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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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羹堯笑道:「他自你走以後,便說身子困乏,命我在此等你回信,先回上房安歇去了,想不到你回來得如此神速,便古劍俠傳中人也不過如此而已。」 中鳳又掀簾向外一望,嬌笑道:「難怪僕從侍衛人等一個不在咧,原來王爺已經回後了。」說著便就羹堯身旁椅子上坐下,一面又低聲笑道:「師哥,您今天為什麼有點神態失常,是雍王有什麼不入耳的話嗎?您處的這個地位太要緊了,卻千萬大意不得呢。能告我一二嗎?」 羹堯見她嬌笑盈盈,狀極關心,又附耳小語,毫無避忌,不由心中更加難受,忙道:「他並沒有說什麼,我因連日為這血滴子的事十分操心,說話也許有點精神不能貫注,其實並沒有什麼。」 中鳳笑了一笑道:「天下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數月以來,彼此相處已非一日,難道你還瞞我嗎?老實說,連上次雲家堡的那種陣仗,你都視如無物,處之泰然,何況血滴子一事,你久已佈置就緒,何至如此心不在焉呢?」說著又正色道:「人之相知貴相知心,以我察言觀色而言,今晚在我未來之前,你必與雍王有所爭執,師哥,難道就不許我稍代分憂嗎?」 羹堯不禁臉上一紅,勉強支吾道:「師妹,你猜錯了,我如有事焉有瞞你之理?如果真不能置信,你便在雍王面前也不難打聽,不過師妹為我關心,小弟實在感愧萬分,將來不知如何報答才是好呢?」 中鳳微嗔道:「師哥既不肯告訴我,那我又何必再去向別人呢?」 接著又看了羹堯一眼笑道:「我知道咧,交淺不可以言深,誰教我自己不識趣妄自高攀呢?」 羹堯不禁慌了,忙道:「師妹,你別生氣,想自邯鄲相識以來。諸承策勵,一切無不為我關心,小弟也無時不有知己之感,披肝瀝膽已久,焉有有事瞞你之理?」說著身不由己,握著中鳳的纖手又道:「我一向對師妹均以知己相視,此心惟天可表,你怎偏不能置信呢?」 中鳳任憑他握著手,不禁粉臉微紅,把頭低下去,那一寸芳心之中,直覺熨貼萬分,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驀然又把頭一抬,回眸一笑道:「當真嗎?我只怕未必咧。」 接著又道:「我並不是一定要逼你把話告訴我,實在以你的抱負,要在這種處境之中,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那真太難了,而且這個主兒,又是一個陰鷙深沉萬分的角色,稍一不慎便無法以善其後,所以我才對你關心,否則又何必這樣追問呢?」 羹堯不禁愈加內疚,握著中鳳那只手,竟自半晌不語,那一室之中,靜悄悄的,只一雙儷影照在壁上,中鳳又附耳悄聲道:「你又想什麼心思呢?實在沒有什麼事,我還能一定逼著你嗎?只要你自己當心,不要辜負你自己說的話就行呢!」 羹堯這才如釋重負的笑道:「小弟敬謹受教。」 接著,又問中鳳此去對張桂香觀察如何。中鳳笑道:「這種女人很難說,不過才幹確實是好的,那就全在駕禦的人如何了,你不看她對自己的丈夫嗎?她對丈夫尚且如此,何況外人呢?」 羹堯點頭道:「我也慮的是這一點,所以對她比較別人總要嚴厲一點,不過,雍王對她卻頗多回護憐惜之處,因此有時又不得不適可而止,要不然,早著那小來順兒傳話申斥了,還能這樣客氣嗎?」 中鳳驚道:「雍王真的對她意存回護嗎?這倒不可不留意咧。」 羹堯笑道:「這是一個事實,我還騙你不成?不過,這也值不得驚異,你只明白就行了。」 中鳳說:「話不是這么說,你既打算利用這血滴子有所作為,那就不得不加以小心了,要不然有什麼形跡落到她眼睛裡去,那還了得!」說著,又正色道:「並不是我膽小,這種女人實在最易壞事,只一發便不可收拾咧。」 接著又把此番去尋張桂香的情形,詳細說了。羹堯道:「這樣恩威並濟就很好,所以我請你去,也就是為了好讓她把前嫌稍微消失一點,要不然事雖已過,這仇便無法可解了。」 中鳳道:「她僅僅對我記恨,我倒怕不了她,說老實的,憑哪一項我全可以制伏她而有餘,只有一個雍王在內,這事便不好辦了。」 羹堯又笑道:「這事難在將來,並不在現在,師妹此時何必多慮呢?」 中鳳不禁默然,忽聽外面更鑼已報四鼓,庭院無聲,萬籟俱寂,那一室中,仍舊是一雙儷影,並肩而坐,倏然想起早晨巧遇香紅之事,不由又暈潮蓮臉,笑著奪過手來道:「夜深了,我也回去咧,還望師哥今後一切留心,不要托大才好。」 說罷立起身來,道聲「明天再見」,便自出了書房回去,這裡羹堯自從中鳳走後,也自上床就寢,但不知為什麼,竟再也不能入夢,始而心想:「此女不但美豔大方,又秀外慧中,最難得的是,心細如發,卓見更不可及,果能結成夫婦,無論在哪一方面也是一份好助手,看她這等語氣和關心之切,分明久經心許,而且對雍正福晉業經吐明心事,也決不假,如果萬一我這拒婚之事,傳了過去,也許她那一寸芳心就非為之碎裂不可,自己生平做事,從未負人,為什麼對這樣一個紅粉知己,反面對她這樣忍欲起來?」 一想到這裡,不由深悔不該對雍王回得那樣決絕。 但一轉念,「自己聘妻也是八旗世族,如心悔婚決不可能,而且說出去不但使人唾駡,便父兄也決不會允許。假使屈為妾藤,雖然出諸此女自願,她的父兄更千肯萬肯,但分屬師兄妹,萬一恩師肯堂先生和武當諸老前輩責難,自己固然擔當不是,倘再以為其中有誘迫情事,以後怎能做人?」想著,不由得心亂如麻,輾轉反側均難安枕,直到天色黎明,才朦朧睡去,因已一連兩夜不寐,一經沉睡,便又難醒,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忽聽耳畔有人大笑道:「二哥今日為何沉睡不起?你且看看,是什麼時候咧?」 羹堯忙揉倦眼一看,卻是雍王站在榻畔,再看窗外日影業已偏西,不禁叫聲:「啊呀!」連忙起身帶著愧色道:「我太荒唐咧,還請王爺恕罪才好。」 雍王又哈哈大笑道:「二哥兩夜未睡,起身稍遲何妨,實不相欺,我已來過兩次咧,均因二哥睡得太香,所以未敢驚動,適見似有轉側,才冒昧一聲,如果因此擾了二哥好夢,還應我向二哥謝罪才對,怎麼你反請我恕罪來,這不是把話說反了嗎?」 羹堯一面披上衣服,一面想起昨宵之事,暗忖昨夜自雍王走後,便連府中僮僕全行避過,莫非雍王有意如此,為了好讓自己和中鳳說話,又和在邯鄲道上一樣,那就一切全落算中了,不由臉上通紅,帶愧道:「王爺又取笑了,昨晚實在因雲小姐回來過遲,等問明情形已定四鼓,所以睡得遲些,這倒是真的。」 雍王笑道:「昨晚之事我已知道,雲小姐今早便對我說過咧,二哥不必再說了。」說著又悄聲笑道:「小弟為了二哥,特地先行回避,連隨侍左右的僮僕全遣走了,但不知昨宵一夕談,公事之外,曾能一道款曲嗎?」 羹堯臉上更紅得厲害,勉強搭訕著道:「王爺如此對我,羹堯真太感激了,不過,我與此女向來以禮自守,公事之外,實未涉及其他,尚請王爺明察。」 雍王又哈哈大笑道:「小弟也不過取笑而已,至於曾否涉及其他,那就只有二哥自己和雲小姐知道了。不過,今後小弟如再申前議,還請不必拒人於千里之外才好。」 羹堯聞言,不禁大窘,只紅著臉道:「王爺何必又提起此事呢?羹堯不是一再陳明確有苦衷嗎?」 雍王又笑道:「苦衷或許不免,但也未免有情,誰能遣此呢?此時我決定暫時遵二哥之命不再提及,不過如到求我之時,卻必須把這苦衷告訴我才行,否則小弟便也要三緘其口咧。」 說罷,左右已來侍候羹堯漱洗,正好將這一場話揭過去。在這一次之後,雍王果然不再提此事。正好春闈已近,羹堯雖不一定下帷苦讀,但也必須將時文和窗課,搬出來看看,因此往來雍王府,也足跡稍稀。那中鳳在雍王府中,卻和福晉鈕鈷祿氏和年妃二人處得更加親密,尤其是年妃,在雍王他宿時,往往把她強留在房中同榻而眠,易衣而著,便同胞姐妹也不過如此。轉眼一個多月過去,在這一科當中,羹堯高高的中了進士,殿在二甲,瓊林筵罷,更加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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