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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接著又把手一擺道:「你既已把話全稟明,現在也該回去了,卻無須再在此間咧。」

  周再興只得告辭回去,將周潯所囑,向羹堯說了,一面道:「以小弟忖度,周師叔既如此說法,也許雲中燕這廝,就會轉借此事,刺探您與江南諸俠有無往來咧,這事還得小心才好。」

  羹堯笑道:「自你走後,我一人獨坐深思,也是如此想法,只可惜雲師妹處不便多去,否則她也許能知道一點實情亦未可知。」

  周再興笑道:「那借萌樓對您已經下了禁令嗎?要不然就是您兩位已經約法三章了,不過,這是正經大事,以我看來,卻似在可以從權之例,您卻不必太拘咧。」

  羹堯紅著臉道:「豈有此理,你怎麼又開起玩笑來?」接著又道:「此事且不必說他,那致馬天雄一信,我已斟酌寫好,白師叔既然南旋在即,便煩你再辛苦一趟送去,還有一封信是向恩師問安請訓的,也煩你一齊帶去,各位尊長有無其他詢問指示也請問明。」

  周再興將信收好,正待出去,羹堯又命往十四王府一行,著那小來順兒,傳命桂香將致翠娘的信發出,等他走後,這才從園中又信步向上房而來才到角門,便見希堯從裡面出來迎著道:「你且到我住的屋子裡來,我有話說。」

  羹堯素來敬畏乃兄,一見希堯面色微沉,似有不快之狀,不禁微訝,只得跟在後面,一直到希堯所居院落,進屋坐下之後,忙道:「大哥有何訓示?是小弟又有什麼無心之失嗎?」

  希堯沉著臉道:「這事本來已有父母做主,用不著先告訴你,不過我因為你素來有個牛性,恐怕到時候再累母親生氣,所以才把你找來說明,卻不許再違拗咧。」

  羹堯連忙站了起來道:「大哥有話但請明說,小弟焉有違拗至令母親生氣之理,再說,父親既不在家,一切便當由長兄做主,小弟恭聽訓示就是咧。」

  希堯一面向侍候丫頭,接過水煙袋抽著,一面道:「別的也沒有什麼,我找你來,就是為了那雲小姐的事,如今一切全預備好了,奉王爺的面諭,除不得用父親和你的職銜儀仗迎娶,新人不得用命婦服式以示與正室有別而外,其餘行聘納采均與弟婦一樣,並由王爺代備雲宅儀仗送親,吉期定在明年元宵,雖生肖稍有不利,但這是王爺的意思,納妾也究與正室有別,所以母親也答應了,你意如何?卻不可再鬧彆扭咧。」

  羹堯躬身笑道:「此事小弟本來決不能承應,現在既已鬧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話說?不過……」

  希堯猛將水煙袋一放道:「不過什麼?這是父母之命,王爺恩澤,你難道還嫌大家為你操心得不夠嗎?」

  羹堯忙又道:「小弟決定遵命,不過我所擔心的是這樣一來,大面上雖與正室有異,實際卻非娶妾之禮,便伊家不說話,外面也難免物議,何況父親和大哥全是崇尚理學的,小弟又才出仕,似乎還宜斟酌才好?」

  希堯又捧起煙袋,吹著紙媒笑道:「你原來為了這個,我們八旗世家,向來知書達理,對於一切禮節,從無脫落,不過天下事有經有權,豈可執一?這是王爺之命,其中還有老皇妃的作成,如又與通例不同,誰還敢說什麼?老實說,這簡直和皇上賜婚差不多,至於伊家,那更說不上,王爺為了此事,已由福晉和你妹妹,把你岳母請去和雲小姐見過面,你岳母因為雲小姐是福晉的義妹,敷衍還敷衍不過來,焉有說話之理,你儘管放心吧。」

  正說著,希堯之妻佟氏,已從房中出來笑道:「二爺,您大喜呀,這兩次喜酒可夠我吃的咧,別人不用說,我這大嫂您到時可得多磕上兩個頭才行,您也許不知道,我為您的事,單只王府裡就跑好幾十次咧。」

  羹堯忙又紅著臉,請下一個安道:「我謝謝大嫂,您為我這樣操心,真的,將來只有給您多多磕上兩個頭就是了。」

  佟氏又笑道:「哎唷,二叔,這我可放下了心咧,您能早這麼說,不也省得人乾著急,婆婆跟著生氣嗎?您到底是為了什麼咧,那麼樣的一位能文能武的大美人兒,愣是不要,人家送上門來,直向外推,害得我也跟著費了無數唇舌,您倒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也似的,如今竟也明白過來咧,既這麼說,大概您也不會再變卦,咱們是當著您哥哥說,我這就去稟明婆婆,您要再有什麼話,可對不過人咧。」

  羹堯不由臉上越紅囁嚅著道:「這個……小弟怎敢再令大哥大嫂操心。」

  希堯吸著水煙看著羹堯大笑道:「你這一著,倒又是我萬想不到的,怎麼忽然又這樣爽快起來?老實說,我才不管你這些事咧,這是王爺著我和你說的,你妹妹也一再和母親說,你如再推託便不成話咧,現在既已明白過來,那咱們便不妨一齊去稟明母親,也好讓她老人家放心,對你妹妹也有個交代。」說著放下水煙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同到了上房,年夫人正躺在一張藤榻上,讓兩個侍兒捶著腿,一看三人進來,看了羹堯一眼,又向希堯道:「你們三個人為什麼一齊進來?羹兒的事,你們已經全告訴他了嗎?」

  羹堯連忙請安笑道:「媽,您何必為我這點小事操心?我不早說過一切由您做主嗎?」

  年夫人笑駡道:「你把我氣夠了,如今一切由我做主咧。」

  接著又向佟氏道:「那你明天便到王府去回你妹妹一個信,教王爺好放心。」

  羹堯忙又請了一個安道:「媽!您放心,王爺昨天也曾問及此事,兒子已經當面答應了。」

  年夫人又笑道:「我有什麼不放心?你已答應王爺我也早知道,不過人家因為怕你說了不算,萬一再鬧彆扭,未免對不過雲家,所以才著你妹妹,教我再問你一聲,自己又對你哥哥說,也教他把你的話拿定了,王爺待你這樣深恩厚澤,世間少有,你將來還須重重報答人家才是。」

  羹堯連聲答應,年夫人又顏色一沉道:「趁你在此地,我再對你把話說明,你可別不識好歹,此刻你既答應,將來人家雲小姐過門,你對這兩房媳婦,可得一樣看待,卻不許作踐人家,須知這可不比尋常討小納妾咧。」

  羹堯又連聲稱是,佟氏在旁笑道:「婆婆您請放心,我已聽妹妹說過,那雲小姐也有一身好武藝,也許還在二叔之上,人家才不怕他咧。」說著,又向羹堯擠著眼,年夫人不由大笑,這半天工夫,年府上房裡,全顯得喜氣洋溢,直到夜深周再興方才回來,說明兩信已交白泰官,周路二人囑咐血滴子派人勢在必行,江南諸俠也決會有人隨馬天雄北上,但須候獨臂大師和諸長老決定,那十四王府也已去過,著小來順兒,將話通知了張桂香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白泰官和在京各人商定之後,仍舊乘了那匹寶馬南下,這一次,才只七日,便已趕到江南,先向鎮江金山寺一問了因大師一行尚未回來,想是那曹宅每日必有人前來打聽諸俠行蹤歸期,寺中僧眾全以不知道三字回卻,泰官聞言,要不停留,直向東山而來,到得湖邊正是末牌時分,控馬略微躊躇,便向那謝五娘酒店馳去,才到店外,便見那解壯飛笑道:「白大俠回來了,五娘和老魏都不在家,今日適逢香期,他們全已到庵中赴會去咧,現有上好魚羹牛肉,我們且鬧上一壺如何?」

  泰官翻身下馬,將絲韁遞過道:「我在路上已經用過飯,現在有事在身,只好改日再為叨擾了。」說著將馬寄頓好了,徑向湖邊趕去,忽見那柳蔭外面湖上波平如鏡,夕陽掩映之中,棹來一隻舴艋小艇,艇上載著一個白衣少年,一個綠衣女子,各用一支短槳,將那條舴艋,棹得便如弩箭離弦一般,直向湖邊駛來,再細看時,卻是翠娘和那魏景星之子魏承志,連忙把手一招道:「你兩個快來渡我過去,我正尋不著船呢。」

  翠娘停棹,用手搭在額上一看笑道:「白叔好快,只這幾天,便又趕回來了。」說著手下略一使勁,那船更快,一晃便到岸邊又笑道:「大家全在等著你的回信呢,全都料定你一定還要有好幾天才能回來,卻想不到這等快法,今天香期,庵中正在做朱光王法會,我因為這位魏家兄弟,要嘗嘗這裡有名的白沙枇杷,所以一同棹了船出來,采些回去,卻沒料您已回來,那只好算他嘴運不好,改一天再說呢。」

  說罷,俏生生的站了起來,將船靠岸,讓泰官上去,魏承志也連忙站了起來,唱諾施禮,泰官一面扶著,一面上船在中間坐下,翠娘用短槳在岸上一株曲項老柳樹上一點,那船便又向湖心駛去,等離岸稍遠,又嬌笑道:「白叔,我那信想已送到,鳳丫頭有回信嗎?」

  泰官把脅下一拍道:「我既替你把信帶去,焉有沒有回信之理,不過好幾封信,全一總用油紙包在這裡,這個時候,卻無法打開,等到庵中,再行交你如何?」

  翠娘又笑道:「我也不一定在這個時候要看,只要她有回信就行咧。」

  接著,棹著槳又道:「白叔此番到北京城裡去,見著她嗎?是不是還是那個小模樣兒?」

  泰官笑道:「她在韃王府中,我怎麼會見到?你那封信我是著你周再興師弟送去,回信也是由他送來的。」

  翠娘又道:「那麼那年師弟為人如何,你曾見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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