」

  說著,氣得兩個小腮全鼓起來,醜奴兒一聽,連忙把頭一縮笑道:「小姐,你別生氣,其實我也是一團好意,為了消弭這場未來的浩劫,這阿修羅王委實待人不錯,並不如外間傳說之惡。不信你只看一看,我頭上戴的這頂萬妙如意金冠,就是他的鎮國之寶,只一見面便送我戴上咧。你要真的肯和他開誠合作還有什麼事不可以商量。真要逼得人家狗急跳牆,那是何苦咧?」

  安琪兒不禁粉臉通紅,唾了一口,嬌喝道:「啐,我真想不到你這無恥奴才,只得了人家頂高帽子,便不恤誤盡蒼生,忍心害理來替他作說客。老實說,這是那魔崽子,打算借你淆亂聽聞才這樣做。要不是因為他已成了各教宗派的眾矢之的,他看上你哪一點,能這樣拉攏你嗎?別做夢,只事情一過,他不先宰了你這奴才才怪。」

  醜奴兒不禁摸著那頂帽子做聲不得,又坐下去。接著,大同教主彭康又笑道:「安琪兒道友,你別生氣,适才這醜奴兒道友所引用令兄的話本來不錯。現在正是上帝自歸上帝,魔鬼自歸魔鬼的時候,他既以魔道為是,阿修羅老怪是個可交的好人,便不妨讓他前去自作主張。如果你再說下去,那阿修羅有的是各種帽子,你雖以自由自在得名,人家說不定便挑一頂相反的帽子給你戴上,那便不易擺脫咧!」

  安琪兒忿然道:「那我也不怕,反正我的名字已經被他們盜用了,還在乎他再給我一個相反的帽子,果真如此,那我只有把我這自在金鐘高高擎起,到他那羅剃鬼國大大的敲上一陣,真偽便不難立辨了。」

  鐵肩大師笑道:「阿彌陀佛,道友真能如此便是無量功德。不過今日之事,我們雖然絕無黨同伐異之意。但大會系以祛魔、衛道、彌劫為名,我們是這樣相邀,各方道友也因而來。如果在場各位道友有不以為然之處,不妨趁此說明,我們決不相強,便中途他去,也未為不可。

  「如果打算借這一會,意圖令我們與魔道言和,卻非老衲具名道諸道友初衷,那只有各行其事咧。」

  醜奴兒又老著臉道:「鐵肩道友不必誤會,我的意思和諸位道友相左還能來嗎?适才不過一時糊塗而已。其實,我也只是說說罷了。不用說別的,這裡還有我的舊主人咧,我能那麼亂來,違背他老人家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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