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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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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似乎另一女人在說什麼,那說話聲音卻很低,無法全聽清楚,只略似承應奉命前往誘惑羹堯而已,玉英聽到這裡更加惶惑,但又羞于再向屋子裡看。連忙二次伸腳鉤定簷頭,又卷上了房,不由臉上有點熱熱的,打算回去,但因中鳳和羹堯之間的關係,她已知道六七分,又一心忠於中鳳,未免放心不下,在房上略一躊躇之後,料知如派人去,必從屋內出來,忙又藏身屋脊手搭涼棚,向下面看著,不一會,果見一個少女,從後進東廂房內提著一盞絳紗宮燈走出來,穿過院落,出了西邊角門,由西邊火巷向後面走去,玉英在房上,料定那後進東廂房,既連著前進,其中必有暗門相通,那少女,也許就是派去誘惑羹堯的蓮兒,靈機一動之下,立刻從房上跟了下去,直到最後一進,果見那少女提燈進了屋子,另一丫頭打扮的女人迎著笑道:「蓮姑娘,您是來看那年二爺的嗎?他直到現在還沒醒咧。」 那少女笑道:「我是奉命而來,倒不管他醒了沒有,他現在是在李大奶奶床上嗎?」 那丫頭答應一聲:「是。」便接過宮燈吹滅,放在一旁,那少女徑向西間而去,玉英在房上聽得分明,連忙也縱向最後一道房上,仍用前法,藏在西房檐下向窗裡看去,這一次那西房窗子卻半掩著,一點也不費事,便可將房中情景一覽無餘,等她才將身手繃好,那少女已經進了房,先將前面一盞銀燈剔亮,一看內面兩重帷幔全高懸著,那床上繡被隆起,似乎覆著一人,但側身而臥,看不出面目來,只一條長龍也似的髮辮拖在枕上,可以想見是個男子,少女走近床前,又將床前幾上燈檠剔亮,揭開繡被一看,微聞嬌笑有聲,又掉頭來,喜孜孜的,將床頭一堆衣服抱了出去。 又匆匆進來,坐向妝台前,取過脂粉,細細塗抹一陣,才將外面衣服脫去,走進床前,將重帷放下,以後便不聞聲息,好半天,忽聽一陣靴聲,自遠而至,玉英正待翻上房去,雍王已經領著那紅衣喇嘛和雲中燕三人連袂而來,幸喜三人均從前進中門而入,又直趨屋內,並未看見簷下伏人,這才索性再聽下去,直到雲中燕和那紅衣喇嘛全退了出去。雍王和冀堯把話說完就寢,這才翻身上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路飛縱回去,才到後園,已是金雞再唱,方自暗說一聲僥倖,忽見中鳳一身短衣,提劍迎著低喝道:「你到哪裡去了,為何到這個時候才回轉?還不快隨我到樓上去嗎?」 玉英不由一怔,忙道:「是府裡出了什麼事嗎?」 中鳳寒著臉一言不發,只提劍跟在後面押著,玉英幾次要問,全被喝止,直到樓上方才嬌喝道:「你論份際是我義妹,論公事,是我手下隊員,為什麼擅自出府,直到現在才回來,還不快說實話嗎?」 玉英怔了一怔,連忙跪下來道:「姐姐,您別生氣,等我一說,您就明白了。」說著將所見所聞含羞略說了一遍,中鳳不由呆了半晌,漲紅了臉道:「這王爺也就忒嫌無賴得很,怎麼竟做出這種事來。」 接著,又放下寶劍扶起玉英笑道:「也虧你有耐心看到現在,不羞死人嗎?」 玉英趁勢站起來,也紅著臉悄聲道:「我一個女孩兒家,誰肯聽那些混話?要不是因為他們要捉弄年二爺我早回來咧,誰教您是我姐姐師父呢?」 中鳳臉上不由更加紅得厲害笑駡道:「方才嚇得鬼也似的怪可憐,如今饒了你,又連我也取笑起來,照你這樣淘氣,就該打上幾下才對。誰知道你這半天鬧的什麼鬼咧!」 玉英見中鳳面上已無怒容,又笑道:「我鬧鬼,您不信明天問問年二爺去是不是這麼著來。」 又霎霎眼道:「對不起,今晚的事,我已算是繳過令了,現在回去要睡覺咧。」 說罷,嬌笑連聲下樓徑去,中鳳獨坐樓上,又沉思半晌,一看天色已經大亮,不禁叫聲「啊呀」,才自卸妝就寢,那天羹堯並未來訪,第三天,竟連雍王府全未到,中鳳不禁非常詫異,因玉英所談,對羹堯其他的話,都語焉不詳,只吞吐說出經過而已,獨對他和雍王寢前交談一節,卻說得非常清楚,心恐羹堯感恩知遇,落在套中,又恐因受捉弄,少年盛氣至心生芥蒂,形之於色,不由一寸芳心非常焦灼,但自年夫人相親以後,不知為什麼,總有點不敢再多到前廳走動,以前一初行動多如天馬行空,現在卻處處全拘束起來,只有悶在心裡,直到第四天早晨,方見羹堯又在後園練拳,心知昨宿府中,不禁在一株紫藤花下,輕輕咳嗽了一聲,閃身出去迎著笑道:「年爺好早,昨夜又未回去嗎?」 羹堯練罷一趟拳,正一收勢,急見中鳳穿著一身薄羅衣裙,笑眼盈盈,站在花下,便似一株帶露牡丹一般,為時恰好晨曦末上,宿霧初收,看去更加豔麗,不由也說:「您早,那幅繡像已完工了嗎?」 中鳳一雙妙目一轉。又笑道:「繡是已經繡好了,不過還有兩處,白己看看不太好,以致還沒敢拿出去,您能替我看一看嗎?」 羹堯一面放下長衣,一面道:「這幅白衣大士既出針神之手,又是精心著意之作,焉有不好之理,不過能讓我再開一開眼界也好,只怕我這外行,連繆贊一詞全不敢咧。」 中鳳微嗔道:「人家和你說真話,你為什麼反瞎恭維我一陣?這是仿李龍眠的白描法先勾下來的,就算你對刺繡是外行,難道連畫理也外行嗎?」 說罷身子一轉,便肅客前進,一面又道:「我等你這法眼就正已經兩天咧,要是看了不說實話那我可不依。」 羹堯只笑了一笑,跟在後面,一同到了借蔭樓上,二婢獻茶之後,循例退去,中鳳開了衣櫥,當真取出那幅白綾斗方來,羹堯接過,揭開上面一張薄紙一看,果是仿李龍眠白描筆意的一幅水墨觀音像,不但栩栩如生,而且衣折勾勒筆致奇古,墨花濃淺,也深淺有致,不由讚不絕口,中鳳又嗔道:「我拿給你看是要你指出毛病來,好想法改過,你卻又亂恭維一陣,這算什麼?難道你我還要鬧這一套嗎?」 說看,用纖手一指衣角道:「這一筆就嫌太弱,不太合式,不就是一個敗筆嗎?」 羹堯笑道:「要依我看,已經夠好的了,你要筆筆都像鐵劃銀鉤一樣,便起李龍眠而問之,恐怕他也要說聲僕病未能咧。再說,宮眷佞佛,不過燒香禮拜而已,你要這樣一筆不苟,不嫌太費勁嗎?」 中鳳又白了他一眼,索性將那幅繡像收了起來道:「師哥,你什麼全好,就只這不拘小節細行的毛病卻實在可慮,這幅畫誠然沒有什麼了不起,也不是什麼可傳的東西,不過既出諸自己之手,便不得不加慎重,以免為識者所笑,你為什麼反以脫略教我咧?」 接著,又嫣然一笑道:「小妹直言,尚請師哥勿罪,但望能將這個毛病改過來才好。」 羹堯見她說時一臉嬌嗔,倏又轉成笑容,分明詞在借此諷勸,又恐自己生氣,也忙笑道:「師妹金石之言,自當書紳以識,不過愚兄自問,生平尚少失德,雖然間有脫略之處,或出無心,如今日,直言相告,以匡不逮。」中鳳臉上一紅微笑道:「我也不過說說罷了,你這樣一說又是見外了。」 接著又笑道:「聞得師哥近日和王爺越發水乳交融咧!這知遇之恩,你打算如何報答,曾有一個腹案嗎?」 羹堯聞言不禁一怔道:「我和他相處,一向都是如此,師妹怎麼忽然說起這話來?是有所見而雲然嗎?」 中鳳又笑道:「這也不過偶然聽說而已,自古道受恩重則難以自拔,即以他待你而言,還不是推心置腹,恩重如山嗎?」 羹堯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我也早已想過咧,如以他此刻待我自是無微不至,不過如以大義而言,我卻決不至自甘於王景略一流人物,只要我不竊窺神器,攘為己有,則天下後世自有公論。」 中鳳抿嘴一笑道:「但願能如此才好,不然顧世伯便辛勤數載,終有楚材晉用之感咧!」 羹堯正色道:「此志此心惟天可表。」 接著猛一沉思又笑道:「師妹最近又與南中諸俠已有聯絡嗎?不然何出此言呢?如真有人在此,還望賜我一見才好,我現在正苦於有好多事,無法分身咧!」 中鳳道:「你為什麼老疑惑到這個上去?」說著紅潮蓮臉笑道:「以我和師哥現在的情形而論,即使有什麼事,還真能瞞著你嗎?如果江南渚俠只要有一人在京,能聯絡上倒又好了,其實自我離開雲家堡以後,也和你一樣呢!」 說罷又道:「你有什麼事無法分身?我雖是一個弱女子,不足以當大事,或許還可借著代籌一二,能稍見告嗎?」 羹堯略一沉吟,便將雍王所言,南巡之事和個中秘密全悄悄說了,接著又笑道:「他還真被你說對了,打算讓我那恩師來當一下商山四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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