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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昔年之事,我雖操之過激,但我那妹妹,暗中早已身入魔教,並且欲以所煉陰魔,禁制你我元靈,聽其驅使。這樣的人還能留在身邊嗎?

  「我在當時,也不過只想將她用這太陰神光罩住,逼其對你吐露實情,免致我兩人發生誤會而已,並無殺她之意。

  誰知她竟拼舍軀殼,遁走元神,以圖激怒於你,離間我夫妻之情,這能盡怪我嗎?如今你不察所以,又輕受蠱惑,來此明向雪山、不老兩位道友尋仇,陰謀阻止群仙卻魔大會,豈非自尋死路。依我看來,你如能就此收手,還不失為懸崖勒馬的智士,倘再糊塗下去,那就難說了。」

  冷寒輝在烈焰之中,不禁大怒道:「你以為這三個小狗各有幾件純陽之寶,便可致我死命嗎!如今且叫你看個厲害再說。」

  說著身外寒雲向外一展,憤然飛起一點銀星,穿雲出去,直進入烈火之中,裹的一聲,火焰立矬,接著外面的玄霧向裡一逼,那團三陽真火登時顏色轉淡,光華頓失。

  晏亭亭見狀,正待行法將身外火焰再向玄霧所化寒冰上罩去,遙聽小珠大叫道:「晏仙子,你那三陽真火,多耗未免可惜,還是讓我們來罷。」

  說著向東方明一使眼色,雙鉞合壁,各化兩道赤龍也似的紅光,向那片玄霧上絞去。兩下才一接觸,那片玄霧,便如沸湯潑雪一般,紛紛消散。

  霧裡真火一經得勢,光華複盛,合著兩鉞神光,直向內圈寒雲逼去。轉眼之間,冷寒輝在烈焰神光之中,已經被映成一個紅人,那片寒雲也愈來愈薄,漸將消失。

  陡聞冷寒輝又大喝一聲道:「無知潑賤,你既說此次前來並無惡意,並非圖報前仇,這等手段,豈非意圖弑夫雪恨,你既如此,我也只有一拼了。」

  喝罷,又從口中噴出數點寒星,直向神光烈焰之中射去,雖然每噴一下神光火焰必然稍矬,但只一彈指間,又複前逼。

  冷寒輝看看不支,但那神鉞光華與三陽真火在這時候,反停了一步,只遠遠的圈著,並不向前,似有所待。

  猛又聽見半空中飛落一片慘碧光華,一個女人的口聲道:「姐姐,你們本是一對神仙眷屬,怎麼一朝反目,便忍心對姐夫下這樣辣手,還請暫時看我薄面,再饒過他一次吧!」

  眾人看時。那片慘碧光華之中,族著一個赤身少女,形貌竟和晏仙子長得一般無二,只是一個端莊大方,儀態萬方,一個卻神彩飛揚,冶蕩非常,不由都覺驚異。

  倏聽晏仙子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卻是你這無恥妖婦。當年我因念在同胞姐妹不忍下辣手,以致被你自毀肉體暗將元神遁走,轉令你姐夫與我由此反目,如非不老、雪山兩位老前輩路見不平,早已死在你姐夫玄冰罩體之下,焉能待至今日。難道你還心嫌不足,必欲將我置之死地而後快嗎?」

  那赤身少女又冷笑一聲道:「依你之言,昔日用太陰神光將我逼死,與今天用三陽神火焚煉姐夫倒全是你有理了。老實說,我今天特為趕來,就是為了要報昔日殺身之仇和救姐夫一命。」

  說罷,把手一揚,一溜綠火,直向那神鉞寶光和三陽真火之中射去。晏亭亭大叫道:「三位小道友留意,此乃這個妖人所練九幽魔火,中藏本命陰魔,只一著身,我那丈夫便永為魔制無法脫身了。還望三位道友把那神鉞威力完全發揮出來,不要讓它滲透進去才好。」

  說著行法一催,身外那蓬三陽真火光華忽然大盛,直向那一溜綠火追去。出手雖快,無如那溜綠火更快,只一瞥之間,已近神鉞寶光。

  晏亭亭方說不好,只聽得前面一聲大震金光一閃盲見那溜綠火,好似已經著了一重擊似的,倏又退回丈餘,卻好正被那一團三陽真火闖上,一下包沒。

  那赤身少女見狀又冷笑道:「姐姐,你以為這三陽真火,便可制我九幽魔火和本命神魔嗎?對不起,你且嘗嘗我這滋味吧。」

  晏亭亭這才想起,那九幽魔火與妹妹所練本命神魔,都是與心靈相通之物,只與敵人所練劍寶相接,功力稍差立被侵入人身,不由心中一慌,方說一聲「不好」,猛又聽身側有人笑道:「上當的是你,不是你姐姐,你以為你這九幽魔火和本命神魔便無人能制,打算連你姐姐帶姐夫,全葬送在魔掌之中,才對心思嗎?對不住,你且看看,這是什麼。」

  說著,淡金色光華連閃,空中忽然現出個薄薄光網,中間裹著一團綠火,一個鬥大骷髏,眼前卻多出個面如滿月齒白唇紅的小和尚來,看著那個赤身少女笑道:「你所恃的不過這兩件鬼東西,如今叫化子沒有蛇弄呢。還有什麼不要臉的頑意兒,趕快當著你姐姐姐夫再使出來給我看看。要不然,這玉龍潭延賓閣外不是你們這些下流女人撒野的地方,我可要依照上門尋事的規矩辦理咧。」

  那赤身少女把牙一咬道:「你這小和尚是哪裡來的,竟敢將你九幽夫人神魔拘住,是好的快把姓名報出來,我才算你真有本領。」

  那和尚笑道:「您這無恥賤人,不過倚仗自稱九幽帝君的粱無告那點呼名攝魂的邪法,難道我還怕你不成,我名心印,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不過你那魔主也許記得當年豐都城外的舊事,你如不信,不妨試上一試就知道了。」

  那赤身少女聞言面上似現驚恐之狀,勉強手拍臍下厲叫了一聲:「心印和尚你還不隨我走嗎?」

  那聲音淒厲已極,簡直仿佛鬼哭一般,旁聽各人,均各神魂搖動,心驚不已。心印卻仍負手而立無異狀。那少女連叫三聲,心印始終不理,轉笑道:「您這不要臉的東西,如今你的看家本領已經完全現過眼了,也該我叫一兩聲你聽聽呢。」

  說著腦後現出一圈心光,突然將那赤身少女罩定,接著一聲梵唱,那赤身少女,猛可的渾身抖顫不已,漸漸面無人色,在那一幢慘碧光華之中,越發難看。

  心印等把那降魔大悲神唱念完之後,一看赤身少女已在慘碧光華之中失聲痛哭起來,不由又大喝道:「苦海茫茫回頭是岸,你既經我心光罩體大澈大悟,還有什麼解不了的仇恨,還不趁此將你當年一段冤孽對姐姐姐夫說明,作個懺悔嗎?」

  喝罷,那赤身少女,猛又一驚,雙手掩著臍下,在慘碧光華之中跪倒道:「姐姐,姐夫,我當初實在對不起你們,現在我經這位小禪師佛光一照,已經痛悟前非了。」

  說罷又哭道:「當初我在嘉陵江上,實被魔鬼梁無告所迷,有意要將你兩人也引入魔教門下,才做出許多事來,離間你夫婦二人,實與姐姐無關……」

  一言未了,不但那被困神鉞真火之間的冷寒輝驚得呆了,便連晏亭亭也大出意料之外。

  珊珊被心印心光罩住,神魔一去,天良全現,立將前後經過情形全說了出來。

  不但前此在亭亭太陰神光之下毀去肉身,是為了修煉魔法。

  連攝取寒輝元陽,打算將二人引入魔教,也出於九幽帝君粱無告預定計劃。便二次尋到北極去,也是為了奪取真經仙府,並有取盡元陽再談生魂之意。冷寒輝不由不寒而慄,半晌做聲不得,亭亭也是一怔。

  心印忽又向小珠、東方明道:「現在事已大白,你兩個還不快把雙鉞收回,讓冷道長出來,真打算再挨幾下癸水神雷和玄冰罩體之苦嗎?」

  兩人聞言立將雙鉞一撤,亭亭也把手一招,收回三陽真火。

  冷寒輝出困之後,不禁臉上赧赧的道:「小禪師和諸位小道友,道法之高真令人欽佩無已。我冷寒輝實在是個井底之蛙,今日才知螢火之光決難與日月爭輝,适才多多冒犯,還望恕我狂妄。雪山、不老兩位老前輩如在潭中,還望代為呈明,容我一見當面謝過。」

  心印笑道:「你對我們倒無須謝得,也無庸客氣。我那愚師少時自當相見,雪山老前輩也必來此,他兩位也決不會與你計較。倒是晏仙子姐妹,一位橫遭不白之冤,兩次都幾乎死在你手,一位雖然誤入歧途,亦非出於本心,現在已經大激大悟,就看你怎樣發付了。」

  冷寒輝不由臉上更紅得厲害,答訕著道:「此事全由我道力太差以致誤人誤己。山妻方面,只她能諒我,自當服禮和好如初。不過我那小姨,橫墮魔劫,肉身已毀,那九幽帝君梁無告更非善類,還望小禪師,施展無邊佛法代為渡化維護才好。」

  心印把頭一點道:「你放心,憑梁無告那點鬼門道我還可以制伏他。你這小姨經我心光一用,本性已複,自見光明,也無須再為渡化。她雖失去肉體,但生魂久已凝煉,更不必慮得。倒是今後你對兩位如何發付安排,那就是你的事,我這小和尚卻不便多所過問了。」

  這話一說,不但冷寒輝滿面通紅,便是晏亭亭也把頭低了下去。

  半晌,寒輝正在老著臉,向亭亭去陪不是。忽聽珊珊慘叫一聲,在那片心光之中,倏然圓瞪二目,兩臂向前張開,便如瘋狂一樣,似欲立即沖將出去,又似身具無邊痛苦一樣。

  亭亭不由失聲哭道:「小禪師,我這妹妹,身墜魔劫,本非出於自願,還望從速施救才好。」

  冷寒輝也大叫道:「這一定是梁無告那個妖鬼,又在暗中弄鬼,我和山妻,均乏降魔願力,還望小和尚多多慈悲。」

  心印抬眼一看,冷笑道:「好個九幽帝君粱無告,竟敢在我這心光中害人,你也太瞧不起我這小和尚咧。」

  說罷,大袖微揚,飛起慧劍,直進心光,只見那三五寸長的一道晶螢光華,正射入珊珊黃房紫府,嗷的一聲,複從玄關而出。

  須臾,珊珊忽從櫻口中噴出一點綠火,被那慧劍趕著一絞,立刻如流螢墮地,化為烏有。

  心印接著又把手一指,那柄慧劍直向空中光網射去,那個鬥大骷髏,正在沉浮不定,忽見慧劍飛來,連忙逃避不迭,但在心光之中,簡直無路可走,一聲厲叫過處,早被絞碎,化成一片磷屑,仍被光網兜住,那柄慧劍一揮即回,磷屑也漸漸消滅。

  再看珊珊時,身外綠火已經不見,在那心光之中,只有戰粟不已,雙手掩著臍下,滿面羞慚的抬不起頭來。

  冷寒輝見狀,正待脫下道服擲過去,倏見廷賓閣上,飛出兩個人來,當先一人哈哈大笑道:「冷道友別來無恙,聞得北極玄英仙府,美景無邊,他日能容拜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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