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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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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又道:「治生便也因出身江湖,曾以醫道教世,又深喜技擊,以致時有江湖朋友往還,卻不意此中竟有意圖不利於大人的能手,竟假治生之名,在城外我那蟠蛇砦別墅後,私設擂臺,欲邀大人前往角技,並且辭連尊寵雲夫人,治生雖經一再阻止,但力有未逮,又不知大人尊意如何,所以特來呈明,如依治生鄙意,大人乃系欽點本省學政,卻萬不可自失身份,不過此中均系川陝一帶江湖知名人物,治生實在無法開罪,還望明察。」 羹堯聞言,不由哈哈大笑,聲震屋瓦道:「原來如此,那倒不怪劉兄了,不過年某此番出京,雖奉聖命衡文,卻例兼右都禦史銜,對奸宄莠民也在所必除,果真此輩來邀,倒深願一見,看看是些什麼匪類,只劉兄乃系此地紳縉,既有身家在此,自問能擔這干係嗎?」 劉長林不禁被威光所懾,打了一個寒噤道:「治生原因進退維谷,既恐大人見罪,又無法禁得那些江湖能手不犯,才來請示,還請……」 鄒魯在旁,不待說完便道:「劉兄既系本地紳縉,又以辦團練保舉軍功,怎連這等人也制止不住!這卻無怪大人動怒咧。」 劉長林又打了一恭道:「老夫子有所不知,此間番漢雜處,本同化外,當地雖有駐軍也奈何不得,何況我那團練也因澄平日久,名存實亡,怎能與這些江湖能手相較咧?」 羹堯又冷笑一聲道:「鄒老夫子不必多言,既然這位劉兄如此說法,年某生平決不畏豪強,也不避權勢,只要他能擔這干係,此約我在所必赴。」 說著又向劉長林道:「劉兄既系江湖出身,此地又系化外,還有什麼避忌的?此約定在何時,不妨明說,年某遵命赴約便了。」 劉長林不由一臉尷尬之色道:「此輩約定便在明日午刻。不過……」 羹堯忙將茶碗一端站了起來,周再興在旁便高唱了一聲送客,更不容他再說下去,劉長林只有起身告辭,等他走後,羹堯不由又大笑道:「這廝如此不堪,竟也敢於約人比拼豈不可笑。」 鄒魯忙道:「大人不可大意,聞得此人素以陰鷙得名,他這一手,也許故意示弱亦未可知。」 羹堯搖頭道:「這不分明是畏首畏尾,預留退步以圖脫卸,焉有這等示弱之理。」 說著羅天生已從屏後轉出笑道:「此人方才所言我已全部聽得清楚,果然其中有詐,賢侄還須鄭重才好,卻非真的畏首畏尾,全為了脫卸咧。」 羹堯又笑道:「老伯怎見得咧?如依小侄之見,他也許是因為十四王爺不肯下力撐腰,所以洩氣亦未可知。」 羅天生又搖頭道:「此間不便多說,我們且仍到那內花廳去,再為詳言如何?」 羹堯連忙答應,一同向內花廳而來,等到廳上,眾人一問情形,劉老者也笑道:「這廝委實機智異常,而且做事向有擔當,即使那允禵不肯力為撐腰,既然出場,決不會如此示弱,此中定有原因。」 羅天生也笑道:「我的揣測便也如此,他果真怕事,又何必親自前來,而且出言並不太軟,你不聽他口口聲聲,暗中點明老賢侄也是一個江湖人物嗎?如依我料,只這一點,這其中便大有文章。」 羹堯想起北京城外白雲觀後,松棚之約和秦嶺一場惡鬥,忙也點頭不迭,靜一道人笑道:「此事無須多方揣測,我們既有兩條絕好內間,只再著人去問上一問,不就明白了嗎?他即使有什麼文章,決無對允禵也瞞著之理。」 羹堯又一點頭道:「方才鄒兄已經露面,再到他那後山卻非所宜,誰能去上一趟咧?」 鄒魯連忙笑道:「如從間道繞了過去,便我去也無妨,再行換人,對那劉進喜夫婦也無法見面,還以我去為是。」 說著便告辭而去,羹堯又命人置酒為馬鎮山、何松林洗塵,席尚未終,便見鄒魯匆匆趕回笑道:「那程子雲倒真的膽大,我方去命劉進喜去探聽消息,他竟親自出來,趕向山后相見,將內情機密全泄了出來,原來那劉長林此舉,是示弱脫卸兼而有之,他們那擂臺,本設在蟠蛇砦內,一切都預備好了,但因那侯威和林瓊仙二人全曾吃過大虧,知道厲害,更料定我們能手一定不會少,萬雲龍已經吃虧,如果只仗真功夫,仍未必便能取勝,又恐年兄是個現任學政,一旦出事非受累不可,所以把地方改在砦後,蟠蛇穀深處,那地方曲折盤旋,外人決不能輕易進去,離開蟠蛇砦,雖然只隔一座小山,但進出路程,竟在三四十裡,一則可以放膽行事,二則出事,他也可以推得乾淨,他那一條毒計,是仍襲黃草坡故智,一上來仍憑兵刃拳腳取勝,如果自覺不行,那地方原是四面環山的一條窮穀,進出只有一條路,又必須盤旋出來,便將退路先行堵塞,在四面山上伏下弓弩手和灰瓶、石子、滾木等項埋伏,將去的人一個不留,全行殺死,托言秦嶺餘賊所為。」 金花娘不等說完,便大叫道:「這賊好狠的狼心狗肺,竟設下這等毒計,我要遇上,不活斃了他,也枉自為人。」 羹堯忙又笑道:「這不但與黃草坡那一場如出一轍,便北京松棚也是一樣,可是手段雖毒辣,他打算將我們全留在裡面,只讓他們的人出來,也非易事,難道我們全聽他擺佈不成?這又枉用心機咧。」 鄒魯又道:「據那程子雲說,他自己的人退路並不在谷口,那穀裡邊一座小峰之下崖壁上面,便有一條地道,直通到蟠蛇砦,相距不過裡許,那弓弩手一經發作,便全從地道退出,那地道入口,鑄有一扇鐵門,只一關上,便有千軍萬馬也不易攻開,所以他們一經退出,那谷内便成了一條絕路,因此那位程子雲非常著急,便是不去,他也必拼得機密全露,趕進城送信。」 接著,又從身邊掏出一個生蕃薯來,遞在羹堯手中笑道:「這是那韃王的寵姬九尾仙狐張桂香,著那姬氏送來的,她為了這個,特地給了那姬氏一大錠銀子,說明東西必須在今天送到,交你親收。」 眾人忙道:「這位姨太太也奇怪得很,怎麼眼巴巴的花了大塊銀子送一個生蕃薯來。」 羹堯一看那蕃薯泥汙狼藉,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來,正待取刀剖開,卻被中鳳索去,仔細看了一會,只見那蕃薯長長的,外皮完好,並無剖切痕跡,只中間有一條天生裂縫,長約二寸,但已被泥土填平,忙用指甲略一剔撥,便現出一條長而細的東西,乍看仿佛蕃薯上根須一般,中鳳不由一笑又用指甲輕輕撥了下來,先將外面泥土剔去,然後用纖指一撚,便應手而開,卻是一張極薄桃花箋紙搓成極細的紙撚,再將紙撚慢慢鬆開,竟是一張用蠅頭小楷繕就的密函,所述大抵和程子雲對鄒魯說的相同,只在信尾上附筆:地道入口在石壁老松之下,啟閉之機,全在洞內,如有能手,先伏松上枝葉茂處,一待鐵門啟放,下手將門守住,便可反客為主,再得三五人將谷口奪過,群賊更無所逃,是否可行,尚懇裁決等語,卻為程子雲言所未及,不由又一吐舌笑道:「這劉長林之計已稱毒辣,卻不想這婦人更比他厲害,這倒是我沒想到的。」 說著,將信仍還羹堯,羹堯看罷,也不由笑道:「這女人固然心細如發,你也真聰明絕頂,算是棋逢敵手,要不然我還真看不出這是一封信,便將這蕃薯剖開也是枉然。」 接著又道:「你嫌她這個反客為主之計歹毒,如依我見,卻正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並不算太過。」 說罷,便將那信遞向靜一道人,以次傳觀,中鳳不禁紅著臉,白了他一眼,靜一道人也點頭道:「她這一條計倒事屬可行,只那奪門的人,必須功夫極高,又必須對這一帶地形極熟才行,這卻請誰去咧?」 鄒魯忙道:「如論此間地形熟悉,無過盛師兄父子便功夫也足制一、二悍賊,這事便請盛老伯商量一下行嗎?」 靜一道人正在沉吟,金花娘已經大叫道:「你們要宰那賊為何不與我商量,倒要去找外人?他那窩子我夫婦便閉著眼睛,也不難闖進,這也值得為難嗎?」 劉老者忙將壽眉微聳道:「你忙什麼?人家說的是那蟠蛇谷中的地道,你雖去過,知道在什麼地方嗎?」 金花娘方才為之默默不嚷,靜一道人忙又笑道:「大嫂夫婦和我到時全非出場不可,這事怎能去得,方才我已熟思過了,此次如能盡殲群醜,不替盛家父子,留下後患,自以他父子前往為宜,但如逃去一、二首惡便非所宜,少時還須從長計議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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