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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桂香又悄聲道:「說話輕些,我不為這個還不來呢?」

  說罷,掏出一塊玉珮道:「你瞧這個。」

  飛龍一看,那塊玉珮,竟和自己的一樣,心中立刻明白大半,不禁驚道:「你……」

  桂香覷了他一眼道:「我什麼?難道只許年二爺派你去,就不行也派我去嗎?老實說,你不過是一個幫辦而已,我才是正經主兒呢,從今以後,我便是你的頂頭上司,你真要不服調度,且試試看。」

  李飛龍不由驚得呆了,半晌方道:「是真的嗎?」

  桂香笑著,掏出一張海月箋來,李飛龍一看,上面寫著:「適談之事,已派大嫂主辦,一切望受節制,並將辦理情形、隨時具報。」下畫押著一個堯字鮮紅圖書。

  李飛龍不由呆了半晌,桂香又媚笑道:「怎麼樣?你不願意嗎?這可是人家年二爺的差遣,卻由不得你呢!」

  說罷,仍將紙條收好,用纖指在飛龍額上一點道:「你傻想什麼?咱們夫妻兩口子,還分什麼彼此嗎?老實說,這是久已派定的事,便你不來,我也非去不可,這一來兩口子在一地辦事還不好嗎?」。

  說罷,又附耳小語道:「本來年二爺命我明天一早再來尋你,我為了你才特別今天晚上趕來,你為什麼因為這個反不理人起來?就算我是主辦,得了功勞還不是你的?我還能去做官嗎?你怎麼想不開呢?」

  李飛龍見她宜喜宜嗔的一副俏模樣,忽然又眉黛橫春,梨渦微露的看著自己,不由心癢難搔,一把摟定道:「我是被你節制慣的,還有引麼想不開的?不過,這年二爺也奇咧,為什麼又派起你來,這不太奇怪嗎?」

  桂香由他摟著一面笑道:「你懂得什麼?如果單派你去,你能到上房裡去?能見福晉格格嗎?再說我是一個女人,多少總比你要佔便宜一點,自然由我主辦要好得多,這有什麼奇怪呢?你別難過,難道我還真能拿你當下屬看嗎?」

  說罷又嫣然—笑,在飛龍耳畔不知說了兩句什麼,噗的一聲,把燈吹滅了,一霎時笑聲吃吃,春生斗室,李飛龍便有天大的不快,也到爪哇國去了。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兩人才起來,那店小二忽見室中多出一個女客來,不禁一怔,但又不敢查問,只有自己心下怙啜。那李飛龍忙將店錢開發了,又多加了一吊京錢小帳,夫妻相攜,先找了一家館子,吃喝足了,然後一齊向十四王爺府而去。等到府前,李飛龍已經有了在雍年兩府的閱歷,又恃有暗中奉命而來的大援,轉大大方方的向門上說:「在下河南李飛龍,只因舍弟李雲鵬前在王府當差,奉命往邢臺縣公幹,不想出了點岔子,不但自己喪命,更連累二弟如虎一同死亡,便妻子張氏,也因此受了重傷,所以特來謁見王爺,說明經過情形,並有機密大事當面稟告,相煩代為進去稟報一聲,如能見著工爺金面,生沒俱感。」

  那門上的一群僕從護衛,一聽來人是李雲鵬的兄嫂,忙道:「你說什麼?李雲鵬竟在邢臺叫人家給宰了,這還了得?難怪他一去不回來咧。昨天咱們王爺還不放心查究過,您兩位既是他的兄嫂,且在這兒等一會,待咱們進去替你問明再說。」說著請入門房,殷勤招待,有的更問長問短。一會兒,忽然一個戈什哈飛步出來道:「哪位是河南來的李飛龍李大爺?咱們王爺有話,請您到花廳問話。」

  李飛龍連忙起身答應道:「在下便是,既蒙王爺賞見,便請帶我夫婦前柱便了。」說著向眾人把手一拱,便待隨著前往,那戈什哈看了桂香一眼,才要開口,桂香已先瞅了他一眼,媚笑道:「論理我是一個女流,不便跟著去見王駕,不過我那二位叔叔在邢臺被人打死的事,我當家的並不在場,我卻是身經目睹的人,恐怕王爺要問起來,我當家的一個對答不上,又要煩各位呼喚,所以我想也跟去見一見王爺的金面。這使得嗎?」

  眾人見她人固長得絕俊,口齒更非常伶俐,有人略知底蘊的,更明白她有玉面狐仙之稱,卻當不得她一雙靈活的眼睛,目光四射,面面俱到,都幫著說話,便那來傳喚的戈什哈也被她連央求帶媚笑,弄得有點神魂顛倒,無法拒絕,只有答應的份兒,帶了他夫婦一同到了府內的西花廳。只見那座院落非常寬大,除兩株合抱的大槐樹而外,幾乎整治得其平如砥,還有兩副仙人擔,和一具石鎖放在一邊,樹下又釘著兩排木樁,一個土坑,既好像射圃,又像個把式場。

  這時,地上靜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那座花廳,簾子低垂著,門側一邊站著一個小當差的。那名戈什哈到門前,先悄聲向李飛龍夫婦道:「李爺,您和大嫂請先在外面等一會,等我稟明王爺再行奉請。」

  說罷,一掀簾子,向內請了一安道:「稟王爺,那李飛龍夫婦已經到。」

  遙聽裡面有人道:「著他夫婦進來吧。」

  李飛龍已在雍王府吃過大虧,不禁心下忐忑,躊躇不前,桂香悄聲道:「你別怕,都有呢!」說著那名戈什哈已經出來,笑道:「李爺,大嫂,您快進去吧。」

  ▼第十二章 東魯狂生

  李飛龍掀簾走進花廳一看,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身穿京醬摹本團龍袍子,外套元色素緞緊身背心,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小帽,珊瑚帽結之外,迎面釘著一方銀紅碧霞璽,長長一副白臉,正斜著身子,坐在正中一張方桌的上首椅子上。那桌上放一副圍棋,下首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絡腮鬍子,兩人正在對弈。連忙拜伏下去道:「小人李飛龍夫婦叩見王爺。」

  那少年似在一心下棋,旁若無物,一面拈著一枚白子,待放到棋盤上去,一面道:「你是李雲鵬的哥哥嫂子嗎?」

  連看也未曾看一下。李飛龍伏在地下應聲道:「小人正是。」

  那少年又道:「你兄弟李雲鵬呢?方才門上來報,說你說他已經死了,這話確實嗎?」

  桂香不等飛龍回答,先道:「民婦的小叔李雲鵬,因奉王爺之命,到邢臺縣去刺死那化名高明的雍王爺,當場被雍王爺隨從護衛打傷拿獲,現在確已傷重不治而死。」

  那少年猛然一掉頭把手中棋子一拍怒道:「你這婦人,膽敢如此大膽胡說?想那雍王爺,久是本藩的胞兄,我焉有差人去行刺之理?此事你系親目所睹,還是聽見別人說的?」

  李飛龍不由驚得呆了,桂香卻伏在地下高聲道:「此事雖非民婦親目所睹,但我兩個小叔因刺雍王爺末中,受傷身死是實。他在未死之前,已由雍王爺派人押送邢臺縣衙門錄取口供,才傷發身死,並查得身邊確有奉王爺差遣的劄子諭帖等物,實非民婦敢於胡說,還求王爺明察。」

  那少年正是十四王子允禵,—聞此言不禁一呆,接道:「那李雲鵬真有這親供在邢臺縣衙門嗎?」

  桂香道:「這個民婦怎敢撒謊?王爺不信不妨差人前往邢臺縣衙門一查便知虛實了。」

  十四皇子不禁眉毛—皺道:「這奴才真荒唐極了,怎麼這等胡說起來?」接著把頭連搖,又問道:「那麼,你夫婦二人來此意欲何為呢?」

  桂香又道:「只因我那三叔雲鵬慘死,二叔如虎適在邢臺縣開設客店,彼時不知底蘊,誤認三叔被一過路客人打死,具狀控告,請求昭雪。不想三叔認供在前,邢臺縣正堂李太爺,因為事關行刺王駕,立命拘捕二叔到案就訊,二叔見勢不佳,拒捕逃去,二次又邀約民婦,一同在驛路之上向雍王報仇,誰知又被雍王隨從護衛擊斃,民婦也受重傷,幸而逃避得快,未曾傷命,得由丈夫李飛龍救出,末被擒獲,但雍府護衛窮追不已,並派人向氏夫關說,只要能往雍府自行投到,作一干證,不但可望免罪,還有重賞,氏夫因兩個兄弟先後喪命雍王府護衛之手,不甘放著殺弟之仇不報,反受仇人收買,所以才到王爺這裡來稟明,一切還望王爺做主。」

  十四皇子聞言,又問李飛龍道:「此話當真嗎?」

  李飛龍答道:「民妻之言,一字不假,王爺不信,只去雍府一查就明白了。」

  十四皇子沉吟半晌冷笑道:「此話果然當真,那雍王府的護衛既窮追不已,又知你夫婦的蹤跡,能派人向你等關說,為什麼不將你夫婦也擒送當地衙門,反而縱令你兩人來京尋我呢?」

  桂香聞言,不待李飛龍答話,又亢聲道:「王爺要問這個,氏夫還有大罪在身,王爺如能放過,民婦才敢實說。」

  十四皇子臉色一沉道:「你夫歸竟敢行刺雍王爺,已經罪在不赦,還有什麼大罪?難道還敢造反嗎?」

  桂香猛然把頭一抬仰面道:「王爺息怒,容民婦細稟,便知實情了。」說著又膝行兩步,看著十四皇子。十四皇子因為問了半天話,飛龍夫婦始終伏在地下,所以未曾看清兩人面目,桂香這一抬頭,又近前了些,正好將一張俏臉入眼簾。只見她,雖是一身鄉下打扮,卻嬌豔異常,又滿臉楚楚可憐之色,不由多看了一眼道:「你且說來,到底是個什麼道理?」

  桂香淒然道:「氏夫實因早年陷身綠林,在河南黃河邊上設有水寨,手下也有好幾百人,所以只要逃入河南境,雍府護衛便不敢下手殺人,只有差人前來以利祿相誘。至於此次來京,雍府未能覺察,那是因為我夫婦出其不意,晝伏夜行,才能到此。王爺如不相信,民婦也只有認命了。」

  說罷,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面,似乎要流出淚來,十四皇子沉吟道:「這話還有幾分道理,那李雲鵬從前也曾說過他系草莽出身,並末瞞我,不過你夫婦功夫較李雲鵬如何呢?」

  桂香道:「氏夫功夫本出少林寺鐵樵長老所授,我那二叔三叔,又為氏夫所傳。」

  十四皇子看了她一眼道:「那麼,你的功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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