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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第十八章 大清國的叛逆

  那羹堯回到秘閣小坐之後,便也出府回去,等到家步入書房之後,已經燈火通明,忽見馬天雄迎著笑道:「年兄,您這病一好,便又不容安閒咧。」說著,取出一堆信件來道:「您瞧,單只各隊的稟帖就這麼多咧!」

  羹堯也笑道:「您代閱過沒有?有沒有重要的呢?」

  天雄道:「除開該您自己看的兩三封而外,我大概全看過了,都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不過派在六王府的明福祥說那邊前晚出了事,死傷不少人之後,現在已經查明是兩個女人所為,又斷定去人,必由十四王爺所派,正打箅對十四王爺報復咧。此外便是張桂香也有信來,說是那程子雲已經改了計畫,暫時停止要她出來,並且說,程子雲除和十四王爺計議,另外派人去請畢五回來,廣為延納江湖人物之外,還要再來請您咧。」

  羹堯接過那堆信件,眉毛一皺道:「這個怪物怎麼老是看中我咧?照這麼一說,那我倒是非去一趟不可了,不過六王爺府內,怎麼知道去的是兩個女人,又出於十四王爺所使咧?」

  天雄道:「據明福祥信上說,六王府新近來了一個能手,外號叫鬼影兒賽管輅鬱天祥,表面上是個相士,實際上卻有一身好功夫,並且也懂點兵法。一來以後,便在房上查出兩個女人腳印出來,所以斷定是兩個女人幹的。又因為六王爺曾在宮中說過十四王爺的壞話,讓十四王爺受過皇上申斥,便斷定是十四王爺所差。最後他又拿出看家本領來,袖占一課,說依卦爻推查,這兩個女人,確為十四王爺所差,兄弟爻變為官鬼,遙來相克,必主有骨肉相殘之事,這才把個六王爺說得深信不疑,如今已經待若上賓咧。」

  說罷,不禁大笑不已,羹堯也笑道:「原來這等大事,他卻委諸一個江湖術土,這也就可笑得很,不怪馬兄齒冷。不過這個姓鬱的,竟能從房上腳印查出前夜之事系兩個女人所為,也還有點小聰明。好在他既認定是十四阿哥所為,那我們也可以暫時聽他狗咬狗去,且等資訊再說。」說著,便自落座,就燈前將那一堆信件,略微翻閱了一下,忽然發現一張全帖,上面寫著世愚弟胡期恒頓首拜,不禁問道:「我這胡世兄是什麼時候來的,馬兄曾代延見嗎?」

  天雄道:「見過了,他本來是來拜您,您不在家,便求見令兄,無如大爺也出去了,我怕人家有事,所以只有代您見了,問他來意如何,有無要事,誰知竟也是一個倜儻少年,而且和您有極厚的世誼。不過據他說,並無干求,只因一度出京南旋,有好幾年沒見,只渴念舊雨圖一長晤少敘離衷而已。」

  羹堯不禁放下信件大笑道:「目前我正有事躊躇未決,此君一來,這事便更好辦了。」

  天雄道:「年兄原來果然有事未決,那就難怪您這些時,神色不安了。既然這位胡兄能代籌畫,即便著人去請來如何?他有地址現在小弟處咧!」

  羹堯看了天雄一眼微笑道:「他雖然與我乃系總角之交,相契無殊昆季,人也極其肝膽相照,但是此事他卻無法為我代籌,倒是馬兄或可為力,稍停容再請教如何?」

  天雄不禁一怔道:「小弟自受年兄恩遇以來,除家父存亡未卜,時切胸懷而外,只要年兄如有驅策,無不從命。既然有可以效力之處,為什麼反而秘而不宣,直到今日才說出來,難道還對小弟有什麼信不過嗎?」

  羹堯笑道:「非也,小弟自與馬兄邯鄲一遇之後,訂交迄今,無不磊落相處,焉有信不過之理?實在小弟對於此事也直到今天,才能做一個決斷,並非秘而不宣,少時容再說過,您便明白了。」說著,一口氣將那一堆信件看完收好,一面又喚來貼身僮僕,去到廚下,備了幾樣酒菜,摒退左右二人對飲,一面笑道:「馬兄向來磊落,無異古之俠士,為何對於自己身世,還有未經談及的,今夕無人,能盡情相告嗎?」

  天雄不禁又是一怔,接著看看羹堯,舉杯哈哈大笑道:「年兄問得極是,小弟一向本有難言之隱,不過對於年兄卻非自諱,有所欺瞞,實因一經說出,彼此或者反有不便之處,所以才一直未曾陳述,如今您既然以此相問,便不容不說了。但是小弟實在是一個大清國的叛逆,說出來以後,還望年兄有以自處才好!」

  說罷,擎杯又大笑道:「現在小弟尚是座上客,只等說完,或許便是階下囚咧。年兄如果不忘相交一場,家父稍有資訊,還望格外成全,便足感盛情了。」

  接著一飲而盡,將空杯向羹堯一照。羹堯見狀,也哈哈大笑道:「馬兄,您且慢說下去,容待小弟一言,然後再談如何?」說著,先將自己杯中殘酒一飲而盡,又替天雄把酒斟滿然後笑道:「馬兄,您說這話,就該先罰上三大杯才對。您以為小弟方才—問,便有歹意不成?老實說,你我訂交雖已多日,直到今天才算是一個真正的知己咧。」

  接著自己先將所斟那杯酒一飲而盡道:「小弟如有言不由衷,天實鑒之,便有如此酒。」

  說完又放下酒杯,看看天雄道:「小弟雖然籍隸漢軍旗下,父兄又均一時顯貴,最近更與雍邸結成姻親,但自從恩師顧肯堂先生教誨以來,即深知夷夏之防,誓以匡複漢族山河、一雪先人之恥為己任。适才所以說要仗馬兄為力的,也正在此。您這麼一來,不但看得小弟便如一般行屍走肉的貴介子弟一樣,也辱沒了您自己過去對小弟這一番結識咧,豈不該罰三大杯嗎?」

  天雄不由又吃了一大驚怔了一怔忙道:「年兄,您是有身家的人,如今又是皇親國戚,別人說得這話,您卻說不得咧!」

  羹堯立刻面色一沉道:「馬兄,這不是小弟信不過您,轉是您信不過小弟了,小弟便縱有事,也不敢相煩咧!」

  天雄略一沉吟慨然道:「年兄不必誤會,小弟實在萬想不到,以您如此家世,卻有這等胸懷與這等抱負,所以才不免失言。不過,您既如此說,小弟過去種種想必已經在燭照之中,如果真有所命,便更當萬死不辭。但不知是何差遣,能先對小弟說明嗎?」

  羹堯臉色一轉,又大笑道:「馬兄,您又錯咧。小弟便是因為不幸生在這個家世,才打算裹轟烈烈的幹出一番掀天事業,為我這漢軍旗三字雪恥,為祖先補過。您如真看得起小弟來,還請不必再以這些不入耳之言相戲才好。」

  接著正色又道:「我要托馬兄的,便是因為我那恩師自從束髮授書以來便諄諄以夷夏之防見誨,如今小弟實欲乘滿清諸王互相猜忌,群起奪嫡之際,稍有建樹,打算相煩致書恩師,請示方針,並與江南諸俠,暗中聯絡。老實說,此言既出小弟之口,入馬兄之耳,便無異以闔門百口相付了,還望您不見疑才好。」

  天雄聞言連忙拜伏於地道:「年兄果真以此重任相付,小弟便粉身碎骨也不敢辭。」

  接著又慨然道:「小弟自馬寶舉事,揭竿回應事敗以後,家父在遼東又所謀未蕆,身陷囹圄,久已灰心萬狀,不想邯鄲得遇年兄忽然折節下交,感恩之餘,也只想藉大力,得再見家父一面,侍奉天年,略為年兄稍盡犬馬之勞,然後便浪跡江湖以沒世了。想不到今日又複有此奇遇,今後這一腔熱血,便不患沒有能灑的地方咧。」

  羹堯連忙也伏地叩拜道:「既承馬兄慨允,以後便當誓其生死,同謀大顯,一切還望不必再行見外。」

  說罷,扶起天雄一同入座,舉杯互矚,索性連自己和中鳳的事也說了。天雄笑道:「原來年兄與此女,還有如此師門淵源,您過去對她若即若離,卻是為了這個原故,那就難怪咧。不過,以小弟看來,如若雙方師長得知年兄有如此胸襟與抱負,此女又以身相許,便是為匡複大計,也不會不答應咧。您但放寬心,小弟此去決不辱命便了。」

  接著又道:「這場喜酒,小弟算是吃定了。不過欲謀大事,必有羽翼,年兄既然假著雍邸之命,掌握著這十隊血滴子,只憑和雲小姐兩人決難兼顧,何不蹈此機會,索性和雍邸說明,托言替他網羅豪傑,暗中由長公主和令師薦上幾位能手來京,慢慢佈置好了,萬一有事,不更好得多嗎?」

  羹堯笑道:「我也原有此意,才托馬兄去辛苦這—趟,此行不但要求長公主和我那恩師多派得力志士前來,共襄大計,便馬兄中途如遇靠得住的能手,也不妨多聯絡。明日我必抽暇前往和他說明,好在目前各王府都在爭相羅致人才,他決無見疑之理,這正是一個極好機會。我自去年入京之後,又已和他說明,將來必於各省分佈人員,均須用人,只要真志同道合之士,正不妨多方網羅,不過這去取之間,就全在馬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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