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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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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釗聞言急說:「既有令師姐在此,定非常人,何妨請師妹先容讓我拜見一下如何?」 唐二小姐把嘴角一撅說:「她肯和你相見倒又好了,适才我就求她和你先商量商量,她是橫說豎說都不願意和外人見面,惹我一氣,幾乎也不想和你見面,情願拼個神形皆滅,獨當魔劫,你不見我出來的時候,還帶著氣憤嗎?偏偏在急的時候,她又不斷的和小燕商量,鬼鬼祟祟的不知在編排我什麼,你看可惡不可惡?」 諸葛釗笑說:「師妹這又誤會了,令師姐既在此間,如可援助,決不會坐觀成敗,也許她和小燕商量,就是準備安排應付這場魔劫亦未可知,你何必多疑呢,倒是由令師姐交付的那張柬帖,既與小哥有關,能乞借一看嗎?」 唐二小姐臉又一紅道:「那張柬帖師哥無須看得,除我适才所言之外,只有說明我之所以有這場魔劫的原因,是由於無恥的庶母武倩兒,自從在唐家堡出走以後,已在這大雪山西北角青磷谷安下巢穴,存心要擴大白骨教尋你師徒與我報仇,並且已經把她那邪教中的有名人物鬼母潘濤請了出來,現已查出你師徒下落,我和小燕在這裡她更是早已知道,只在早晚便來尋事,她那邪教中最厲害的一種邪陣,名叫銷魂獄,又叫蝕骨銷魂陣,只佛家的蕩魔大力金剛掌法,和令師的大乙神雷可以破他,除此而外,便只有憑著入陣的人,自己的定力來抵禦,只要這曆陣中諸般幻相,以不變應萬變,經過七天也便無事,不過你我二人,如有一人定力稍差,一經入魔,事便不堪設想,如果事先彼此不知,各自為政,那就裡外非糟不可,所以我不顧一切的對你說明也便為此,師哥卻千萬不可大意呢!」 諸葛釗不禁毛骨悚然道:「原來還是她在作怪,不過武倩兒我已見過二次,並且已經交過手,她已不支敗走,但不知那潘濤又是如何厲害?如能不借法力,只仗定力便可無事,小哥曾蒙師授心法,雖尚未能還虛合道,自信或可支援一時,但不知魔陣是何情況,尊師曾有指示嗎?」 唐二小姐道:「家師雖末提及,不過我與武倩兒相處很久,倒曾聽她談過,此陣雖然毒惡萬分,但是禍福仍由入陣人心中一念,雖然變幻萬端,七情六欲無奇不有,只要入陣的人,真能守定玄珠,元靈不昧,無人我相,一切無動於衷,並無妨礙,如果陷溺太深,即使脫險出困,卻不是真元大傷,無法再修上乘之道,便是須再下數十年苦功才能復原,甚至……」 說到這裡,又是一陣嬌羞,才能再說下去,略為沉吟一下,又突然正色道:「師哥,你我既全是佛道門中人,世法平等,便應無人我相,現在我可以進一步對你說明,再說,就論起利害來,也不能再瞞你,家師柬帖實在說明,我與師哥,前生因有情孽,糾纏未已,必須經過此劫,才可同修大道,我之所以雖入師門並未削髮,便是因此,師哥雖然和我只見過數面,已昧前因,但是我已看出你對我仍是一往情深未已,這完全不是修道人應有的意念,我知你雖是知禮君子,決無邪意,不過如此著相,一經入陣非糟不可,如能顧全雙方修為不易,仙緣難得,便請痛下警惕,成全小妹,否則也請言明,我願立刻自行兵解,決不甘墜落。」說著淚光晶瑩,背過臉去。 諸葛釗初聽心下一喜,繼而走近一步慨然道:「師妹,既承不避嫌疑,據實見告,我也可以坦白說明,小哥雖然已昧前因,不知我二人前生是何光景,但此生初次見面,又在難中實有傾慕之意,採茶再遇,更曾苦戀不已,所稱夙緣世孽,當非虛語,不過小哥雖然未聞大道,確也幼隨庭訓,處人接物,從來以禮自守,向無越軌之處,前在貴莊,雖中武倩兒藥酒,並未絲毫逾規越距由此便可明白,何況師妹已奉尊師柬帖指明此系魔劫,何敢輕試,再起妄念,再說小哥原有髮妻,青梅竹馬,自小相親,只因一場天花,損了容顏,才立志不嫁,小哥亦萬無輕負之理,固然人非太上決難忘情,但禮義所在,豈容逾越,妹如再不信,小哥可以明誓,如若言不由衷必遭雷擊。」 唐二小姐正在掩面嬌啼,聞言回過臉來嗔道:「只能克己自持便佳,何至平白賭起咒來,我相信你就是了。」 諸葛釗正立在後面,驟覺吹氣如蘭,幽香襲人,不由心中一蕩,立即退步不迭。 唐二小姐一指坐具說:「師哥且請坐下來再為細談。」說著兩人一同落座,唐二小姐又道:「師哥能有此決心,自然放心,家師本來為此曾經傳授大師姐一種金剛不動禪功,如試練成了,便自有驅邪伏魔之法,本來叫她傳授你我兩人,並且一同應敵,多一個人到底要好得多,誰知她竟裝腔作勢,說不願與外人見面,卻叫我再傳你,連一同應敵,也似允非允的真叫人捉摸不定她的主張,如今話已完全說明,敵人說不定什麼時候來,我們應該早點準備起來,本山產有一種雪蓮實,外狀雖然和尋常蓮花相似,但是實大如杯,純為冰雪精凝所孕,仙凡均極重視,實為清心降火仙品,今天我才命小燕採取,且請略嘗數粒,即便傳你禪功如何?」 諸葛釗欣然稱謝。唐二小姐隨呼小燕,不見答應,方笑駡:「這鬼靈精,又不知和大師姐商量甚麼了,有客來了,連茶也不敬,說起來客還是她代約來的,真可惡透了,師父回來,看我有得饒你才怪。」 正說著東間腳步一響,小燕用一個碧玉盤托出兩杯茶,一碟剝好的蓮實出來,向兩人笑了笑道:「這茶是上次從相公那裡新采回來,由我們二小姐自己親手焙制的,蓮實是我們二小姐命我方才采來的,相公請稍用些,略盡寸心,免得我又挨駡。」 說著放下盤子一件一件放在二人面前,提著盤子立在一邊嬌笑不已。 諸葛釗忙道:「謝謝你,小燕姐。」 小燕笑道:「相公是我們小姐的師兄,連她還是你的師妹,怎麼稱我小燕姐起來,不要折殺我嗎?」 唐二小姐知道方才的話,已被偷聽去,又笑駡道:「你和大師姐兩人,近來專一喜歡偷聽鬼話,越來越不象話了,你已是師父記名弟子,一向早已改了稱呼,叫大師姐和我都是姊姊,現在為什麼又複了原,想弄什麼鬼當我不知道嗎?」 小燕一吐舌道:「你跟諸葛相公不也是方才改的稱呼,在沒有說明之前,就妄自僭越不怕人家著惱嗎?我是一個丫頭,怎敢不待吩咐,就爬上高枝兒去,再說諸葛相公本來見過,冒裡冒失的就改了稱呼,人家知道甚麼緣故,也許還說我這丫頭瘋了呢!」說著格格連笑。 諸葛釗忙道:「如此說來,是我不是在先,小燕師妹,多有得罪了。」小燕連忙道:「師兄太客氣了,只怨我出來的太 遲,不然不早改了,連罵也挨不上,那豈不都好。」唐二小姐不由臉上一紅,瞪了他一眼,答訕著說:「師哥不要理他,請嘗這蓮實如何?」說著拈起一枚送過來。 諸葛釗接過一看,果有茶杯大小,那顏色固然澄碧可愛,一陣陣清香更沁人腦鼻,剝開再看,蓮肉潔白如玉,蓮心蒼翠,長約寸許。香氣愈濃。 唐二小姐笑道:「這蓮心功效最大,卻不可拋棄呢。」 諸葛釗納入口中細嚼起來,蓮實甘芳,蓮心卻十分苦澀,半晌方才回甘,一連吃了兩個。 唐二小姐也陪著吃了兩個,隨問:「大師姐現在何處,曾否嘗過。」 小燕笑說:「我們本在東間,我出來,她才轉向後面坐禪去了。」 唐二小姐知道方才的話,二人已一字不漏聽去,不由玉頰通紅,嬌羞欲滴,只啐了一口,半晌說不出話來。 小燕擎著空盤笑了一笑,又溜到東間內去。 唐二小姐不禁笑駡一聲:「隨便你們搗鬼去。」 說著就在當中蒲團上傳了禪秘訣。 諸葛釗果覺佛門心法,與本門傳授不同,便在蒲團上坐起禪來。 唐二小姐悄然退出去,回到東間,從壁後山洞走進去,轉入後洞石堂,見小燕正在練劍,卻不見大師姐,忙問:「大師姐呢?」 小燕不語停劍笑著把手向左側石室一指。唐二小姐走近石室,只見石室門前佛光一閃,門戶已經封鎖,不禁頓足道:「我正要找她來商量,她偏又坐起禪來,我真不知道連日我有甚麼事情,得罪了大師姐,老是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你坐禪也罷,有誰敢來擾你,為甚麼竟用小須彌陣法把洞門封鎖起來,等你出來,我們再算這筆賬。」 回頭又向小燕憤然道:「小燕,你隨我來,有話問你。」 小燕一手提著劍笑道:「師姐,适才的事難道怪我嗎?大師姐不是老早說過你和諸葛師兄情孽,應在今生了斷嗎?師父的柬上也是這樣說,我不過知恩報恩,替你們作一個撮合而已,決沒有安著甚麼壞心,我知道你要問我的是大師姐對這事的意思和措置,我雖稍為知道一點,但是她的脾氣,你向來是知道的,她已關照過教我不要告訴你,教我用甚麼法子違拗,反正我們兩人,都是為了你們,只要明白就行了。」 說著一使眼色,頭微搖動,唐二小姐會意,把頭一點,恨聲道:「反正你們是串通一氣,在捉弄我,你們也不想想現在是甚麼時候,大敵將來,我真不知道這場魔劫如何度過,誰還有功夫來問你,只等事後再說便了。」 說著退出石堂,由另一條石弄直上峰腰,走不多會,小燕已經趕來,笑說:「師姐,今天大師姐真怪,我和她兩人在前面東間內,你和諸葛師兄談話的時候,她教我不用出去,好由你們自在說話,聽得很是出神,好像關心得很,等你們說完我這才送茶果出去,回到東間她已不見,等我到後洞悄悄的一看,她卻正在蒲團上叩頭默禱,見我進去教我不要說什麼,就跑到石室去坐禪,她的面目,雖然從來就沒有看見,但是從聲音上聽見,顯然還在哭著,這不奇怪嗎?我看她對你固然關切,但是好像對諸葛釗師兄更顯得關心,自從上一次我們從靈陽穀回來,說起諸葛師兄的事,她暗地裡問我問得很是詳細,早前幾天,夜裡又出去過幾次,我想不是她跟諸葛師兄也有甚麼淵源,就是師父暗中有甚麼授意,你看對嗎?」 唐二小姐想了一會,沉吟道:「這事你也不用告訴她,我們再往後看看,我只要她肯幫我這一次的忙,避過這場魔劫,自然不難明白,你不要惹她起疑,反而不好。」 說著丟下小燕又匆匆趕到前面,見諸葛釗已經下了蒲團笑說:「師哥,有點領會嗎?」 諸葛釗點頭笑答:「這是佛門上乘功夫,偶然得窺門徑已是福緣,何敢妄贊一詞,不過我想這或者是虛空寂滅當中更進一步的功夫,較之我平日所習有作為的功夫大有不同,适才師妹他去,我已默叩師尊,謝過慈悲,只是真能做到大自在境界,恐怕很難呢?」 唐二小姐道:「你這話又著相了,這是一得永得的功夫,不在深淺,而在智慧與領會,稍為著相便錯了。」 說罷又笑道:「佳客初來,且請後洞一遊,略待天黑月上,看過此間奇景再去如何?」 說著轉身走進東房間,諸葛釗跟來看時,只見後壁緊靠峰下,有一個高可及人闊僅三尺的小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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