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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接著又道:「你既然和那劉長林是一路,就該知道他這一次打算。如此對付,我已算得宅心仁厚咧,老實說,我本已經回城,所以又趕回來,便是因為你霍土司是一位直心漢子,就此葬送未免可惜,便這相隨各人,也大都受騙被迫而來,如果不分皂白,一概置之死地,也心有不忍,這才去而複返,打算放你們一條生路好好回去,你待如何?」

  霍如松轉竟一怔道:「姓年的,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此番來此助陣,實是為情所縛,你如真的願意放我回去,我自感激,打算戲弄我,那可別怪我要罵你。」

  羹堯又笑道:「我生平做事說話,無一不可以示信於人,你怎反如此疑惑起來?」

  接著向那橫刀抹著紅臉的人,把手一拱道:「他既如此說法,我們不妨網開一面,放他回去,還請稍退一步。」

  那西貝關雲長,忙一收刀,把手一揮道:「你這廝為什麼好歹不識,年大人真的放你一條生路你倒心生疑惑,那劉長林和什麼十四王爺,自己向龜洞裡一鑽,卻要你們替他賣命,轉是好人,這不該死嗎?如依我意就該全宰了去喂狼才是意思,如今看在年大人份上卻說不得咧。」

  說著閃過一邊,那後面神頭鬼臉的人,也讓出一條路來。

  霍如松不由羞慚滿面,向羹堯把手一拱道:「我霍如松並非不知好歹,此來實因那劉長林曾經與我約定,有事彼此相助,才不得不來,卻沒想到我們在這蟠蛇谷中一敗塗地,他卻不聞不問,既蒙年大人放我一條生路,以後遇上事,我必出力相報。」

  說著,放下銅人,取過一支箭,一折兩斷道:「霍某如果口不應心,便如此箭。」

  羹堯素知番族極重折箭為誓,連忙下馬笑道:「霍土司果然爽直,年某如到甘孜必當造府拜訪。」

  霍如松忙又嘻著闊口大笑道:「年大人如肯到我那裡去,我是一定竭誠款待,只你不討厭我這番人,遇上事你便要我賣命也是現成。」

  說罷,又提起兩個銅人徑去,誰知才走了不到三五裡路,又是一聲炮響,只見前面山坡下面一片燈球火把又轉出二三百人來,當頭一位老者,頭戴氈笠,手中抱著一對虎頭鉤,大笑道:「霍土司久違咧,你還認得老夫嗎?」

  霍如松原和羅天生見過,不由一怔道:「羅老當家的,怎也到這裡來,難道你也是那位年大人邀出來的嗎?」

  羅天生哈哈大笑,一指左右兩個少年道:「實不相欺,我這兩個犬子全在年大人幕下當差,現在此間已經候駕多時了,幸而方才那位年大人親來傳令,只命我相送一程,否則今天的事,便難說咧。」

  霍如松又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來,忙道:「我方才已承年大人當面允許放我回去,只到前面山口,我是連蟠蛇砦也不去,就此便回甘孜咧。」

  羅天生右手抱著兵刃,左手又捋須大笑道:「如此霍土司便請回去,恕老夫不遠送了。」

  說罷,二人各率一隊人向左右一分,那霍如松率了殘餘賊人,幸喜又脫一險,到了前山山口,果然不再回蟠蛇砦,帶了自己從人和番族當中同來各人,逕自回去不提。

  等他走後,羹堯也便回馬過來,原來那在老松之下守著地道入口用火槍下擊群賊的,便是盛老夫婦,那一群套著獸皮的,是盛晟率著手下獵戶,那一隊神頭鬼臉的人,為首抹著紅臉的便是馬鎮山,其餘全是他手下教友,自羹堯和眾人出了那山神廟後,盛老夫婦便得一條秘徑,先在那老松之下,由盛晟之母先將地道入口守定;盛晟之父昌明,卻在山腰叢樹之中,率著兩個狒狒,注視著那下面動靜,那些弓弩手,伏得雖也隱秘,在下面決不易看出,盛昌明居高臨下卻一目了然,看得非常清楚,一等發動箭弩,便命兩個狒狒下手。

  那兩個狒狒,本就縱跳如飛,又力大無窮,一經抓著人,便如拋球弄丸一般,隨抓隨擲,稍有抗拒,立被撕裂。所以百十名弓弩手,不消片刻,便消滅大半,那乖覺的一看勢頭不對全先溜了,因此預定計劃完全失敗,一支箭也沒能發出,等弓弩手一完,兩隻狒狒左右包抄過來也全到了谷口,恰好盛晟也率著獵戶們趕到,那兩面把守谷口的賊人,哪經得起兩隻猛獸和各獵戶合力來攻,不費吹灰之力,便也全完,恰好羹堯率眾退出,霍如松也從穀後敗逃出來,又吃了大虧,那盛晟一見自己人已全出來,便依預定計劃,反退了出去,容霍如松和群賊出了穀底,這才斷他歸路,再等霍如松前有敵人阻攔,後路又被截斷,才由羹堯和周再興一同回來市惠放掉。

  這一條計,原出靜一道人和羅馬二人商妥,至此,已經大獲全勝,除由盛氏父子,命兩隻狒狒將賊人屍首拋入絕壑滅跡而外,所有手下教友、兄弟、門人也分別散去,諸俠則仍舊陸續回到公館,這一場搏鬥除金花娘受有微傷,餘均無恙,那簡峻也只一時失常,稍停即行清醒,等大家全回到了內花廳之後,金花娘首先大叫道:「今天的事雖痛快,你們為什麼不從那地道殺進去,連那劉長林和什麼十四王爺也全給宰了,卻讓他們安然坐在那龜洞裡?」

  靜一道人大笑道:「我不早說過,不能那麼做嗎?要能夠的話,慢說宰那劉長林和小韃酋,便將這座雅安城占了也不費力,只是我們為了大計便不能那麼做咧。」

  羹堯也笑道:「伯母不必氣忿,我料劉長林那廝,至遲明日,必定來求你們二位老人家設法轉圜,甚至叩頭服禮全說不定,卻無須著急咧。」

  金花娘忙又忿然道:「誰要他來求我?果真他來,那我非將他腦袋扭下來不可。」

  劉老者也壽眉微聳道:「他便再來,我也決不理他,從今以後,我便連這個劉也不姓咧。」

  靜一道人忙又笑道:「賢梁孟不必如此,我的看法,也和年賢侄一樣,果真他來了,你們二位不但不能生氣揮諸門外,還宜稍假顏色才好。」

  這話一說,不但金花娘大怒,便劉老者也怫然道:「這又是什麼道理?這等涼薄無恥小人,我們還理他做什麼?」

  靜一道人笑道:「只你二位知道他是這等人物便行了,相見亦複何妨。」

  說著又道:「目前我們既不能便將這廝宰了,又尚有若干大事要做,便決不可激使這廝再生枝節,他在這一次大敗之後,自必心懷恐懼,那個小韃酋又不肯替他撐腰,官私兩面他已全落在下風,我們如果好好對付自可相安一時,將來不妨再為設法相機除去,你如此刻迫之過甚,他為了自全,勢必多方設法先來對付我們,我們雖然不怕,但也必受牽制,有若幹事便放不開手來,這卻值不得,所以我勸二位務須先忍下這口氣才是。」

  劉老者不由又把頭一抬道:「你怎麼知道他一定要來找我們咧?」

  靜一道人笑道:「方才我不已經說過,他為了要對年賢侄把這場事揭過去,非找你二位轉圜不可嗎?你試想上一想,我們在座這些人,還有比你二位對他更親近的?他不找你二位又找誰咧?」

  劉老者不由默然,羹堯忙又笑道:「二位老人家不必生氣,這廝卻未必連夜趕來,且先休息一會等用飯之後,再從長計議不好嗎?」

  說著,便命人備酒,相與暢飲,酒罷之後,羹堯和靜一道人羅天生又力勸劉老夫婦暫行忍耐,直到夜深方才勸好,等回上房,忽聽中鳳在房中笑道:「那人到底是誰?起初我還以為你們非動手不可,怎麼你只低聲數語,便把他打發走了,這是怎麼一會事?」

  接著又聽小香啐了一口道:「啐,你胡說什麼?我何嘗低聲說話來?須知那是我的親兄弟,卻非外人咧。」

  中鳳又嬌笑道:「你說是親兄弟,我也沒說是外人呀,你啐我做什麼?」小香似在不依,羹堯連忙走了進去笑道:「既是馬姐親兄弟何不設法請來一見,如今那霍如松已經折箭為誓,不再與我們為仇,他和霍如松這扣兒也須替他解開才好。」

  小香不由臉上一紅,淒然道:「我只因隨了姑父出來,久已失歡家父,方才在擂臺之上,也只隱約說明,並未認他是我兄弟,他這一走也許立刻回去,卻到哪裡找他去?至於那霍如松雖然兇悍,只要他不再到甘孜去,諒亦不至便上北塔莊生事去,如果真的把他找來,卻恐還有許多不便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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