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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大桃聞言嬌羞滿面道:「你問得奇咧,不是我住的,難道我還能把你請到別人住的屋子裡面來嗎?」

  說罷雙面紅豔欲滴,又附耳小語道:「我臨行之際不是說過,只能仙叢成就,我們一定要做一對神仙眷屬。」嬌聲一笑,又把頭低下去。繼武不禁心花怒放,只覺得一陣口脂香味,直刺鼻觀便也低聲道:「如今怎麼樣呢?」

  大桃啐了一口,嗔道:「你這人真壞透了,我待不理你呢。」

  正說著,蝶奴已經領著幾個女僮上來,把樓中一張青玉大案抬了來,一面笑道:「山中嘉禮儀式從簡,便請兩位新貴人入席吧。」

  大桃卻嬌羞不肯入席,經不住繼武坐好,蝶奴又從旁扯著,才半嗔半喜的,和繼武並肩坐下來,碟奴又替二人斟滿了酒,繼武舉杯笑道:「大桃姐,我平日只聽人說神仙眷屬,萬想不到我們今天竟然做到了,且請同幹一杯,便祝芳華永駐,壽與天齊如何?」

  大桃盈盈一笑,也舉起杯來道:「你還恨我臨行之際太決絕嗎?」

  繼武把酒幹了一半,笑道:「如今喜還來不及,那有恨之理。」

  大桃抿著酒杯,覷著繼武道:「如今你該稱心如意了吧!」

  繼武不禁點頭無語,雙方交杯之後,對飲了半會,蝶奴又督率著諸女僮,把殘席撤下去,大桃脫去外衣,只穿著一身粉紅小衫褲,一雙媚眼向繼武一笑,挑起羅帷,便向床上鑽去,接著嬌笑連聲道:「深夜了,你不睡還等什麼?」

  繼武不禁神魂飄蕩,連忙走向床前,揭起羅帷一看,只見大桃俏臉平躺在枕上,那一個嬌怯身軀,已被一床錦被蓋著,正待他解衣就寢,同賦好夢,忽然耳畔大喝一聲:「你這樣一個沒出息的東西,還只管跟著我做什麼,天下有這樣的修道人嗎?」

  再看時,哪裡有什麼洞房花燭,更不見什麼大桃,身子還在那山神祠後殿上,只中間懸著的一盞琉璃燈好象比方才亮些,那供桌上卻睡著那異丐,兩眼隱泛金光看著自己冷笑道:「你只管跟著我,打算做什麼?」

  這才知道,那異丐確是人間仙俠,只被自己一念之差,幾乎錯過了因緣,連忙跪在地下哀告道:「弟子愚蠢無知,幸承仙師點化,已知己過,還望不棄凡庸,收在門下。」

  那異丐道:「我只知道,天下盡多斬斷情絲求仙學道的,卻從沒見過象你這樣的癡人,為了追一個女人而來求仙訪道的,你苦苦的求我做什麼?難道想教我變成一個女人來陪你去做一對神仙眷屬不成。」

  說罷,又哈哈大笑道:「天下本來最難得的是神仙,再在做神仙之中,還要弄個美豔如花的老婆,哪有這等便宜事,如果有,你也介紹我去當兩天這樣的神仙好嗎?」

  繼武不禁羞慚滿面道:「仙師不必取笑,弟子知過了,還望恕我愚昧,收在門下。」

  那異丐又大笑道:「我不過是一個賣藥的叫化子,如收弟子,也不過采藥叫化而已,你要學這個嗎?」

  繼武應聲道:「弟子願學,只仙師答應肯收弟子,哪怕再吃苦些也願意。」

  那異丐倏然正色道:「你既願入我門下,知道我是何人,我所持的教義,和我這個宗派的戒律嗎?」

  繼武道:「弟子愚昧不知,不過你老人家的神通和道法,我已盡見,所以我才懇求收在門下,還請不吝教誨先示法號。」

  異丐冷笑道:「你既連我是何人也不知道,為何就這等纏我,難道不怕誤入歧路嗎?這幸而遇著我,假如是一個魔道中人,你這樣冒昧糊塗那還了得!」

  繼武連連叩頭道:「師父責備得極是,弟子實因求道心切,又見你老人家一切與常人不同,複睹靈異之跡,所以才敢冒昧懇求,還懇鑒我愚忱,不要揮諸門外才好。」

  那異丐又冷笑道:「你哪裡是一心向道,不過為了眷戀一個女人,因她慕道,所以你也想學些道法以取悅於她而已。方才在我所設幻境之中,已經昭然若揭。我想如果那大桃仍在白骨教下,你也一定會不恤一切,習那邪法了。憑你這等人,便資質骨格再好些,稍知自愛的各派宗主長老也決不會要,何況是我,你還敢狡辯嗎?」

  繼武亢聲道:「師父,你老人家收我與否,弟子決不敢相強,不過你老人家這等看法實在冤枉死我了。要說弟子求師訪道,完全是為了取悅於她,這個並不儘然。至於說到即使她仍在白骨教下,弟子也必隨之習那邪法,如有此心,必遭雷殛。」

  那異丐看了繼武一眼道:「此話當真嗎?」

  繼武應聲道:「決無虛假,如果言行不一,口是心非,任憑處置。」

  異丐笑了一笑道:「但願你如此才好,既如此說,我可以將我的來歷和宗派教義約略對你說一說。」

  說著又道:「我本姓彭,雖然出身是個儒生,卻頗好道。中年以後,便出入於釋道兩門,旁及劍術武功,以及旁門道法,卻始終未聞大道。後來因從東海一堆礁石底下,得到一部奇書,才悟澈天人,得以融會諸家學說,創吾大同新教。

  「我這教旨,系博采諸教精義,參以天理人情,雖名新教實取各教所同而融貫其所不同。男女相悅原在所不禁,但決不容教下弟子重色輕道。你自己試先想一想,适才在我幻境之中,是一個輕色重道的人嗎?」

  繼武想了一想,不禁低頭不語。

  那異丐哈哈大笑道:「情關本難勘破,這個原怪不得你,但适才你已近於欲界,如非我收法得快,則縱欲之不暇,還有半點求仙訪道的念頭嗎?這等行徑又與凡夫俗子何異,你苦苦求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雖然旁門散仙,盡有娶妻生子,雙修合參的,你試想一想,有像你這樣未曾入道,先求縱欲的沒有?」

  說罷大袖一擺,金光微閃,便不知去向。

  ▼第六章 風雲際會,八方風雨會群仙

  繼武不禁面紅耳赤,潸然淚下,半晌做聲不得。

  忽聞那異丐猛又喝道:「論你這等心行定力,並無可取之處,不過,我一向都本與人為善之旨,你如真欲入我門中,只天一亮,可徑向東南方向前行,只能經過那重魔劫不壞道基,我自然會派人前去接引。如你自己把持不住,卻休怨我不能收你。」

  再看時,那異丐仍在殿上複鼾然睡去。繼武就地拜了四拜,爬起來向殿外一看,只見殘月西沉,蟲聲唧唧,螢火高低,時複明滅。想起異丐所言,再自忖一切,不禁慚愧萬分,又不知所云魔劫是何現象。

  他正在心中忐忑不已,忽見廟牆缺處金光一閃,接著耳畔一個蒼老的聲音低低的道:「那叫化子已用五龍蟄法入定了,你快到這裡來,我有話對你說。」

  繼武又恐異丐相試,不敢答應,猛聽那人道:「你這孩子,為什麼這樣膽小,我是好心指點你渡過這場魔難的法子,好讓你安安穩穩的當一個小叫化子,再不識好歹我便走了。」

  繼武聞言,回頭一看那異丐仍然鼾睡未醒,連忙移步向牆缺處走去,只見廟外竹樹下面,正站著一個高大白衣老人,一副臉黑而發亮,兩道壽眉長可數寸,卻根根雪白,再配上項下腮間一部銀髯,更顯得那付臉和一尊古銅塑像一般。

  一見繼武走來,兩眼陡發金光笑道:「你這孩子,能從風塵中認出那個叫化子是個異人總算有幾分眼力。他向來收徒極難,不是資質骨相極好不要,不認出他是一個異人也不要,末了還要經過兩三番考驗才能入選。你現在已經被他看中,又是自己找上門的,也經過了初次的考驗,總算有幾分望想。隻眼前那一場魔劫,以你一個未入道的凡夫俗子決難安然渡過,所以才將你喚來,好讓你早點入門,你意如何?」

  繼武連忙伏在地道:「如蒙仙師汲引成全,弟子感激不盡,仙師能先以法諱見告嗎?」

  那老人笑道:「我的姓名久已不用,只因昔年學佛曾用鐵肩居土道號,所以一般道友都稱我鐵肩大師,其實我只是一個逃禪未能、學道未成的老朽而已。你以後如再遇上,也不妨如此稱我便了。」

  繼武聞言,萬想不到那老人竟是當世仙俠之中,輩份最高的鐵肩大師,不由又連忙叩頭道:「弟子實不知道你老人家乃是聞名已久的前輩仙俠,今天既承你老人家玉成,敬當永識勿忘,還望始終成全。」

  鐵肩大師笑道:「你趕快起來,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叩頭蟲。如果自己不長進,盡向別人磕頭有什麼用處。」

  說罷,從身上掏出一粒丹藥笑道:「此乃慧因師太所煉冰雪丹,雖然霸道一點,但它是克制邪火安神定性的妙藥,你且把它吞下去,一遇淫魔見擾,只能守定元珠,便可不至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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