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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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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羅天生住定之後,便著羅軫先將拜弟孫子彬通知好了,約定夜間前往相見,那孫子彬雖然是雅安一個站碼頭的江湖朋友,在表面上,卻是一位殷實商人,年紀也五十以上,為人又深沉不露,所營天章估衣鋪,更是當地老店,公門中也極熟,那住宅便在羹堯公館附近,只隔著一條街,到得天黑下來,方羅二老,便一同出門,到了孫宅,那孫子彬連忙迎入密室拜見,二人一問近來劉長林情形,孫子彬忙道:「大哥和方道長來得正好,這幾天那劉長林蟠蛇砦別墅之中不斷有面生可疑之人前來,那門禁卻越嚴,不僅外人無法進去,便裡面的人也極少出來,小弟雖已多方設法,卻實在打聽不出什麼,原擬冒險乘夜前往一探,但恐能手太多,惟恐失陷誤事,所以欲行又止,此事實系小弟無能,還望大哥恕罪。」 羅天生搖頭道:「此事決不可魯莽從事,不僅失陷誤事,便你既有家業在此,也宜不露面為妥,不過那暗中提調的是誰,曾略有端倪嗎?」 孫子彬道:「有關此人小弟也打聽了好久,只知道是從北京城裡下來的一位微行大員,又說是六王府派出來的總管,要到西藏去採買麝香紅花犀角等物,但確實姓名來歷全不知道,便知府衙門也曾派人去打聽過,那劉長林,矢口否認,決無此事,並說那是外人造謠,不過他那小廝興兒卻言之鑿鑿,說這人年紀雖輕,卻勢派極大,便從人也有兩三個,還有一位姨太太,劉長林對他不但極其恭敬,有時竟行跪拜大禮,所以我疑惑他是韃正本人,只是無從證實。」 羅天生忙道:「此事非弄清楚不可,但卻不可親身往探。」 說著又略問雅安碼頭情形,便仍回公館,誰知才一進門鄒魯便迎著道:「恩師方才到哪裡去來,如今又出一件奇事咧。」 靜一道人忙道:「有什麼奇事,難道那劉長林已經找上門來嗎?」 鄒魯道:「果真劉長林有什麼事故倒在意料之中了,這卻不是咧。」 羅天生不由大詫道:「既不是劉長林來作怪,那又是誰來弄玄虛?到底是怎麼一會事咧?」 鄒魯道:「大人現在內花廳,也正商量此事,恩師只要和羅老前輩進去一談,也許便明白了。」 二人聞言連忙匆匆進去,那房子前後五進,所謂內花廳是第五進西邊一個跨院,雖只三間倒軒,卻花木扶疏,三面全有些山石,只一重角門可以進去,非常僻靜,羹堯便把來做一個與諸俠密談之所,二人才到角門外面,周再興仍是一身長隨打扮,迎著笑道:「二位老前輩快請進去,大人已命我到前面請過咧。」 說著,羹堯也從裡面迎了出來道:「方老前輩,羅老伯且請裡面坐,我給二位看一件東西。」 說著一同到內花廳坐下,簡峻夫婦和劉老者夫婦以及謝五娘、中鳳、小香、雪月二女,均皆在座,簡峻手中正拿著一張箋紙在燈下看著,羅天生慌忙走前去一看,只見那信箋上大書著:「蟠蛇砦之會,險惡萬分,此中更多能手,敗固危殆,勝亦禍患未已,尚乞留意。」 後面又有一行小字是:「秦嶺群賊切齒已甚,日內或不免仍有騷擾,並請妥為戒備。」 忙道:「這封信是誰送來的?看這用意卻是友非敵咧。」 羹堯笑道:「如以這語氣而論,自為善意無疑,但這封信卻來得非常兀突,遞送之法,更非常奇怪,竟匪夷所思咧。」 說著,便匆匆一說經過,原來羹堯因應知府之邀,筵罷回來,那輿前旗鑼傘肩頭牌等項執事,足足排了大半條街,方才行經熱鬧街市,忽聽一陣喧嚷,等命人一查問,才知道那欽點四川學政的一面頭牌上,忽然著了一枝甩手箭,箭上卻縛著這張箋紙,但因天黑那發箭之人並未查見,箭上也無記號。 靜一道人忙道:「那箭咧,且給我來看看。」羹堯忙從桌上取過,靜一道人接過一看,果然只是一支尋常甩手箭,卻看不出什麼記號來,又將信相互傳觀,也看不出是誰的筆跡來,正在揣測之際,中鳳忽然笑道:「這位投書報警的朋友,定是從北京下來的,說不定便在那韃王身邊亦未可知。」眾人不由大詫道:「你怎麼會知道?這是何所據而雲然咧?」 中鳳用手一指箋角道:「諸位尊長請看,這不明明刊有榮寶齋制字樣嗎?這種箋紙我曾用過,確系京中榮寶的東西,既然箋紙是從京中攜出,便可想見這人是從京裡下來的,此間已到邊陲,由京內下來的人並不多,從這個上一想便可知道了。」 羹堯再將那信箋一看,不由點頭,劉老者忙道:「這還不一定,固然信箋盡有輾轉饋贈的,難以據斷,這人如果是隨韃王而來,也未必便肯把他主子賣了,倒向我們來泄機咧。」 金花娘卻大笑道:「管他咧,他這信上不是說有人要來騷擾嗎?我們只要準備好了,能拿住了一兩個,一拷問不就全知道了嗎?」 靜一道人不由沉吟不語,半晌方道:「如依雲賢侄女所見,也許對方真有人向著我們亦未可知,你不見他這信上只說蟠蛇砦的事,並沒有提北京有人下來嗎?從這一點著想,便可知這人或者是從北京來的有所自諱咧,年老弟那六王府有熟人嗎?」 羹堯忙道:「如論熟人,北京各王府我倒全有,這筆跡也極熟,但六王府卻沒有這樣的人,這事只好暫時存疑了。」 簡峻倏然壽眉一揚,眼露奇光道:「各位且慢議論,老朽此來,固然為了大計所在,義不容辭,實也為了自己一門血海冤仇不容不報,既那苗全已應劉長林之邀,我擬趁此夜間前往一探,那北京下來的人,不管是誰,多少總可以聽出一點端倪,不也免得諸位多所揣測嗎?」 羅天生忙道:「本來前往一探虛實原無不可,不過你要報這全家之仇卻不可孟浪,須知棋差一著,滿盤皆輸,如依小弟之見,最好,還宜等上幾天且看動靜再說。」 靜一道人也道:「既已有人報訊,如果往探,萬一稍露形跡,反易使賊人警覺,此間羅老大哥固然有人,小弟也還稍有一二門下弟子,稍假時日,也許便有確訊,卻無須亟亟咧。」 簡峻不禁默然,金花娘卻大聲道:「要依我說,探聽固然不必,動靜也不必看得,他不是邀人到蟠蛇砦嗎?那明天我們就找上門去,問他一個所以然,不管他北京下來的是什麼人,只著他請出來見見不就完了?至於那個什麼姓苗的,他既有這膽子敢殺人家全家,也不妨著他出來,憑我們這些人,只一見面,還怕他跑了?」 靜一道人忙又笑道:「大嫂說話,痛快是痛快極了,不過那劉長林卻不會有這麼爽快。 大家還宜稍安毋躁,少則三天,多則五日,我必能打聽出一個水落石出來。」 眾人忙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等個三五日也自無妨,大家全不必心急了。」 羹堯又命人備上酒來,用罷之後,除輪流上宿各自就寢,照例那上房是中鳳羹堯住在東間,西間便由謝五娘和小香同宿,劉老夫婦和簡老夫婦便宿這座內花廳,羅氏父子和靜一道人師徒宿在上房前進,雪娥月娥姐妹因和小香中鳳投緣,便宿在小香五娘所居上房西間內間,尤其是月娥,最愛說話,一坐下來便和百靈鳥一般,和小香說個不休,一會兒說劉長林家中情形,一會兒又說擷翠山莊景色,又問北京城內各地古跡名勝,小香因她嬌憨異常,十分憐惜,有問必答,那邊中鳳和羹堯也許因計議當前情形,挑燈夜話直到魚更三躍兀自未寢,忽聽那房上一聲極低胡哨,三長兩短,竟是血滴子下級求見暗號,羹堯不由奇怪,忙也輕輕道聲:「進來。」 那房上又急促的一遞緊急求救暗號,羹堯不由愈加奇怪,慌忙穿窗而出,一看那房上一條黑影,把手一招,竟自返身而走,忙也縱身上房,再看時前面第三進房上也有了動靜,只見兩條黑影連閃,下面也有一人竄身而上,雖然隔著兩座院落,一座房屋,卻看得清楚,正在遲疑,那招手的一黑影,又一回頭把手連招,狀甚急促,似恐人見,連忙拔劍在手,追了下去,一連追過兩座民房,前面不遠便是聖廟,那條黑影卻疾如電掣,直向廟中一路飛縱過去,羹堯又跟了下去,直到大成殿外,那條黑影又閃向東廡廊下黑暗之處方才站定,羹堯也到,猛見那條黑影倏然跪下,低聲道:「賤妾張桂香,叩見總領隊。」 羹堯不由大吃一驚:「你怎會也到這裡來?方才為什麼又不在公館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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