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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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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一擺手中像一條蛇也似的奇怪兵刃,喝道:「你這大個兒,別自己以為了不起,趁早給我滾了回去是你運氣,要再不走,我們阿金一到,你便沒命咧。」 小香一看,那小黑人分明是一個孩子,卻渾身上下穿著一身排門密扣小黑布夜行衣,臉上又罩一個人發織成小黑面具,頭上居然也是黑綢子包著頭,簡直是一個小夜行人,雖然蒙著臉,看不出面目,只一對小眼閃閃生光,聽那口音至多不過十四五歲,但那氣勢卻一點也沒將那樣高大的一個巨人放在眼睛裡面,手中那件兵刃也只有三尺來長,卻有虎口粗細,看去硬中帶軟,通體藍色鱗紋而外,前面還有一個龍頭,又好像一個小兒玩具也似的,忙道:「你是誰家的孩子,卻跑到這裡來淘氣,須知這是擂臺,你卻來不得咧。」 那孩子又笑道:「姑姑,別替我擔心,你老人家還是快回去,停一會這熱鬧便大了。」 正說著,那霍如松竟激動山野之性,大喝道:「哪裡來的野雜種,也敢在你霍爺爺面前鬧鬼。」 說著,當頭一銅人打下,那孩子只一閃身,便從他腋下鑽了過去,那右大腿上卻挨了一下,雖然他肉厚皮糙,也甚疼痛,心中愈加火起,猛一轉身,又用一對反角銅人打了下來,那孩子哈哈一笑,一下又竄向他身後,順手在他左胯骨打了一下,這一下打得更重,忍不住啊呀呀直叫起來,那孩子卻笑聲不絕,又閃向一邊,連馬小香也忍不住嬌笑連聲,霍如松愈加心頭火起,竟將一對反角銅人使動如飛直向那孩子趕去,那孩子卻乖覺異常,仗著自己身子矮小又非常靈活,只繞著他亂轉,霍如松雖然力大無窮,那對反角銅人又是一對沉重兵刃,卻奈何不得,一個不當心,便又挨上那孩子一二下,這一來不但小香嬌笑不已,便東西兩篷的人也忍不住笑聲大作,霍如松只激得怒火上沖,不由三屍爆跳七孔生煙,手中一對反角銅人越發使得呼呼風響,卻一下也打不著孩子,猛又聽那東篷之中,有人大叫道:「霍爺還不快回來,以你威望卻犯不著和一個小鬼廝拼咧。」 說著,便聽一聲號炮響處,那四山之上立刻起了一陣角聲,霍如松獰笑一聲,倒提那一對反角銅人,便待縱向台下,那東篷各人也紛向篷後懸崖之下退去,小香心知敵人圖窮匕見,埋伏已經發作,忙向那孩子道:「如今賊人埋伏已經發動,你這孩子還不快走,再遲那強弓硬弩便全射了下來咧。」 那孩子仍舊纏著霍如松又笑道:「姑姑,你放寬心,只不要忘了把那白羽毛插上便行咧。」 小香這才恍然大悟,那孩子決是盛晟子弟無疑,那霍如松一聽兩人語氣,心知那最後一著,對方又複有備,不由心下大驚,更顧不得和那孩子廝拼,一掄反角銅人厲吼一聲便向東篷竄去,才到那篷外,忽聽四周慘叫連聲,卻不見那預先伏定的箭弩射下來,再看時,只見一團黃影,一團黑影,在那半山之上不斷閃跳不已,每到一處,慘叫隨之而起,那預伏的弓弩手,便似拋球一般,一個個全被從山腰之上拋了下來,只一著地便成了肉餅,卻不知那一黃一黑到底是什麼東西,忙又向東篷看,那篷裡的人全已走空,連忙仍舊照預定計劃,向那崖壁之下趕去,他人高腿長,又在深山練慣,原本上下如飛。 只一連幾縱便趕上東篷群賊,轉搶在前面,到了地道入口老松之下,正待縱向松樹之下,奪路進入地道,倏見眼前火光一亮,連忙閃身崖壁之下,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栲栳大小一團火光已經挾著鐵砂子打了下來,他雖沒有挨著,那後面的群賊,卻倒下來兩三個,接著只聽轟轟連響,硝煙四起,那鐵砂子便似驟雨也似的打將下來,幸好只第一響打倒了數人,以後大家便全貼著岩壁而立,那鐵砂子卻打不著,只威力驚人,嚇得群賊貼緊了崖壁,連動也不敢動,霍如松再偷眼向上面一看,只見那老松之下,地道入口外面,端坐著一個蒙面黑衣人,正用一杆火槍向下麵比著,一手持著火繩待放,心中這才明白自己這一面一切計畫已全被人家知道,占了先機,不由心中又急又怒,提著一對反角銅人正待上去一拼,卻沒想到,群賊之中,略大膽的也已看見,早有一人用著壁虎遊牆功夫,貼著崖壁爬了上去,才到地道入口不遠,相距也不過四尺高下,倏聽那老松之上又有人哈哈一笑,轟的一聲,火槍已打了下來,不但那上去的賊人應聲掉了下來,連下面站得近的,也波及了好幾個,只嚇得群賊又沿著崖壁後退不迭。 再看時,原來那松樹上又趕到一個黑衣蒙面人正站在樹梢,用火槍向下打著,這一來連那崖壁之下也站身不得,忙又退向東篷,大家一商量,正打算奪路從谷口出去,再一看西篷之中,人已走光,心下更加歡喜,忙向谷口趕去,卻不料才到谷口不遠,忽見一聲呐喊,再看時,卻是自己這一方面,守在谷口兩山的人,一個個驚悸忘魂的奔了進來,便仿佛後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追趕來一般,霍如松因和劉長林交情最厚,本是此中主持人物,見狀連忙大喝道:「你們跑什麼?為什麼竟將年小子帶來的人放了出去,是何道理?」 那把守山口的正是劉長林得力頭目流星趕月雷震遠,一路喘息著道:「我們倒是打算用弓弩將進來的人全留了下來,你老人家沒聽方才那一陣火槍嗎?人家早在山頂上伏好了好幾杆火槍,我們怎能站得住腳,只有退了下來,卻沒有想到又來了一大群怪物,所以眼睜睜看著來的人全走了,那一大群怪物卻全追了進來,為首兩個東西,一黃一黑,簡直力大無窮,一被抓著,不是一扯兩半,便是拖向山石上推滾下去,跌成肉餅。刀劍砍上去,便似砍在石頭上,這怎麼得了?」 霍如鬆手提反角銅人大喝道:「什麼怪物?青天白日之下哪會有精怪出現,左右不過是那姓年的手下弄鬼,你們也太膿包咧。」 正說著,忽聽一聲怪吼,從那左邊山上竄出一物,在夕陽掩映之下看去,渾身金毛披拂,高可及丈,那由谷口逃了進來的數十名賊人,走得慢的,早被撈著一個,那人情急拼命,雖被狒狒阿金撈著左臂,忙用右手的刀向阿金頭上砍去,一下雖被砍中,卻毫無傷損,轉激起那只金毛狒狒大怒,右手將那人左臂抓牢,左爪一下又將那人一條右臂抓牢,一扯一折,那只胳膊,立被折斷,那人慘嗥一聲,連胳膊帶刀全被扯落,接著,右爪一掄,那人便像拋球也似的被拋了過來,正落在霍如松面前石坡上,把一顆腦袋直摔得粉碎,腦漿鮮血濺了一地,連霍如松身上也濺了不少。 群賊一聲呐喊,只向谷中亂竄,霍如松不由大怒,一掄兩個反角銅人,便待迎了上去,猛聽右邊山上又是一聲厲吼,直滾下來一塊栲栳大的石頭,群賊奔竄不及的,又被打倒一個,壓成肉餅,接著那只紫毛狒狒也隨著石頭竄了下來,只一縱便到了霍如松身邊揚著雙爪,不住價吱吱直叫,看那樣子簡直大有揶揄戲弄之態,霍如松不由怒極,右手掄起反角銅人便打去,那紫毛狒狒,一閃縱開,反身便走,霍如松正待趕去,那金毛狒狒一路連縱帶跳已經趕到,乘著霍如松轉身去趕那紫毛狒狒,一下便向他的肩背撲到,霍如松一聽腦後風生,連忙一閃身,再掉頭一看卻是那只金毛狒狒,不由大喝道:「大膽畜生,竟敢犯我。」 說著,一掄那對反角銅人便向金毛狒狒打去,那狒狒一下縱出丈餘,只看看他一扮鬼臉,便向山石之上縱去,霍如松怒不可遏,正待趕去,猛聽身後一聲慘叫,接著呼的一聲似有一件東西,又從腦後打來,心中料定又是那只紫毛狒狒無疑,這回他卻不再閃避,忙將一對反角銅人掄圓了猛一轉身一個大脫袍架式,兩個反角銅人,就勢一上一下打去,只聽得拍的一聲,右手那反角銅人如中敗革,接著又是一聲慘叫,直濺了一頭一臉鮮血,再看時,原來那只紫毛狒拂,不知何時已經攫了一個賊人在手也學他使反角銅人模樣,用蒲扇大小一個毛爪,握著那人雙足竟向自己打來,那上面的一個反角銅人,腦袋正打在那活人頭上,一下便迎了個稀糊歹爛,那鮮血也濺了自己一頭一臉,這一來,不由氣得霍如松無名火起,一擺兩個反角銅人,直撲了上去。 那紫毛狒狒,似乎自知不敵,一拋爪中殘屍,掉頭就走,霍如松哪裡肯舍,直向谷口追了出去,才到兩山之間,那狒狒連縱帶跳又爬上山去,那姿勢一半天然,一半人工,二面均高十餘丈,下麵數丈直如峭壁,狒狒手足並用可以上去,他卻沒有那套功夫,只氣得目瞪口呆,但一轉念之間,能就此率領眾人沖出去也好,忙向後面高聲大叫道:「如今那年小子既已走,那地道入口又被人占了,你們還不快隨我來,且先沖山去。」 那後面群賊忙又掉頭轉來,卻不見兩隻野獸再為追趕,也不見有火槍打了下來,等出了谷口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猛聽一聲胡哨,那山徑之上,忽然竄出一群神頭鬼臉的人來,雖然一色青布褂褲,卻有的青臉獠牙,有的一個大白臉七孔流血,有的抹成一個小花面,簡直和戲班子裡開了臉尚未上裝的角色一樣。卻沒有一個本來面目的,那為首一人赤面長須,手提著一柄大刀,只差穿上袍服便是一位單刀赴會的關雲長,竟在前面攔住去路大喝道:「你等此舉上幹天怒,已是罪不容誅,還不放下兵刃聽候發落,那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霍如松仍舊當前開路,轉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些鬼東西,既敢伏在此處,攔你霍爺爺去路,為何又不敢露面,卻這等裝神弄鬼,也算英雄好漢嗎?」 那人也大笑道:「你們那主子什麼十四王爺,和劉長林不也一樣不敢露面,躲在那龜洞裡,我們不過跟你那主子學樣而已,你這番子不安份守己,在甘孜當你的土皇帝,卻跑到這裡來替人當奴才做下手,也配說這話嗎?」 霍如松一直憋著一口悶氣無從發洩,連忙一掄那一對反角銅人大吼一聲,打了過去,那人手中大刀一起,便行迎敵,倏又聽一聲胡哨,從那後面山坡之上,又飛縱下一群怪物來,一個個渾身毛茸茸的,似人非人,似獸非獸,但全各執兵刃之外,還夾有弓弩火槍等物,將後面退路全斷了,那條山逕自西而東,北邊是一條山坡,南邊臨著二三丈寬的深澗,這兩隊伏兵一出來,登時成了絕路,無法逃生,後面那隊蒙著獸皮的人又不斷把箭弩火槍打了過來,這從谷中沖出來的賊人,將近百人只慌作一團,那霍如松,雖然自恃驍勇,手中那兩個反角銅人上下飛翻,恨不能一銅人將對面那人打成肉餅,沖了出去。 卻無如那人雖然不是真的關二爺,那口大刀卻和八十二斤的青龍偃月刀不相上下,內功潛力更自驚人,有時硬打硬接,銅人和大刀相觸,只激得火星直冒,竟奈何不了人家,不要說想率人沖出去,便連立足全難,何況他已和一個蒙面小孩兩個狒狒跳躍了半天,平日本仗力大兵刃沉重取勝,這時卻吃了那一對反角銅人太重的大虧,漸漸有點運用不靈之勢,那位西貝關二爺卻越殺越勇,正在相形見絀,後面群賊又各被弓弩火槍打得躺下了一片,正在鬼哭神號之際,忽聽那一隊神頭鬼臉的人之後一陣鸞鈴聲響,遠遠忽有兩匹馬疾馳而來,當頭一匹上坐著一個精悍少年,一身長隨打扮,大叫道:「各位且慢動手,我們大人就來。」 接著,便見一匹烏騅快馬,載著羹堯,一晃便分開眾人到了面前,把手一拱道:「霍土司,且請暫停貴手,年某有話說。」 那霍如松本已精疲力竭又身臨絕路,眼看就要不妙,聞言連忙跳出圈子,喘息著道:「姓年的小子,你又趕來做什麼?我已自拼一死咧。」 羹堯大笑道:「我如打算殺你何用自己趕來,你自問還能沖得出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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