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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白泰官大笑道:「你這妮子對此事倒這等關心,一見面就問這個,我到北京去這麼一趟,事情全在他身上,焉有不見面之理,不但見過,還是和你周師叔一同去的,在他那府裡,整整吃了大半夜酒,相親之外,還整整考了他一兩個時辰咧。」

  翠娘笑道:「你也太不客氣,怎麼一見面就考起人家來?那麼你看他到底如何呢?」

  泰官又大笑道:「你別著急,等我慢慢的告訴你便了。」

  接著又道:「如論品貌那倒和鳳丫頭真是一對。」

  翠娘又嬌笑道:「底下的話不用說,一定是他被你考著了,所以你以為他的見解也自平平咧。」

  泰官把頭一搖道:「嚇,你這一猜可全猜反了咧,這事有你周師叔和周師弟在場,那一回,我真險些兒丟了大人,不但沒有難倒他,轉幾乎被他問住咧,以論兵法武技經濟學問,人家可沒有一項不夠瞧的。」

  翠娘連忙一扭頭道:「白叔,你是吃了人家的嘴軟吧,真要是這樣的人,還有一說,否則我真替那鳳丫頭不服氣咧,那麼連你和周路兩位師叔全答應把鳳丫頭給他做小老婆了?」

  白泰官又哈哈大笑道:「你別不服氣,鳳丫頭這個小老婆可當得與眾不同,人家是一位王爺一位國舅的媒人,老皇妃的主婚,花轎要由王府用儀仗送到年府去,妝奩是王爺一份,老皇妃一份,自己一份,一共三份,天下有這等小老婆嗎?」

  翠娘不禁唾了一口道:「你騙我咧。他老子雖然降了韃虜,最多也不過在韃王府當一名坐著的奴才,那韃王哪就會這樣寵她,這不是笑話嗎?」

  泰官笑道:「你知道什麼?那韃王為了要爭奪大位,已經把那年羹堯看得和左右手一樣,先娶了他妹妹做次妃,又把鳳丫頭著他福晉認做義妹,一位王爺對小姨出嫁,這點小鋪張算得什麼?你瞧吧,那韃王如果真的坐上那把寶座,年小子也許就是一位出將入相人物,鳳丫頭不也就是一位一品夫人嗎?」

  翠娘不由秀眉微聳冷笑道:「照這麼一說,他兩個已經教人家收買了過去咧,那我們還管他做什麼?你這一趟不是白跑嗎?」

  白泰官又大笑道:「你的脾氣怎的這麼急?果真他兩個已被人家收買過去,我還能這樣高興嗎?這正是我們炎黃華胄的洪福,烈皇帝在天之靈的庇佑,才讓他兩個有這樣的際遇,如今他兩個,一個是為父兄贖罪,一個是為祖先雪恥,全都算是以身許國咧。」

  接著又笑道:「他兩個倒決不會被人家買去,卻有人正想收買你咧?」

  翠娘棹著槳不禁俏臉一紅道:「白叔怎麼和侄女也說起笑話來?誰真要打算找我,那是他活得不耐煩咧。」

  泰官忙道:「我不說笑話,那北京城裡,真有人打算請你去,也許你從這裡一回鎮江,那信便送來咧。」

  翠娘詫異道:「當真嗎?那北京城裡我並沒有熟人,難道鳳丫頭竟請我去吃她喜酒嗎?」

  泰官笑了一笑,將允禵和程子雲商量命桂香寄信托查魏景星被架之事,並邀往十四王府的話全說了,翠娘這才明白,不禁也笑道:「我道是誰,原來那韃王竟把主意打到我頭上,托那張桂香寫信來,這倒也虧他真會想咧,如果恩師和我父親肯讓我去,我倒真想去看看,好便好,要不好,我不把那韃虜的腦袋砍下帶回來給殉國諸公祭靈才怪。」

  泰官笑道:「你去不去倒沒有什麼要緊,這一著可使不得,那張桂香現在十四王府雖然婢不婢,妾不妾,算是那允禵的女護院,但實際也是那年羹堯所統血滴子當中的一位隊長,如果真要那韃王的腦袋,還不容易,不過我們卻不是這等做法咧。」

  翠娘俏臉微紅道:「什麼?這張桂香也是年師弟的部屬嗎?她雖然也是好人家的兒女,因為失身匪人,才索性放蕩不羈,可是我聽說聲名壞極了,鳳丫頭知道不知道咧?」

  泰官不禁笑了一笑道:「豈但知道,這中間還有種種情節咧。」說著,把桂香行刺被錯骨分筋,向雍王府投到,編入血滴子,向十四王府臥底反間的話全詳細說了。

  翠娘道:「這些話,那位馬世哥大半說過,不過語焉不詳,照這麼一說,那張桂香知不知道年師弟與我們這些人有關咧?」

  泰官道:「那怎麼能讓她知道?這娘們周旋兩個韃王之間,竟自應付裕如,其厲害可知,知道她安著什麼心咧?」

  翠娘點頭,擢著雙槳直向西山飄渺峰駛去,一會兒到得庵中,只見香煙繚繞,一片梵唱之聲,除舒三喜、魏思明、謝五娘、了因大師、不昧上人等五人在念著經而外,其餘全是鄉民,愚夫愚婦,大半均在六十以上,真像個鄉村小廟的法會,絕無半點異樣,翠娘也不理會殿上諸人,徑引了白泰官和魏承志走向第三進後殿東首房間從禪床後面轉了過去,便見那石壁上有一石隙,才可容人側身進去,裡面卻黑黑的隱見石骨,看去並不太深。

  翠娘走進石隙,一伸手進去,摸著消息一按,那石隙之中,便見微光從地下射了上來,卻是一個二尺來對徑的地穴,燈光便從穴底射了上來,穴中顯露著一層層的石級,斜坡而下,三人一同下去,白泰官在最後一個,等走下去,又用手將穴側石壁上一個大鐵環一扯,便有一個老樹根,當頭蓋下,恰好將那地穴蓋好,那地穴石級也只十餘層,下去三五層,便見石壁上鑿著一個小龕,安著一張鐵燈盞,照得上下通明,等石級一走完,略向左轉,壁上又安著一燈,又見一個石洞,仿佛甚深,一進去,卻曲折異常,雖然每一轉折處,均有燈照路,仍竟黝暗異常,三人走了一會,路未走完,倏見左首石壁,又現一洞,忽聞笑語之聲,洞內也隱見天光,再走進洞去,卻是寬廣丈餘的一間石室,天光便從後壁一排石窗射入,只見獨臀大師正盤膝坐在窗下一張藤榻上,顧肯堂和庵中各長老大半亦均在座,翠娘連忙趕了進去。

  躬身道:「稟恩師,白師叔已從北京趕了回來咧。」

  眾人聞言,連忙起身迎迓,肯堂首先笑道:「白老弟往返跋涉多辛苦了。但不知周路二位有何主張?你這次曾見著小徒嗎?」

  白泰官先向獨臂大師施禮,又向各人拱手唱喏,一面看著肯堂笑道:「豈但已經見過高足,我還叨陪小筵咧。」說著,把此行經過和一切見聞決定詳細說了,又道:「我臨行之際,周師兄曾說過,年雲二人婚事,因為事關今後全域樞紐,他可以做得主,但對應召和派人混入那血滴子,卻須老師父和各位長老裁決咧。」

  說罷,又從腰間,摸出一個油布包裹來,先將周路二人致獨臂大師和各長老的—封長函呈上,又將羹堯致肯堂的信也遞了過去,獨臂大師一看那信,和白泰官所述大致相同。

  不由笑道:「原來韃酋南來,便是為了對我等放心不下,他既對我等如此看重,那倒真不得不設法應付了,便這血滴子需人也是一個極好機緣,起先我尚以為允禵這韃虜雖有奪嫡之意,在他父親玄燁未死之前,決不敢公然有所作為,那馬天雄之言未必全可靠,照這樣看來,竟毫無虛誣了,既如此說,今夜本是遙祭先帝之期,便請大家一決如何?」說著,又將那信遞給肯堂,依次傳閱,肯堂也將羹堯那封信轉來笑道:「敝門人這封信雖是致我的,但他對老師父卻感激萬狀,並且說他雖蒙周路二位引入本庵門下,恨未能在你面前上香頂禮,一俟有暇,必當抽空南來恭謁泥謝咧。」

  獨臂大師也笑道:「我本遲早也要將他接引入門,卻不料周路二位老檀樾已在京中代為上香,足證大家所見略同,他也真能為師門爭光,這一來老檀樾卻不必再擔心咧。」

  肯堂大笑道:「這小子雖堪造就,實出老師父和各位長老玉成,既已由周路二位引入本庵門下,又承老師父如此看重,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不過,此子委實是匹不羈之馬,今後既算是本庵弟子,還望老師父和各位長老隨時加以訓誨才好。」

  正說著,忽聽左側一人暴雷也似的,叫了一聲好,接著又大聲道:「照這麼一說,我更沒有看錯人咧,今夜上香,那位馬老弟,我的引見師是當定了咧。」

  眾人一看,卻是那位九裡山王彭天柱,正把大拇指翹得老高,直嚷著,原來天雄自來太湖,雖已見過獨臂大師和肯堂,便諸長老也大部全見過面,但因白泰官此行未歸,所以始終未許登堂入室,只安排在那山峰下面一個老成弟子家中,彭天柱卻深喜他豪邁誠篤,為友遠來,雖中毒鏢毫不在意,又聞得他是一位孝子,早在獨臂大師和各長老之前譽揚,意欲引入庵中,無如各人均主張等白泰官回來再說,所以一直心中不快,現在一聞得獨臂大師有馬天雄之話,毫無虛誣一言,不由心花怒放,樂得直跳起來,獨臂大師忙又笑道:「彭老檀樾且請少安毋躁,這馬天雄自是我輩中人,便顧魚兩位老檀樾也有引入門中之意,不過既命白檀樾北上,自不得不等他回來,而且那年羹堯尚未入門,先將他引進也不太好,現在卻已無妨,你既有意做引見師,便命他今夜上香入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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