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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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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便是一掌當頭劈下,侯威身子一側,猛伸右掌,竟來硬接,老回回冷笑一聲,掌勢微側斜劈而下直向他肘際橫切過去,侯威就勢一個撥雲見日,仍來硬接他右掌,老回回右手一沉,左掌又當胸推出,侯威身子一側,避開正面,左手的判官筆,直向他脅下點到,老回回右掌一起便來托他左肘,侯威身子一轉,右手一撤,倏然大喝一聲:「著!」左手鋼套一屈,便向他禿頂築下,老回回疾忙將頭一側,右手向上一伸,便來刁他那只右肘,侯威一擊不中,左手撤回,右手的判官筆又當胸點到,這二人全是見招拆招,各自不離寸步,那坡下群賊,又從兩側,奪路上來三四個,方兆雄連忙大叫道:「姑娘快擋著,別讓他們上來,如今下面火勢正盛,如果再讓他們在峭壁上面用火彈攻下去,那便不得了咧。」 說著,竟不顧虎口負傷,赤手空拳又趕了上來,小香一見忙道:「方爺休慌,待我來把他們全打發下去。」 說著把手一揚,那西邊上來的二賊,當頭一個,先被梅花針打中雙目,只痛得倒在地上直滾,那後面一個方怔得一怔,也被打中要穴倒了下去。 那從東邊上來的一個,情知不妙,忙向侯威身後一縮,卻為老回回掌風所中也倒下坡去,小香一聲嬌叱,索性竄向一塊大石上面,從沙侯二人側面向那坡下一看,竟還有十餘悍賊,打算上來,兩下相隔不過丈餘,忙又取了一撮梅花針,用了一個毒龍戲水手法,便似一蓬針瀑飛灑而下,那石坡原甚陡滑,又寸草不生,毫無掩遮,那翻得最上的七八個一聲驚呼便全滾了下去,後面的有的也被撞得立腳不住,跟著一路滾了下去,還剩下兩三個離得較遠,未曾波及,哪還再敢上來,不迭的也轉身逃了下去,小香看得清楚,一見賊人便和肉球一般,互撞連滾而下。 正在嬌笑不已,猛聽天崩地塌也似的一聲大震,那峭壁下面,忽然飛起一片濃煙烈火,挾著無數飛沙碎石,便似疾雷之後一陣冰雹,落了一地,這一下不由驚得花容失色,再縱向峭壁上面向下一看,只見一片煙霧迷茫,那塊沙坪西半邊,已經全崩塌下去,正不知下面諸人生死如何,猛又聽那侯威哈哈大笑道:「沙老回回,你聽見嗎,只這一聲,那年小子和丁老雜毛等人便全成齏粉,向枉死城報到去咧,你還不趕快納命嗎?」 老回回聞言不由既駭且怒,頷下虯髯根根直豎,便似一個銀色刺蝟,兩隻碧眼立呈異常光華,猛推雙掌,那股潛力竟絕非方才可比,侯威猝不及防,一下便被掌風排出丈餘,好像斷線風箏一樣,倒栽下石坡去,一連幾個筋斗不見形影,老回回更不暇再看他生死,立刻也竄到峭壁上面一看,那股濃煙烈焰已經全沉了下去,下面火勢仍熾,但已向陡坡之下和山徑東側延燒過去,那沙坪齊著西邊彩棚全塌了下去,已成一個十餘丈高下的斷崖,那峭壁下麵,馬匹車輛仍在,也未見燒毀,只人卻一個也不見了。 這一來,只急得他禿頂放光,一雙碧眼瞪得銅鈴也似的,大叫道:「小香,你看見他們沒有,到底到哪裡去了?」 接著又一跺腳道:「這全怪那丁老雜毛不好,既要顧這,又要顧那,無端要用什麼計,打算把人家一網打盡,如今自己先全完咧。」 話猶未完,猛見小香忽然把手向那山徑上面隘口一指道:「姑父,您先別著急,那裡不是年二爺和中鳳姐姐嗎?」 接著又道:「您瞧我師父和路大俠等人不也全在那裡,那丁真人已和一個紅衣和尚拼上咧。」 老回回再定睛一看,果見丁真人正用一口長劍和一個紅衣番僧在廝拼著,其餘各人,全是一手使著一面鋼盾,一手使著兵刃在那條山徑上,冒著火焰,一步步向殘餘群賊逼了過去,最奇怪的是那盧十九娘,竟披著滿頭白髮,已將孟三婆婆逼向火窟之中,遠遠看去簡直和瘋虎一般,謝五娘卻緊跟在後面,似恐有失,這才心下略放,再看那方兆雄和鄭英時,兆雄只虎口震裂,鄭英卻被侯威判官筆點中暈穴,人已昏暈過去,忙將穴點開,一問情形,才知道方單二人和丁真人久已打聽清楚,秦嶺群賊這條毒計,是打算將羹堯和同來諸俠安置在這塊絕地之上,四面施用火攻,上面再由峭壁之上,用五毒烈火彈打下,務使全部葬身火窟,一個不留,那峭壁上,峰頂原有十六名悍賊,各攜火彈連弩埋伏,本定一等下麵說翻,四面火起,即用火彈打下,使羹堯和群俠插翅也難飛出沙坪之外。 那西棚之下更埋有論百斤火藥硝磺,火勢一熾自然引著,就不將眾人燒死,必也轟成齏粉無疑,所以依前商定,一面由丁真人賠同赴約,一面由方兆雄和鄭英二人,先從山后翻上小峰,將所伏悍賊除去,占好峰頂,卻不料方鄭二人雖然將所伏賊人殺死不少,卻仍被逃去一二人,群賊得訊立命侯威率人趕來,鄭英曾被點中,方兆雄也被侯威將寶劍震飛,支持不住,幸而老回回和小香先後趕到,這才解圍,轉危為安,老回回聽罷忙道:「既如此說,這地方還離不得人,你們三個且不用走,且等我先下去看看再說。」 說著立從那峭壁之上飛掠而下,真似一隻大鷹一般,頭上腳下,竄向山徑而去,等得快要著地,倏又兩手一分,向下一翻,仍舊雙足落地站定,仔細一看,就這片刻之間,那東棚群賊已經非死即逃,大半葬身烈焰之中,一股焦臭之味,令人觸鼻欲嘔,那火勢也成野燒向四面擴展出去,沙坪之外和近處一段山徑,除一片焦黑之外,火已全熄,只仍熱煙薰蒸未已,那西邊崩裂之處,已成斷崖,沙石尚有崩瀉。 再向那東邊山徑轉折處看時,只因風向東南,一路均多岩石,火勢尚未波及,一個鐵面虯髯,身穿大紅烈火袈裟的番僧,手使一柄奇怪兵刃和丁真人鬥得正烈,其餘各人全遠遠站著,盧十九娘也被謝五娘扯了回來,孟三婆婆卻已不知去向,忙再一問情由,原來自從老回回縱上峭壁之後,小香因為姑父年邁,放心不下,也用轆轆功夫竄了上去,這峭壁之下,卻火勢愈熾,幸而那一片鋤開沙坪並無草木,未經延繞,眾人也被烤得難受,丁真人一看東邊火勢已伸向山徑之外,忙向丁光華道:「你母親所中這束手棗核鏢非先設法起出不可,我是無法兼顧,爾等可速作準備,千萬遲延不得。」 說罷,先從懷中取出一柄小小金錯刀,將盧十九娘衣服劃破,一看那鏢,正打在肩窩上,忙又向盧十九娘道:「你放心,那鏢正打在軟處,毒藥並未迸出,只起鏢得法,決無妨礙。」 說著忙命中鳳將十九娘半扶半抱著,用那小刀在鏢傷創口四周輕輕一旋,挖出對徑二分、深約寸許一團肉連鏢一齊帶出,拿在手中詳細看了一下,一面用金創藥將刨口上好,這才舒了一口氣笑道:「如今鏢已起下,幸而未遭毒手,你也可以歇上一會咧。」 接著,又撕下一幅衣衫,替她包紮好,將那鏢連著血肉包好,連那小刀一併收了起來,猛見盧十九娘倏將二目一睜,一下竟從中鳳手中站了起來,大叫道:「好賤賊婆,竟敢設此毒計賺我,我如不將你活斃掌下也枉活這多年。」 丁真人不由一笑,十九娘一振雙臂怒道:「你笑什麼,以為我中那老賊一鏢便無法再動手嗎?須知我雖吃那老賊暗器,不哼不哈打一鏢,他卻中我一掌一腿,如今已到姥姥家去了,我既未傷筋骨,又未中毒,這點硬傷卻不在乎咧。」 丁真人又笑道:「那老賊不但已到姥姥家去了,便連屍首也快燒化咧,我並不是笑你,而是笑那賊婆枉費心機,真成了惹火燒身,你不見那火勢東延,那些狗男女,已經走投無路嗎?」 盧十九娘抬頭一看,果然火已燒過山徑,延及那邊怪石叢中的蔓草,群賊欲待從山徑下去,路已燒斷,只有捨命向東邊怪石陡坡退去,無如火勢猛烈,石坡又陡險異常,稍一不慎,不是葬身火窟,便是栽下坡去粉身碎骨,再看丁光華父子已經放下鳥槍,又從那騾車上取出十來面鋼盾來,那鋼盾高可半人,闊約二尺,乍看便似藤牌一般,但護身防弩之外,也可略擋火勢,不由又笑道:「原來你們早知賊婦有此毒計,連這東西全預備好了。」 丁真人又笑道:「他們打算在這西北一帶鬧鬼,怎麼能瞞得了我們,老實說,不但這一番佈置我早知道,便連那主謀劃策是誰,我也早知道,人家這一著,表面是群賊為了對付這位年老弟,實際卻是想把禍事加在我夫妻和那兩位劉賢弟身上。 甚至連西北的遺民志士全一網打盡,其計雖毒,卻可惜天理難容,如今卻反做成了我們咧。」 說著猛一抬頭,一看東側轉角小口,忙又道:「這裡無須你再出手,不妨安心養傷,少時你也許就全明白了。」 接著又向謝五娘道:「謝姐勞駕,多看顧你這老姐姐一點,那邊還有一個厲害人物,須我和路兄前去料理,否則一經漏網,便又留下後患,須大費手腳了。」 說罷,便和路民瞻各自取了一面鋼盾在手,掣出背上長劍,向那東側山徑轉角沖了過去,丁光華和丁興丁旺正待扶十九娘上車,誰知盧十九娘卻一翻兩眼喝道:「你們也聽他胡說,這一點微傷,也值得躺下來養傷?還不趕快跟你父親爺爺去,真打算嘔死我嗎?」 謝五娘見狀忙道:「你們大家且全隨丁真人和路大俠去搶那山口,這裡全有我咧。」 說著又向盧十九娘笑道:「你真是江山可改,本性難移,怎麼這大把年紀,還是那少年火爆脾氣,你就不躺下,也值得生氣嗎?」 眾人聞言,連忙各攜鋼盾兵刃跟著沖了過去,盧十九娘卻看著謝五娘笑道:「這數十年不見,真如幻夢一般,你也全老了,絕不是當年花枝招展顛倒眾生的模樣咧。」 五娘不由也笑道:「只你能服老便行,我固然已經雞皮鶴髮,成了老太婆,你又何嘗還是昔年宜喜宜嗔慣使小性兒的俏模樣兒咧。」 這兩位老去巾幗英雄,正在烈焰圈中閒話當年,那丁真人和路民瞻,已經沖過山徑,上了來時那條斜坡,猛見群賊之中有幾個矯捷的,竟也沖過烈焰翻上坡去,二人正趕了上去,忽聽一聲叱喝,眼前紅影一閃,已經飛縱下一個豹頭環眼,項下虯髯如蝟,頭戴金箍,身披大紅烈火袈裟的番僧來,看那樣兒,不但氣象威猛異常,便就那縱落之勢,也可看出輕身功夫已臻上乘,丁真人忙向路民瞻笑道:「路兄沒見過吧,這位便是青海紅教中有名人物,大喇嘛烏爾克,他因曾在中土雲遊各地,自取法名無戒,別看他鬚髮未白,還和壯年一樣,實在也在七十以上咧。」 路民瞻連忙笑道:「照這樣一說,一定是昔年在流寇中,以天殺星得名的無戒和尚了,這倒真是幸會,你我行將就木,還須好好結上這一場善緣才是。」 話猶未完,那番僧已經讓過上去的數賊當路而立大喝道:「丁太沖,休推睡裡夢話,今日之事,你我唯有一拼死活,廢話少說,還不快納命來。」 丁真人一擲鋼盾微笑道:「不說廢話也好,你打算怎樣動手咧?」 無戒一掀僧袍,掣出一對二尺來長的奇怪兵刃,乍看便如兩根鐵鐧,上面安著兩隻鐵手掌,但在掌之下又各有一個鋒利鋼鉤,一面哈哈大笑道:「你佛爺闖蕩江湖,向憑這一對仙人斷魂鉤取勝,這一對鐵掌之中又藏著九九八十一根仙人斷魂鉤,任憑你赤手空拳和刀槍劍戟,佛爺一律用這對兵刃奉陪。」 接著又大笑道:「聞得你這老道士向以拂塵劍得名,今天便用這對兵刃向你請教便了。」 丁真人又抱劍微笑道:「貧道雖創拂塵劍法,但向來因人而施,不遇真正能手還犯不著用那拂子,你既仗這對仙人掌得名,不妨使來,貧道只用這柄寶劍也許便夠咧。」 無戒聞言不由大怒,一擺一對帶鉤仙人掌大喝道:「丁太沖休得在你佛爺面前賣狂,你既不用拂塵,我也不用雙鉤贏你,只憑一鉤便也足夠咧。」 丁太沖又從容笑道:「刀槍無眼,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向來用慣雙鉤,只用一隻,萬一稍有不便,豈不冤屈,如依我勸,爭勝不在兵刃,還是用一對的好。」 無戒愈怒,將左手兵刃仍在腰間插好右手一起,掄鉤在手又大喝道:「老賊道,這用不著鬥口,快來納命便了。」 說著,當頭一鉤打下,丁真人也舉劍相迎,一來一往鬥在一處,這時,羹堯和其他各人全已沖了過來,大家貼著石壁一看,丁真人那口劍固然出神入化,凶僧那只斷魂鉤點、打、鉤、搠,也兇猛靈活異常,轉眼之間,便連拆十餘招,倏聽他高喝一聲打,那只鐵掌中指上,忽然聯珠發出三根寸許釘形暗器,直向丁真人印堂、咽喉、胸膛打到,凶僧無戒那對仙人斷魂鉤,原和艾金蓮、餘媚珠師徒所用鳳凰輪同出一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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