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南明俠隱 | 上頁 下頁
一三二


  說著舉手為禮,又向安琪兒謝了解圍之德。安琪兒一面答禮,一面笑道:「你只知他們在挑撥離間,還不知道,他們竟假我之名,在外面胡作胡為呢。所以适才我一見那老魔提到自由自在便不由生氣,才發出自在鐘聲。又賞她一金箭,來個當面開銷,其實並非完全為了替道友解圍。大家既然把話說開,以前種種便一語可解,你又何必如此客氣。」

  彭康在旁不由笑道:「還是安琪兒道友說得爽快,只有像她這等天真無邪,毫無其他作用存乎其間,才配談自由自在,否則便難說咧。」

  說著,鐵肩大師已經肅客入內,直向大會會場左側另一座穹頂形樓閣進去。大家落座之後,鐵肩大師笑道:「這次大會,我真想不到,連西方諸位教主也全親自蒞臨,這不但是大會之光,也足見魔道已不容於天地之間,還望諸道友,乘此各方道友團聚一堂之際,共決大計,以安千萬生靈,功德無量。」

  大秦教主笑道:「魔道自古有之,本應運而生,與各正教互為盈虛消長,雖然不免荼毒生靈,但為禍並不太烈,其能惑人與否,全在人心一念,除非自甘墮落,責難強人入殼。

  「所以敝教向有魔鬼自歸魔鬼,上帝自歸上帝一語。但此次西方魔教之興卻大不相同,他除欲以魔道治世而外,並圖盡除各教以坑盡世人。果如所言勢必非令大千世界,重入禽獸之鄉,百千萬億生靈盡淪無間地獄不可。

  「這是無量劫來,未有之奇災,所以敝教才由聽其自然的旁觀態度,轉趨抗禦,稍加抑制,以免導致人欲橫流,毀滅整個世界。誰知道這些魔崽子竟自東西雙方,齊頭並進,轉也對我教下弟子進攻,屠殺誘惑,無所不用其極。

  他們這麼一來,不但不容再為姑息,更非徹底予以消滅不可。便中土各教無此祛魔衛道大會的召集,我西方各教,也必連合一致,來消滅他,否則不特生靈塗炭,便各教也必從此而絕,再也難立足於人間。」

  大食尊者道:「大秦道友,我們既已盡釋前嫌,還請恕我直言勿罪。這魔教之興,雖然是劫運使然,教友兄妹長養以成,如果大家及早予以制止,何至容他猖獗至此。所以我和流沙道友所創開宗明義第一章,便是斬魔即所以衛道。

  「老實說,君子道長則小人道消,小人道長則君子道消,這是一定不易之理。你如讓他,便害了自己世人咧。要依我說,目前魔道中一切人等所造的罪惡,便無異是道友兄妹間接造成的。

  「現在及時祛魔衛道,弭劫只算是補過而已。今後一切二位還須多多出力才是。如果只為魔道中人,荼毒到你的弟子,要摧毀你的宗教,才出來參與這個大會,卻實在決無此心。還請不必以詞害意。你想我那教義,素以博愛普救為宗旨,誓發宏願以求為天下人洗清罪惡,焉有這等自私自利之理?」

  安琪兒也笑道:「你這人,真是信口開河,妄在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我兄妹重在教人悔過向善,任他再是一個惡人只要真能懺悔,便可既往不咎,一概赦免,對惡人與以擾容,留他一條回心向善大路,自創宗教以來便是如此,不獨現在為然,要教你這麼一說,不大豈有此理嗎?」

  鐵肩大師忙道:「諸位道友不必爭論,大家在這世界之中創立宗教,決無縱魔害人之理,雖有優容,也只不過一時權宜之計,打算降魔使其複歸正道而已。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說不上補過,更說不上自私。不過這奇變已在目前,大劫之來,還只有半甲子,大家還須合力以赴,如果徒作口舌之爭,便反誤正事了。」

  大同教主彭康也笑道:「過去種種那是各人所見不同,以致對魔道的處置也各異,實不相欺,我老彭也早已看到邪正決不能兩立,魔道決不能與正教並存,不管他教義如何,今後總當各盡全力,盡扶魔道於世界之外,才能使生靈獲得安寧,其餘都是枝節,不談也罷。」

  接著目光一掃又道:「這次大會,各方來的主要人物,差不多已經到齊。老實說,大會正日,不過是一個典禮形式,重要的事情,還須在會前商量。既然承蒙西方諸道友光臨,何不就此先行把未來的祛魔衛道弭劫的意見談一談,不比這樣徒托空言的追究責任要好得多嗎?」

  柳不疑也哈哈大笑道:「彭道友這話說得很對,如論過去種種,不但西方各教把魔道太看輕了,便我等何嘗不望改過自新,翻然覺悟咧。要不然魔焰也不至如此之盛了。不過,就我鄙見看來,就以這大會之前,魔道中所遣來此阻撓諸人而論,自甘永淪魔劫的人固然不少,但及時悔悟,回心向善的卻也很多。

  「尤其适才那眾妙仙姑白玉蟬,所煉千百冤魂,大抵均是煙花陣仗中的女鬼,一聞安琪兒道友的自在鐘聲,便自甘同歸於盡,拼個形神皆滅,向那老魔拼命搏鬥,一步也不肯後退,由此便可見芸芸眾生,身受魔制不過一時,一旦覺醒便群起而攻。」

  「以久受魔制,已成一體的女魂,尚且如此堅強勇敢,更可想見,在這未來的一場劫數之中,我輩除各借本身道力,以與群魔搏鬥而外,其間還有一股極大潛力存乎其中。這股潛力便在魔道之中,面不在魔道之外。如善用之,只此潛力,便可制魔道之死命而有餘。」

  「如若不分皂白,一墮魔劫即加誅戮,不但促使此等人,不敢自拔向群魔復仇,且轉逼使為魔效死,那便更錯了。所以我們的主張是興風作浪,殘忍以逞的老魔決不可恕,那些一時受惑陷身魔劫,或者死本無辜迫充倀鬼的可憐人,均在可容悔悟,准其向善之列,諸位道友以為如何?」

  安琪兒聞言,頭一個跳起來道:「柳道友這話才是持平之論。那些一時受惑致墮魔劫的人,或被魔頭殺死,煉魂以供驅使的冤魂,已不知受了多少慘痛,我們可憐他們,拯救他們還惟恐不及,如果把這些人和冤魂,也看成十惡不赦的魔頭,那就太冤枉了。反正适才我這自在鐘聲已經試過,尚不無可以喚醒一部份人。聞得佛家天龍神唱與佛光心光慧劍等寶更有當頭棒喝、立刻猛省之故。今後,在這場大劫之前,也不妨同時並用。如再執迷不悟,甘心率獸食人,那便是不可救藥,只好以極大法力除去了。」

  鐵肩、慧因、慧果和虯髯僧等人,方在合掌稱善,流沙道人卻雙眉一豎道:「諸位道友固然言之有理,但是這批魔道中人,大抵言而無信,狡詐凶頑異常,勢促力弱用俯首聽命,什麼話全可答應,什麼毒誓全可發,一旦稍容喘息,便又反客為主,不但故態復萌,而且變本加厲了,如再略一得勢,便更猖獗萬分,非至殺盡世人,決無止境,我們除惡惟恐難盡,如果這樣做法,豈不又留後患,誤盡蒼生嗎?」

  大食尊者也搖頭道:「這魔教中人,委實詭詐萬狀,令人防不勝防,而且對於教下弟子,和所役使的凶魂厲魄,均將元靈禁制,有的更有法物深藏魔宮,即使有悔悟之心,也決不容他們擅自叛教反抗,如何能喚得醒來,稍有不慎,如中老魔臥底詐降之計,那更受害無窮。方才之事,那不過因為那魔頭白玉蟬迭遭挫敗,已成甕中之鼈,安琪兒道友的自在鐘聲才能奏效,如在老魔未敗之前,那就未見得有大效力了。」

  慧因大師看了二人一眼笑道:「二位道友誤會咧,适才柳道友和安琪兒所言,正與你二位的意思一般無二,並無差異。他們也並非專在喚醒上做功夫,而是說對那群殘民以逞的老魔,儘管誅戮。對脅從冤魂和所惑黨侍,則不妨網開一面,借我佛力與她那自在鐘聲促其省悟,對群魔倒戈相向以求自救。這樣一來,一則可以減少殺戮,二則也事半而功倍,你二位又何樂而不為呢?至於說到魔情狡詐,恐墮術中,這倒是應該留神的。不過魔道惑人諸法雖然尚未大白於世,但我們這些本掌宗派的人,大都均已清楚,只須小心謹慎,嚴飭教下弟子,不為所乘,也許不至再上惡當,如果因噎廢食卻不是辦法咧!」

  流沙道人、大食尊者聞言一齊大笑道:「如照道友這等說法,倒不妨剿撫兼施,便我與大食道人也無話說。否則,如果對於十惡不赦的魔崽子再存姑息,打算因循敷衍下去,我們便只好各行其是咧。」

  彭康正色道:「二位道友這個意思,我卻不敢苟同,須知今日之事,那魔頭們最怕的,就是我們大家聯合一致來對付他。如果真的因為所見略有不同,各行其是,他就不難乘隙離間了。不用我們之間同室操戈,他便可以從容佈置。以魔道治世,便意見不一,稍存袖手旁觀之念,他也就可以慢慢的來一個水腐蟲生,教你防不勝防了。所以我的意思,大家有話不妨乘此說明,千萬卻打不得各行其是的主意,這一點,還請二位多多留意才好。」

  大秦教主點頭微笑道:「可不是麼,過去我便正犯此病,才讓這些魔崽子坐大起來,如果再上當那就糟了。」

  雲麾真人方天賜一見流沙道人和大食尊者二人臉上都似乎有點訕訕的,忙道:「彭道友這話未免有點太直率了,流沙、大食二位道友,為了祛魔衛道,遠從萬里之外而來,焉有一言不合,便各行其是之理,你不看他二位雖然和大秦道友兄妹略有誤會,一見面便言歸於好嗎?果真他兩位打算各行其是,還能這樣屈己下人嗎?」

  接著又笑道:「要依我說,會期已屆,既然打算在會前把辦法商定,何不先就佈置和下手的方法談一談,然後各人再就應負之責來研討,不比這樣空言無補於事,絲毫不著邊際要好得多嗎?」

  大食尊者忙道:「方道友可謂知言,也真能把事情認識清楚,諸位請想,我與流沙道友,果真打算各行其是,只我那大漠之中,也可以獨樹一幟,又何必遠道而來,赴這大會咧?」   說著,眼光向眾人一掃,又道:「不過各人宗教不同,地區也各異,雖然魔道已成公敵,而祛魔衛道之法則勢必也顯然一致。如就佈置與下手的辦法來說,最好先把區域分開,各自負責,遇上事,如果力有不勝,大家再來相助,似乎比較好一點。等分派定了,再商量永遠消滅魔道以及如何應付未來那場劫運之法,不更合乎實際嗎?」

  大秦教主笑了一笑道:「這樣也好,既如此說,那西方各地,便由我兄妹負這全責也好,那大漠之中,便由你和流沙道友負責如何?」

  大食尊者點頭道:「這個自然,不過我們不僅只是守的,還要向魔道中心的羅剃鬼國進攻才對,如果只守不攻,那又用不著這個祛魔衛道大會了。」

  柳不疑道:「這是必然之勢,既然是西方各地和大漠之中,已由各位道友負責,那其餘地區。容我們再和其他各位道友商量之後,列出一張單子,讓大家過目。便連如何進攻魔穴,如何弭劫衛道,我們也擬有一個計畫,少時再向諸位道友請教便了。」

  說罷,猛一招手,便來了一群仙童仙女,在那穹頂石堂,設下酒筵,替新來的四位仙賓洗塵不提。

  在另一方面,幾輩門下弟子,經過适才這場驚險場面之後,除有職司各人之外,也各訪知交,相互談論方才之事。那楊棄兒金栗庵事了,方和小珠兩人在山坡上向潭邊走去。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