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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這些賊奴既以秦嶺為號召,該到老巢已久,為何卻不見露面,難道因為侯威老賊未能將我置之死地,便已膽寒不敢再來嗎?那倒算是便宜他們咧。」

  費虎跟在馬後忙道:「二爺有所不知,那賊人老巢,名在秦嶺,實際卻在甘肅和川陝交界的深山之中,為的是那地方三不管,才易藏身,一過寶雞各地才有他們下的卡子,在這一帶也許是不會露面的。」

  正說著,忽見一匹青鬃馬,從驛路上疾馳而來,那馬上端坐一個三十上下的精壯漢子,上身敞披青綢大衫,下面青綢丟檔馬褲,足下薄底快靴,一手控馬,一手揚鞭,背後卻斜插著一口單刀,一望而知便是一個武行朋友,一見車仗人馬,不由注視一下,哈哈一笑,橫鞭馬頭,勒住韁繩道:「來的是新任四川學政年大人嗎?我們掌門孟老太太候駕已久,想不到今日才到此處,這裡現有名帖一張你且接了。」

  說著猛一伸手,飛來一張大紅帖子。

  羹堯正待伸手來接,那費虎卻一拍馬股大喝道:「黃蜂洪五,竟敢用吹針行刺,這一來,你就死得快咧。」

  那馬一下沖出丈餘,日光之下,果見隨著紅帖有三根藍瑩瑩的毒針飛落,那馬上漢子,一見費虎,忙又喝道:「原來你這小鬼竟敢吃裡扒外,投了姓年的,你且不要慌,一到褒城就有你的樂子咧。」

  就在這雙方答話之時,猛聽天雄和周再興同時一聲吆喝一前一後雙雙趕到,天雄首先就馬上一劈空掌打去,一面喝道:「你這廝既然按江湖規矩投帖邀人,為何又加暗算,還不與我滾了下來。」

  那馬上漢子冷笑一聲,襠下微一用力,那馬便沖出丈餘,卻不料天雄一掌打空,便從馬背縱起,右手二縮,左手一起,跟著又飛身撲了過來,那一掌正劈在他的右肩頭上,這一掌打下右臂登時脫臼,那漢子忍不住大叫一聲,正待伏鞍逃走,天雄已在他的馬背上輕輕落下,右手一把挾背抓了起來,向地下一擲大喝道:「費虎還不快將這廝綁了,聽候大人問話。」

  那費虎一聲答應,便待前來捆人,再看時,那漢子已經直挺挺的躺在地下,動也不動,不禁笑道:「馬爺,他不用再捆咧,這東西已到姥姥家去了。」

  天雄連忙也從賊人馬上翻了下來一看,果然人已昏死過去,但肚腹仍在顫動,手足也微有抽搐,忙道:「這人並未死去,只因中我一劈空掌,一時昏厥而已。」

  接著又道:「你認得這廝嗎?他那吹針也端的厲害,方才如非你將那匹寶馬趕出去,大人雖然未必便遭毒手也就險極咧。」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羹堯這時也將馬頭兜轉,翻身下來,一見賊人就擒,忙也道:「這人既是孟三婆婆一党,你又能道得出他的姓名,必知來歷,可先告訴我,以便處置,這等下流無恥毛賊,卻非那畢五可比咧。」

  贊虎道:「這廝姓洪叫洪五,外號黃蜂,明裡是那孟三婆婆義子,實在人家背地裡全說他們有一手,為人武藝也只平平,他卻會一種吹針,藏在口中,七步以內傷人必死,他這黃蜂外號也就因為他專好採花,又擅這種吹針而起,平日作惡極多,今天也算遭了報應咧。」

  接著又將那地下飄落紅帖子拾了起來一看,只見那簡帖上只用泥金畫了一個蛛網,網上盤了一個蜘蛛,卻隻字俱無,忙道:「這倒真是孟三婆婆的令子,一點不假,這廝也許確是奉命投帖來的。」

  羹堯忙命呈上,略一反復,便笑道:「這種帖子倒也別致,這是顯示他的外號叫小蜘蛛了,既如此說,今後便漸入險境,大家還須多為留意,且將這廝救醒,待我先問問他。」

  天雄忙一查看,才知道那黃蜂洪五右臂被打折以後,又被摔了一下,恰好傷處著地,所以痛倒昏死過去,就在這時候,後面車仗已到,謝五娘、馬小香、和中鳳得知羹堯又幾遇險,大家下車一看,五娘笑道:「公子既想留他活口問話那很容易,待我將他救醒便了。」

  說著,略一端相,一手抓著他一條右臂,一手扶定肩窩,一抖一湊,那條胳臂立刻湊了上去,洪五大叫一聲,人也蘇醒過來,兩隻眼睛看著眾人不由發怔,費虎忙又大喝道:「你這廝今天總算造化,如今大人因為有話要問你,才將你從鬼門關上喚回來,要不然向這裡一扔,趕明天也許已經成了狼糞咧,還不快些叩頭說話嗎?」

  洪五躺在地下睜眼一張,見已在人叢中,再將右臂略一動又痛澈心肺,不由瞪了他一眼道:「好,老子總算認得你,你這小崽子可別落在我手裡,既然你們要問,老子是有一句說一句,你們快問吧?」

  費虎一聽,彎腰下去,拍拍一連就是兩個嘴巴:「這不是在五毒寨,能容你發橫嗎?既然願意說實話,還不趕快起來跪著,聽候大人發落,再要這麼著,那就別怪小爺爺要用你對付別人的法子來對付你咧。」

  洪五正待說什麼,已被天雄夾背一把抓了起來,大喝道:「淫賊還不跪下聽訊,那便自討苦吃咧。」

  說著,又在他腿窪裡,踢了一腳,洪五便身不由己的跪了下來,二羅又一邊一個也用力在臂上架定,只得半伏著道:「我跪就是咧,你們問吧。」

  羹堯忙將臉色一沉道:「你叫黃蜂洪五嗎?此番是不是那孟三婆婆著你來的。」

  洪五猛一抬頭,看見羹堯雖然一身便衣,分明是一位貴公子打扮,但那二目威光卻十分逼人,忙道:「小人是叫黃蜂洪五,此番也確系奉了孟三婆婆之命,前來投帖。」

  羹堯冷笑一聲道:「方才三枚吹針也是那孟三婆婆著你發的嗎?」

  洪五不由打了一個寒噤道:「那是小人一時糊塗,打算乘大人不備行刺,卻非孟三婆婆之命。」

  羹堯又道:「那孟三婆婆現在何處,打算對本院怎樣,你既奉命而來,定知內情,還不從實招來。」

  這時候,周再興已從車上取下一張馬紮子放好,請羹堯升座,自己和費虎侍立一旁,分外威嚴,洪五更加慌懼,忙又道:「大人容稟,小人說實話就是,孟三婆婆因為南下尋仇這次遭敗,已將大人和隨行各人恨入骨髓,現在又奉六八兩位王爺之命,務將大人和隨行各人一網打盡,所以索性命小人投帖叫陣,一過寶雞便沿途全有安排,或明或暗,全非下手不可,此系實情,至於如何佈置,小人因為在五毒寨不過一個小頭目,實在並不知情,還望大人開恩。」

  羹堯沉下臉道:「那五毒寨又在何處,難道你也不知道嗎?」

  洪五伏地叩頭道:「這個小人知道,那五毒寨昔年原在太白山中,只因在附近犯案太多,所以久已遷到甘陝川三省交界的姚家渡,以避官中緝拿。」

  羹堯又問寨中還有何人?洪五道:「當初寨中原由孟三婆婆掌舵,還有聞道玄、竇武、賴人龍、朱振標等四位寨主,如今賴人龍和竇武全折在北京,聞道玄成了殘廢,只剩孟三婆婆和米振標,其餘本門雖然尚有老一輩的幾位洗手人物和三輩弟子,真正能手並不太多,只聽說聞道玄已經上北天山去請丁真道人,但迄今尚未見來,此外便不知道了。」

  羹堯聞言一面點頭,命人錄下口供,一面又冷笑道:「聞得你以採花得名,秦嶺男女群賊也均淫汙甚慘,即以你而論,自為盜以來到底做了多少案件,自己記得嗎?」

  洪五原極獷悍,不知怎的自為羹堯威光所懾,便一點也不敢倔強,一聞此言,不由又叩頭道:「小人該死,從十八歲投到孟家門下,今年三十一歲,這十餘年來,所做的案件實在記不得了,還望大人開恩。」

  羹堯方在沉吟,費虎又打了一個搶答道:「回二爺的話,這淫賊積案累累,平日姦污婦女更不計其數,極少留有活口,甚至生割女人雙乳炒來下酒,您卻再放不得咧。」

  羹堯略一躊躇道:「既如此說,料他在這附近,也必有案,前面離開寶雞不遠,可將他押在馬後,少時趕到解送當地衙門偵訊辦便了。」

  洪五初聞費虎之言,非常慌急,忽聽羹堯如此說法,不由面有喜色,連忙伏地叩頭道:「小人謝謝大人,情願到官領罪。」

  卻不料又被費虎張見,忙又稟道:「小人久住五毒寨,深知附近各衙門班頭大半均與他們有往來,如果真的送交地方衙門,也許我們一走,他們做手腳放掉,那您還不如乾脆放掉的好。」

  洪五雖不敢說什麼,伏在地下偷眼一看費虎,卻凶光畢露,羹堯一看,心下更加明白,忙又喝道:「此事我已決定,小孩子家不必多說,少時等到寶雞再說。」

  說著,便命二羅將人押向車後,等人押走,方又向費虎笑道:「這秦嶺群賊真和各附近各衙門有往來嗎?須知在這路上如非他們攔路劫掠行刺,當場格斃,卻無法殺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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