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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說著劈面一掌切下,周再興連忙側身避過,嘴裡叨念著道:「瞧你這一下還不錯,也許倒真練過三招兩式。」

  說罷,一併二指,乘他一掌打空,竟向脅下點到,畢五忙一收掌,乘機化成饑鷹掠羽,向他那臂上劈去,周再興見他來勢極猛,忙一收手,跟著身子一轉到了他身後又笑道:「這一招卻不敢恭維,你再瞧我的。」

  接著,一掌又向畢五連肩帶背劈下,畢五慌忙一個大脫袍架式,也身子一轉,右手向上一架,周再興猛一收手,使出一路八卦遊身掌來,便似一貼老膏藥一般,始終不離身後,繞著他團團轉著,得空便進上一招,卻絕不硬架硬接,嘴裡還不斷說著便宜話,便似師父教訓徒弟一般,只氣得畢五頭裡發昏,時間稍長,已經看出周再興功力決不如自己,無如對方身法步法全另有功夫,端的靈活已極,不但一時不易取勝,連脫身也難,那大胯傷處,又似有些發麻,心下更加著慌,恨不能一下便將周再興立斃掌下才好,但心中一慌,出手愈亂,更加不行,有兩次反而幾被周再興所乘,正著急,忽見那正房上人影一閃,費虎又現身拍手笑道:「姓畢的,你還打什麼,再有半個時辰,我那弩箭的毒藥一發作,你便到姥姥家去咧,要依我說,你最好趁能說話,快些住手,求求你小爺爺,我也許會賞你一包解藥,容你多活兩天,再撐下去便完咧。」

  正說著,猛聽一聲嬌叱道:「小鬼休得無理,畢五爺也請暫時住手,我有話說?」

  畢五正在急怒攻心,聞言抬眼一看,卻是那紅衣少婦,慌忙跳出圈子道:「你是何人,有什麼話說?」

  周再興連忙大笑道:「你這廝既敢來此打算弄鬼,事前為什麼不打聽清楚,難道連我們二奶奶金鳳令主人也不知道嗎?」

  畢五這才知道果然是雲中鳳,心中雖然十分惱怒,但人家既以禮來,自不得不也以禮答,連忙把手一拱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雲老山主的千金,啞大師的愛徒雲姑娘,聞得你已做了年學政的如夫人,我畢五尚未向你道賀咧,你既出來有什麼話說。」

  中鳳不由臉上一紅,也福了一福道:「如論師承,五爺在少林門下也許還長我一輩,過去五爺對我雲家堡雖有過節,已由鐵樵大師去函說明,自無再提舊事之理。不過方才據那鮑玉供稱,五爺此來,卻系另有緣由,因此不得不稍有說明之處,加之方才聞得五爺已中毒藥暗器,我既在此,自也不容坐視,且請同往東跨院小坐,以便一談,並奉解藥如何?」

  畢五不由躊躇,欲待不下去,又恐對方人多勢盛,萬一無法脫身,竟被拿住固然不好,便那毒弩也非解藥不可,略一思維連忙老著臉道:「想不到你雖然嫁了貴公子仍舊未忘江湖過節,既然如此,我看在你的份上,任憑處置便了。」

  說著,把手一背,向旁立的周再興道:「現在我已認輸,相煩貴上,官私兩面,我聽候處置便了。」

  中鳳不由又笑道:「畢五爺,你這麼一來更不對咧!如果說到官休私了的話,那我們便不能這樣看待咧。」

  接著又道:「你此番既從十四王府來,便該知道年二爺為人,老實說,他要不是為了侯威老賊攔路行刺,彼此均吃有小虧不便前來,否則,早已親自迎接咧,您請想,憑他平日對待江湖朋友能這麼辦嗎?」

  說著忙就房上把手一擺道:「便您那位同伴,也只為他本來不是東西,又自己找死才不免吃虧,否則我們一定也以客禮相待,焉能讓他丟那大人,您且請下去一談便知明白了。」

  說著又福了一福道:「畢五爺,您請。」

  這一來,轉鬧得畢五有點赧赧然,只有跟著一同到了東跨院竄了下來,只見那東跨院前後兩進,燈火通明,前見馬天雄仍舊一身勁裝,按刀立在上房檐下,另外兩個精悍少年也各按兵刃站在東房間外面,中鳳一面肅客向上房落座,一面向房中笑道:「我已將畢五爺請來咧,你們還不快請二爺出來嗎?」

  接著便聽那房中有人笑道:「年某素仰畢五爺乃系中州大俠,少林一派傳人,前次夜宿興隆集,初見俠蹤,便欲識荊,卻想不到,彼此緣慳竟爾失之交臂,今夜又值身有傷患,未能遠迎還望恕罪。」

  說著,只見那門簾一掀,一個白皙少年,一身便服,扶著兩個勁裝俊婢走了出來,雖然步履之間,似有不便,卻神采奕奕目光逼人,畢五料定必是羹堯出見,不由心懾慌忙躬身道:「小人畢五一時該死,誤聽人言,竟至夤夜驚犯大人,還望恕罪。」

  羹堯卻把手一拱笑道:「五爺此來乃系奉命而行何罪之有,不過年某自問並無開罪十四王爺之處,在京且蒙聘任文案,何以竟至令人中途行刺,這卻百思不得其解,那鮑玉雖作如此說,我還未敢置信,素聞五爺為人極其爽直,能以實情見告嗎?」

  一面又命人送茶相邀入座,畢五一見羹堯雖然滿面笑容,又以客禮相待,卻不怒而威,心中愈加有點忐忑不已,哪敢入座,忙道:「大人既有傷患在身且請升座,容小人實說就是咧?」

  接著又躬身道:「小人此番追蹤大人下來,雖然也有指使,卻實在並非十四王爺之命。」

  羹堯聞言一面又堅邀入座,自己也坐下,一面微訝道:「原來那鮑玉果然胡說,既非出諸十四王爺之命,那麼五爺此來又奉何人所差咧。」

  畢五略一沉吟又慨然道:「小人等此來,實奉八王爺之命行刺大人,原意成與不成,全打算移禍十四王爺,好讓雍王爺和十四王爺不和,卻想不到那侯威自不量力,雖然自拼老命不要,傷了大人一指,自己手腕也被踢斷,小人因他誇說大人被他點傷,三日之內決不會覺得,七日傷發便自無救,心中覺得他連手腕全被踢斷哪再能傷人,所以才和那姓鮑的來窺探一下,二則小人也因那李雲鵬的事,和馬護衛結有梁子,也打算趁此做一了斷,卻沒想到也自取其辱,又被那位小兄弟用喂毒弩箭傷了一下,如今小人已經認命,一切但憑大人做主。」

  說著站起身來便待拜伏下去,羹堯忙命二羅扶著,一面笑道:「原來如此,那侯威現在何處,傷勢如何,你知道嗎?」

  畢五忙道:「他右腕已斷,現在自尋地方養傷,小人委實不知住所。」

  羹堯又笑道:「那麼畢五爺和那姓鮑的又住在什麼地方,他在什麼時候對你說這話咧?」

  畢五道:「小人此番一共五人一同出京,除餘媚珠、林瓊仙二人先走二日而外,小人原和侯威、鮑玉三人同行,依那鮑玉本打算一路跟著,等到川陝邊境他們老巢再行下手,只侯威自恃絕藝在身,又不欲因人成事,才命小人和鮑玉兩人在李雲鵬兄弟所居李家店等他,讓他在路上試上一試,如果不行再用前計,小人本欲同來,他卻說什麼也不答應,誰知竟斷了手腕回去,但他仍說已經得手,大人必死無疑,因此小人和鮑玉才到邢臺來打聽,卻沒料又將小人二人饒上,這是實情,並無虛誣。」

  羹堯不由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不過那八王爺如何又會命你們前來行刺咧?」

  畢五道:「那是因為秦嶺諸人迭遭敗挫,損傷慘重,在北京城裡也無法再呆下去,其餘幾位老江湖又決不肯妄自出手,那八王爺是老以為雍王爺和十四王爺是他的勁敵而雍王爺又以大人為左右手,這才由那向成連激帶將,不惜重金,將侯威聘了出來。又聞得小人已被少林派除名,不願再回十四王府,也將小人約束,定下了一條移禍江東之計,著侯威和小人等在路上,將大人刺死托言十四王爺所為,小人雖然被擒,又受毒弩重傷,但向來恩怨分明,十四王爺對小人委實有恩,決不敢瞞心昧己,所以只有實言稟明,大人便將小人解送刑部也是這兩句話。」

  羹堯忙又笑道:「畢五爺但請放心,我這人向來說話算數,決無騙供之後,又將你解送官府之理。」

  接著臉色微沉向門外倚立的費虎喝道:「你既用毒弩將畢五爺打傷,還不快取解藥來,當面賠個不是嗎?」

  費虎聞言,連忙上前向羹堯和畢五分別請安道:「二爺放心,小人雖然傷了畢五爺一弩,但那箭上並未喂毒,當時只因畢五爺那劈空掌實在厲害,恐被追上非送命不可,才不得已說了那麼一個瞞天大謊,實在要是用的是毒弩,他老人家還能這樣自在嗎?」

  接著又向畢五笑嘻嘻的道:「你老人家大人不計小事,還能和我一個小孩子計較這點小過節嗎?真要生氣,我便給你磕上幾個頭全行。」

  畢五這才知道,自己這樣一個老江湖,竟給一個半大孩子蒙了去,再低頭一看那大胯骨上,雖然弩箭穿了一個小孔,也略有血跡,卻未傷骨,不由鬧得啼笑皆非。

  羹堯見狀忙又喝道:「你這孩子真大膽胡鬧,竟敢對畢五爺淘氣,還不快取金創藥和淨布,帶五爺到前進屋內去上藥包紮,再看看傷勢究竟如何?」

  畢五方說:「只要不是毒箭,無庸包紮。」

  天雄已從外面走進來笑道:「人言嵩山畢五爺為人磊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既已略受微傷,還宜從速上藥包紮為是,且請隨我來如何?」

  中鳳也笑道:「如須淨布油紙金創藥,我手邊全有,馬爺且陪畢五爺前進稍坐,容我取來,包紮好了,再為細談便了。」

  畢五原也不放心那傷勢,究竟如何,一見眾口一詞,連忙道謝,隨了天雄來到前進,一同進了西邊房間,解開中衣一看,果然那一弩箭只劃了寸許長一條口子,不過分許深,並無中毒現象,不由暗自說聲慚愧,但因眾人均各以禮相待,卻說不出什麼不算來,就這一轉眼之間,費虎已經捧了一個木盤進來,內面淨布、油紙、金創藥、溫水連剪刀束帶俱全,一面陳上一面又笑嘻嘻的說道:「我這趟差事,是替你老人家賠罪來了,你可別老記在心內。」

  畢五一面取過淨布拭水略洗創口,一面笑道:「你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想不到我竟給你蒙了,要不然只給我追上,那便難說咧。」

  接著又笑道:「你叫什麼名字,這次既然說明,我瞧在年大人和各位份上,決不為難你,下次如再鬧鬼,那你便須自己先估量好了咧。」

  費虎又把舌頭一伸道:「如今你老人家,已經和我的二爺爺、馬爺打成相識,彼此全算是一家人我焉有敢再鬧鬼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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