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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接著另外一個女子口音道:「晏道友,恭喜你,今日已超魔劫,我也是迷途知返的過來人,且請偕同令妹,到廷賓閣上更衣如何?」

  冷寒輝一看,那先出來的人竟是東海人天主宰聞野鶴,後出來的卻是鐵掌麻姑何天香,這兩人都是魔教中獨樹一幟的人物,不知如何,均在此間出現,正在詫異,方問道:「聞老前輩如何不在東海修真,卻到這裡來?」

  亭亭卻深知何天香久已棄邪歸正皈依佛門,連忙稽首道:「何道友,舍妹方才起劫,這樣赤身露體,實在無以見人,既承相邀,便請引我姐妹,同往仙府,暫借一套衣服,俾舍妹穿上,再行暢談如何?」

  何天香笑道:「衣服我早已預備好了,妖鬼粱無告少時便要趕來,此間的事,自有小和尚率領一般孩子料理,我等如和他見面,反而使那廝看低。賢梁孟之間,是非既已大白,也請先到延賓閣一敘,大家也好暢所欲言,不比在這裡對耗著好嗎?」

  說著把手一揚,一道五色光華襄著珊珊,先向延賓閣內飛去。一面肅客入內,那邊聞野鶴也向冷寒輝笑道:「冷道友不必見疑,老夫現已痛悟前非了,今天是賢伉儷破鏡重圓之日,也是老夫回頭起劫之時,既是相遇,總算有緣。且請到那延賓閣裡面小坐,容我一說便明瞭。」

  冷寒輝心知聞野鶴也相必和自己一樣,冒昧來此尋釁吃了大虧才明白過來,一時不便深問,又見亭亭姐妹已入仙閣,當下便向心印道:「今日之事,幸承小禪師一再成全,冷某愧汗已極,只有容待少時參見尊師,再為一併申謝了。」

  說著便隨著聞野鶴,一同向延賓閣飛去。

  心印一看,來人都已進入廷賓閣,只小珠和東方明,正在喁喁小語,護身寶光已經收去。那柳春兒卻站得遠遠的,似在欣賞那一片雲海夕照。

  不由笑道:「你三個怎麼這等暇逸,少時梁無告這妖鬼必來,這妖鬼雖無特高妖術,但是分合由心,來去如電,又善吸人魂,卻不可大意呢。」

  小珠臉上一紅,忙將寶蓋放出,將自己和東方明護好,又向柳春兒把手一招,嬌笑道:「孫少爺,你為什站得遠遠的,也到我這寶蓋下面來,不是大家也有個照應嗎?」

  柳春兒笑道:「适才我因二位好久不見,也許有話要說,所以不得不站遠一些,既承招呼這就來呢。」

  小珠不由嗔道:「我們說話又不瞞人,你在旁邊怕什麼?不信你向東方師哥去,我們有半句話提著你沒有?」

  柳春兒見她一片天真,把小臉兒繃得緊緊的,不由看著東方明笑道:「你瞧,我難道真的不應回避嗎?」

  東方明紅著臉,只笑了一笑,並不開口,小珠正說你笑什麼?忽聽心印大喝道:「無知妖鬼,你竟打算到這裡來暗算本門弟子,這就死得快了。還不趕快現身嗎?」

  喝罷,柳春兒好像身後有一股極大潛力向小珠所立寶蓋之下一推,再轉身一看,只見一幢綠光,中間籠著一個青衣女童,正一臉驚慌之色,看著自己,料必妖鬼門下,前來暗算,突被心印看破。才將自己推進小珠寶蓋之下,忙也喝道:「你這小鬼想是那粱無告的門下了,看你小小年紀,為何竟也學會妖術,到此作怪。」

  那女童,在一蓬綠火籠罩之下,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道:「你無故嚇我做什麼,我又不是故意來的。師父說,教我吸了你的魂,馬上就可以變成大人,這能怪得我嗎?」

  柳春兒見那女童。年才十三四歲,看去一團稚氣,卻生得圓姿替月,嫩臉羞花,嬌憨異常,不由笑道:「你無故害人,打算吸我精魂,還怪人嚇你嗎?你師父想是那個什麼九幽帝君梁無告了。為何他自己不來。卻命你這小鬼丫頭前來送死,是何道理?」

  那女童把小嘴一撅道:「你說人家是小鬼丫頭,你也不是小鬼小子嗎?我師父就因為你們這裡全是一群小鬼,所以才叫我來吸取你們的精魂。是好的,不要躲到那傘蓋底下去,你敢出來,我才佩服你。」

  心印在旁笑道:「你這鬼丫頭,到底叫什麼名字,既要吸人生魂,我現在站在這裡,你只管吸就是了,為什反叫他走出寶蓋,難道你師父教你這一手還揀主兒嗎?」

  那女童把小眼一瞪道:「我姓花,叫小翠。我來的時候師父早說過了,這裡幾個人就是你難惹,他教我別惹你,我自然不會找你,不然,還用你說嗎?」

  心印笑道:「他既知我難惹,為什麼教你來,須知你不惹我,我既在此地便不容你作怪害人昵!」

  小翠在那種綠火之中,猛然把小手一揚道:「小和尚,你當我真怕你嗎?」

  說著,隨手發出一蓬黑絲,向心印當頭罩下。心印猝不及防,立被罩個正著,像魚網一樣將全身裹定。小翠唾了一口道:「我師父還說你這小和尚真有了不起的本領,決不可輕敵,原來這樣不濟,一下便被這黑眚網網住,我倒要帶回去給他看看咧。」

  說著,小手一招,那黑眚網立刻縮成一個尺許長的網兜,向手中飛去,只喜得小翠一張小口笑得合不攏來。正在笑著,猛聽小珠在那辟魔寶蓋下麵拊掌笑道:「鬼丫頭,你上當了。我那小師叔,便你那師父來也未必能逃公道,何況你只偷了大人幾件邪寶來,便敢在他面前作祟,真太不自量了。這一來,這個鬼網兜子便算完了,再也玩不成呢。」

  話猶未完,忽然轟的一聲巨響,那黑眚網炸得粉碎,黑絲隨風飄揚落了一地,小翠不禁嚇得呆了。再看心印時,卻仍在原立的地方站著,一點也沒有動,只腦後現出栲栳大一團淡色心光,正在微笑著,不由氣憤憤道:「你這小鬼和尚,竟敢將我師門至寶黑眚網炸碎,少時看我有得饒你才怪。」

  說著,小手一拍腦門,飛出一朵青色火焰,直向心印飛去。心印把手一指,也飛出一圈心光,迎將上去,兩下才一接觸,那朵青色火焰便被心光圈住,遠遠看去,恰似一個鬥大金圈裹著一朵冷焰,在空中相搏不下。

  小翠見狀,一拍腦門又放出一朵青焰來,向心印飛去,仍被心光圈住,停在空中,阻滯不前,一霎時,那小翠一連發出十三朵青焰,都被心光分別圈在空中,動也不動。看看天色已晚,那十三圈心光,圈著十三朵冷焰便似十三盞帶有金圈的明燈一般,端的好看已極。

  半晌之後,小翠見那本門有名的九幽十三焰仍然贏不了心印,心中又是一怔,試一行法收回,卻再也收不回來,不由有點慌了。

  連忙用手一指,那十三朵冷焰一齊爆開,化成十三個赤身美女,齊向心印撲去,但只作勢,仍被心光圈定,絲毫不能前進。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地下起了一陣悲嘯之聲,驟然迸出千百幢綠火,每一幢火光當中,都有一人,各持儀仗樂器,瞬息之間,便排成兩行,接著,樂聲大起,兩邊儀仗拱立,似有所待。

  小翠見狀,慌忙在儀仗之前伏地叩拜道:「弟子花小翠叩見師尊。」

  遙聞地下有人道:「你這孩子,為何不奉我命,竟敢擅自與心印禪師交手,還不快些向人家請罪嗎?」

  說著,地下又湧出一種高大綠火,火光中現出六匹小川馬,馱著一個龍輦,輦上張著曲柄黃蓋,蓋下坐著一個頭戴冕旒,身穿黃袍的少年,遠遠看著心印把手一拱道:「小禪師別來無恙,還認得當年的粱無告嗎?」

  心印一見,笑駡道:「你既認得我這故人,為何又弄這臭排場,打算嚇誰?再說你既記前仇,就該痛快點,露一手給我瞧瞧,為何卻將元神附在一個孩子身上,前來弄鬼,你當我不知道嗎?」

  梁無告把臉一紅道:「小禪師你錯了,我焉有把元神附在孩子身上前來弄鬼之理。實在這孩子是我門下最小的一個弟子,因為聞得晏珊珊那賤人竟敢背夫叛教,心懷不憤才趕來。她來並非我使,更說不上有元神附在她身上的事了。如果真如小禪師之言,現在我又何必出場呢?不過,在下昔日曾受小禪師教誨,至今不忘倒是真的。此外晏珊珊與我既屬師徒,又是夫婦,也望喚出交我領回,小禪師能答應嗎?」

  心印笑道:「好個九幽帝君,人間鬼仙,你說這話,簡直無恥已極了。想你此次,因受鬼母之托,初則利用晏珊珊去迷惑冷寒輝來此阻止群仙大會。不想偷雞不著蝕把米,被我用心光照體慧劍降魔之法,將晏珊珊喚醒,揭穿你的一切陰謀,轉作成了冷寒輝、晏亭亭的破鏡重圓,和晏珊珊的回頭猛省。你如稍有廉恥,就該佯作不知,仍向那嘉陵江底魔窟一躲,固然不失為知機。就是心懷不忿,立刻趕來與我一拼,也還不失為有種。誰知你卻計不出此,轉令一個小女孩,持了你以為了不起的兩件邪寶,想到此地暗算此間入門較淺的門下弟子。如能弄倒一兩個,固可遮羞,即使不成也不妨如你适才所說,推在那孩子身上,一賴了之。卻想不到我老人家。向來就討厭這等鬼祟行藏,一下便將你那兩件邪寶破去。起初也疑那孩子為何敢來,再一細看,卻有你的元神附在身上。老實說,我如不是看在這個女孩子根基不錯,恐怕害及無辜,早將你那元神拘禁消滅了,還容你這等做作嗎?」

  說著,又向梁無告大喝道:「你別作夢,憑你這點鬼門道瞞得了我嗎?如今你既來了,可別打算再走呢。」

  粱無告聞言,也惱羞成怒道:「你這小賊禿以為我便怕你嗎?昔日嘉陵江邊之事,那是因為有老賊禿在旁,我又必須勤煉道法,無暇和你多纏,才讓你三分。你便真以為了不起嗎?老實說,今天我便是為了要算清這本舊賬才來尋你。」

  說著把手一指,空中那十三個魔女,登時暴漲,一個個流波送盼,手舞足蹈,便要向光圈以外沖來。心印笑道:「翻來覆去,你不過這一套下流玩藝兒,就憑這七情六欲十三魔,你要想沖出我這一片心光去,那是夢想。」

  說著把手一揮道:「我如若只用心光慧劍除你這十三魔也不算出奇,如今且讓你自己嘗嘗這七情攻心,六欲迷魂的滋味如何?」

  說罷,那片心光忽然擴大,幾乎遮了半邊天,十三魔出其不意,一下沖空,在空中跌做一團。正在東張西望,心光倏又一縮,將梁無告,連那一架龍輦罩住,十三魔女又左沖右突了一會,始終不能出去。

  粱無告坐在葷上見狀,連忙戟指一捏魔訣大喝道:「敵人明明就在面前,你十三人為什麼這等無能,卻沖不出去,這小和尚數世均以童真入道,元陽未泄,只要吸他一點精血,勝似常人千萬倍,還不快些向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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