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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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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婦笑道:「啊哎,姑娘,你的眼界也太高了,連這兩個人都看不上眼那還得了?將來卻到哪裡去找姑爺去?我真替你發愁呢?」 那少女啐了一口道:「你這人怎麼說來說去都是這些混帳話,真不枉人家叫你玉面仙狐,可惜今天晚上,狐狸遇見鐵漢,也就無法可施了。」 那少婦道:「我不過因為替你哥哥留臉,要教他看看,我離了他是不是還是規規矩矩的,否則,哼哼,你看,不用說這兩個皺兒,便是善才童子下凡,我也非教他服服貼貼的,趕著我叫小媽兒不可。真要不信,這大的雪他們決走不了,你明天再瞧我的。」 少女臉上愈紅,把身子向下—挫,直竄到被裡去笑道:「我不理你了,真虧你說得出來,你如真那麼做,我不告訴我哥哥才怪。」 少婦笑道:「告訴便告訴,我還怕他不成。許他在外面採花,就不許我也找個把合意的男人嗎?」 羹堯聽到這裡,不禁大吃一驚,心想自己所猜果然不錯,此身無異又入了龍潭虎穴,也無心再聽下去,又仍回到房裡,輕輕搖醒高明,將所見所聞說了。高明驚道:「是真的嗎?照這麼一說,那婦人決非好人,也許半夜就來下毒手亦未可知,我們還須早為準備才好。早知如此,還不如在任丘城住宿了。」 羹堯笑道:「賢弟武功在邯鄲我已見過,並不讓江湖能手,為何這等膽怯?如果只憑這兩個女的,我自信還可以對付,但請放心便了。」 高明不禁臉上一紅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對於拳術劍法內外家功夫雖然也略窺門徑,但平生極少與人較量,所以非常怯場。大哥也同樣出身閥閱之家,為何卻能臨敵無懼,應付自如,無論出手動口都像老江湖呢?」 羹堯笑道:「這個緣故很平常,說穿了你便明白。愚兄雖然也生長官宦之家,但一切江湖訣竅行徑,恩師老早對我一一說過。後來在京城裡,又專喜歡結交這—類朋友。鏢局子裡的鏢師,街坊混混我都常見面,有時也向人請教兩手,在某些場面之下,又不得不和人過手,所以看起來,也像一個江湖客,其實一到內行眼中,還不是一樣要露出馬腳來?不過膽大心細一點,到底要好得多,能不動手還以不動手為是。今晚的事,以我看來,這兩個女人雖非善類,但此間決非黑店,愚兄所慮的並不怕她兩千敢來行劫,而是恐怕她們前來囉嗦,那就未免討厭了。」 高明笑道:「大哥如此一說,小弟倒放心了,憑她兩個女人,難道還敢公然前來怎麼樣兒不成?」 羹堯也不禁一笑,兩人正在床上低聲說笑著,猛聽一陣鸞鈴聲,接著店門啪啪連響,好像有人用馬鞭敲著,前面櫃房睡的店小二朦朧中問道:「外面是誰?這時候卻來打門。」 店外答道:「俺是來住店的,外面雪大得緊,快點開門,要不然,俺受不了啦。」 店小二又道:「您別忙,我這就來咧!」 門外那人,又用馬鞭在門上敲了兩下高聲叫道:「俺既來投店,就是你們的財神爺,為什麼這樣慢騰騰的?你敢欺俺是一個異鄉孤客嗎?」 店小二連忙又應道:「來啦,來啦,這大雪天,您不等人披好衣服,怎麼能開門咧?」說著,只聽見一陣急促的足音,趕到門前,啪噠一聲,打開了門閂,接著又聽見東廂裡那婦人道:「小二,你告訴客人,我們店小,傍晚已經住下了一幫客人,現在住不下啦。」 小二未及開言,那門外投宿的人,嘭的一聲,已經將門推開,一面發話道:「外面這大的雪,這村子裡又只有你一家雞毛店,半夜三更的,你們不許俺住,愣向外趕這是什麼買賣規矩?」 那婦人冷笑道:「奇咧,你要住店為什麼不早來,這時候你要來教我到哪裡去找地方去?難道教我把客人硬趕出去讓你住不成?你別看我是女人家開店便好欺負,我也是紮一刀冒紫血亮當當的好朋友,不信,你敢發橫試試看。」說著,一路腳步聲直向前進店門走著,那門外投宿的也冷笑道:「吆,俺還真失敬得很,原來開店的是一位大當子,您別生氣,俺已經進來啦,還好意思轟出去嗎?不管哪裡,只要有個炕犄角蹲一夜就行啦,您只當行好吧!要不然,不要凍死活人嗎?」 高年二人正想著,這位投宿的朋友,話鋒為怎麼轉得這快,一定是個江湖老油子,又聽那婦人也噗哧一笑道:「我的少爺,你早這樣說不好嗎?要不然,傳出去,人家不說您先發橫,還說我們慢待客人咧!」說著又道:「小二,你是死人嗎?客人來了,怎麼一點規矩不懂?還不趕快把人家的馬牽進來,凍壞了你賠得起嗎?」 羹堯不禁暗笑,心想,這兩位倒是一對寶貨,全是前倨後恭。又聽見那婦人笑得格格的道:「進來呀,為什麼不讓你進來你偏要進來,叫你進來反不進來咧。」 那投宿的人笑道:「你方才不是說沒有地方嗎?教俺進來住到什麼地方去呢?」 那婦人笑道:「你這人,年紀輕輕的,說話怎麼這樣認真?方才不過因為你太橫,所以才回你沒有地方,這大的雪,又在半夜三更,我們開店的,還能真把上門的財神爺轟出去嗎?」 那投宿的人又笑道:「大嫂,你說了半天,到底讓俺住在什麼地方呢?您不引路,又不說明,只向裡面讓,俺能跑到你房裡去嗎?」 那婦人道:「啐,看你樣子活像個未出書房的學生,也想討人便宜嗎?便到我房裡去,我還怕你不成。」說著又笑道:「我的小爺,別再蘑菇了,你瞧,那西邊一間上房現在空著呢,你就住在那兒,不很合適嗎?」 羹堯高明在床上聽著,心想不知來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這婦人便這等將就,兩人都輕輕的下了床,就窗隙向外一看。只見那婦人掌著一盞燈,正從雪地裡,把客人向自己房間對面的那間房裡引著,再看那投宿的人時,只見那人,身裁併不甚高,卻生得異常英俊,年紀不過才十八九歲,頭戴貂皮暖帽,身上披著玄色斗篷,—張圓中帶長的臉,長眉入鬢,二目含威,鼻准微隆,齒白唇紅,端的是一個少見的美男子,最可愛的是皮膚非常白皙,兩頰凍得像抹了胭脂也似的,便尋常少女也沒有那麼俏麗,心下不由又暗笑道:「難怪那婦人話風回頭得這快,原來又看中此人了。」 看著,那人已經跟了那婦人進了上房明間,又聽見對面房門一響,那婦人笑道:「這房間好嗎?」 那人笑道:「好是好極了,只是俺有點怕。」 那婦人道:「你怕什麼?」 那人道:「這大的房間,只住俺一個人,不有點怕嗎?」 那婦人笑道:「那有什麼法子,我叫小二來陪你好嗎?」 那人笑道:「那個混蟲,俺看見他就要打噁心,誰要他陪?如果能有大嫂這樣的人做伴,俺就坐上一夜也願意。」 那婦人笑道:「你這人,怎麼老是開玩笑?天冷得很,待我去與你取點熱水來,先把臉抹一抹,要吃什麼趁此吩咐,免得我再跑一趟。」 那人道:「客隨主便,你瞧著辦吧!」 那婦人答應一聲,又匆忙出來,一路向廚下而去。接著,又聽見那少女也從廂房裡走出來,由屋側悄悄的走向西房,從窗隙向裡面張望了半晌,仍回廂房而去。那人又敲著桌子大聲叫道:「內掌櫃的,你去了這半天,為什麼不來?茶水呢?」 那婦人在廚下應聲道:「來咧,來咧。」 接著,又托了茶水趕進西房去問道:「你怎麼這樣忙法?我只一個人,也要來得及呵。」 那人不知說了兩句什麼,那少婦笑得格格的,又退了出來,向廚下去,張羅了兩樣吃的和一壺酒送進房去,微聞隱約有嬉笑之聲,但說話甚低,隔著一個明間,不太聽得清楚,高明不由低聲說:「好好的一個孩子,可惜被這下流女人毀了。」 羹堯連連搖頭道:「我看這事還有蹊蹺,且等著再看罷。」 高明笑道:「事情已經擺在面前,還有什麼蹊蹺的?不過這樣一來,大哥也許有了替身,那浪女人不至再來羅唕半晌之後,又聽那婦人收了傢伙出來,那人忽然砰的一聲將門關了,婦人頗為驚訝,似乎出於意外的道:「你為什麼把門關了,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笑道:「吃了,喝了,天氣不早啦,俺也該睡呢,為什麼不把門關上?難到你此刻就要店飯錢嗎?對不起,咱們是明兒見啦。」 那婦人嗔道:「誰稀罕你的店飯錢?別鬧著玩好不好!」說著,似乎已經將傢伙放在明間桌上,又去推那門。接著,又聽那人道:「奇咧,這冷的天,俺住店能不睡覺嗎?你既不稀罕店飯錢,又來推門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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