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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說罷又嫣然一笑道:「你這鏢傷只餘毒一淨,便可行動,至於手臂頭臉灼傷,周師叔現有妙藥一搽即愈,等他來此不妨討取。」

  接著又笑道:「我雖不怕誰說什麼,但那小香姐向來口頭刻薄,她雖因昨夜未睡,困倦小息,如果醒來,取笑兩句固然討厭,便那雲師妹,也是說笑慣了的,她那張嘴更不饒人,萬一傳到她耳朵裡那更不好,所以只有先去咧,我方才說的話,你只時刻放在心上不要忘記便行了。」

  說罷,替魏承志將被一攏,便俏生生的走了出來,中鳳見狀連忙竄起丈餘,落在房上,重又縱了下來,翠娘方從南屋出來,正待喝問,一見來的是中鳳,不由俏臉一紅道:「你這人如何這個時候跑來,倒嚇了我一大跳。」

  中鳳連笑道:「怎麼,您的大喜,我不該來道賀嗎?難道這時候竟不是時候不成,須知在白天裡,我卻不便自在出門咧。」

  翠娘雖然不知道她已在窗下竊聽多時,但自己從南屋出來未免心虛,一聽難道來的不是時候這句話,不由紅著臉嗔道:「我倒沒見過,一位堂堂學政大人的夫人,竟夤夜跳起房子來,虧你還自己以為有理呢?」

  中鳳見她似有怒意,因恐羞了她反不好再說什麼,只有搭訕著笑道:「這也情非得已呀,我如真的在白天裡坐上轎子帶上從人前來道賀,您也許又是一等說法咧。」

  說著將那柄盤龍劍,連劍囊一同取出,雙手奉上道:「此劍昨夜曾落林瓊仙那賤婦之手,經我奪下,故特奉還,還請收好。」

  翠娘接劍在手隨即佩好,猛然想起昨夜之事,忙又笑道:「多時不見,你的脾氣竟全改了咧。」

  中鳳不由詫異道:「你怎見得我的脾氣改了,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翠娘又笑了一笑道:「你問這個嗎?你向來有笑面羅刹之稱,像林瓊仙這等賤婦,從未放過,昨夜為什麼卻一再不肯殺她,便連那竇勝竟也饒了,這不和以前大不相同嗎?」

  中鳳低啐了一口道:「原來為了這個,你也許因為我沒有把這兩人宰了,便不願意,須知恩師便常有規戒,天地生人不易,非萬不得已,卻不可便加誅戮咧。」

  翠娘忙又笑道:「恩師雖然曾力加規戒,你只一笑能忍得住不殺人嗎?要不然還不會有那個外號咧,如今怎麼突然全變了,要依我說,這個規戒恐怕在恩師之外一定還另有其人咧。」

  中鳳不由把臉一紅低聲道:「啐,你可別只管打趣我,如今情形可不同咧,只你能不把臉繃上,我可也不饒人?」

  正說著,忽聽上房西間一聲嬌笑,接著道:「您二位有話不會進來說嗎?那院子裡卻不是敘語的地方咧。」

  翠娘不由紅著臉道:「咦,小香姐你不是已經睡著嗎?為什麼忽然說起話來,你是什麼時候起來的,我怎麼一點也不知咧。」

  中鳳也笑道:「我說這屋子裡為什麼靜悄悄的,原來你已經睡了,那恕我驚動咧。」

  接著便見馬小香掌著一枝絳燭,從西間走了出來,又笑道:「雲姐,您別理她,我因為姑父和各位老人家全出去吃謝媒酒,落得安靜一會兒,所以才在床上靠了一下,誰又真睡了咧。」

  說著在燭光之下,向二人看了一眼,又嗤的一聲笑道:「卻想不到,這兩天也許是累了,才一躺下,便有點迷糊起來,耳朵裡也似聽魚姐在叫了我兩聲,以後便真的到大槐國裡去看招親咧,等一覺醒來,便聽見你們在拌嘴,這才不得不請二位進來,你們到底為了什麼?且告訴我來聽聽,讓我評評這個理好嗎?」

  中鳳和翠娘不禁全漲紅了臉,有些說不出口,翠娘更窘態可掬,勉強支吾道:「我和鳳丫頭向來說笑慣了的,其實並沒什麼!」

  說著,三人一同到了西房間落座,小香又笑道:「原來你們說笑慣了的,我只聽見一個不依一個不饒,還疑惑二位真打算較量咧,倒嚇了我一大跳,照這麼一說,我是白擔心思咧。」

  接著又道:「雲姐是專為道喜來的嗎?想不到多年姐妹,忽然這樣熱鬧起來,大家又聚在一處,還不斷的有喜酒吃,這真是這幾年來的快事咧。」

  翠娘不由瞪了她一眼,中鳳卻紅著臉抿嘴一笑道:「可不是,這底下也許就該吃您的喜酒咧。」

  小香連忙低啐了一口,把臉也漲紅了,翠娘卻笑道:「阿彌陀佛,這才是報應咧。」

  接著又向中鳳一擠眼道:「我聽沙老前輩常說,年師弟是一位曠世難得的奇才,將來要回到新疆去報仇雪恨,非寄託在他身上不可,也許就要把小香姐送過去,和你做一處咧。」

  中鳳不由一笑,點頭道:「難怪沙老前輩要堅邀你年師弟來咧,原來是為了這個。那我是求之不得的事,只香姐不嫌委屈便行咧。」

  翠娘又笑道:「你只知沙老前輩堅邀他來,卻不知年師弟已經嘗過香姐那手絕活咧,別的沒有什麼,等他過門之後,有了這位女易牙,那我便要多擾你們幾頓咧。」

  小香不由漲得玉頰飛紅把頭低了下去道:「虧你兩個不害臊的丫頭編排得出來,真不怕嚼爛舌頭嗎?」

  中鳳見她雖然嬌羞欲滴,卻嗔而不怒,不由心中一動,忙道:「玩笑是玩笑,正經是正經,我方才所以跑來,實在是來向魚師姐道喜,並來看望二位,如今正事已完,也該走咧。」

  說著起身告辭,一面又笑道:「我白天是不便多出來,那後園角門我已吩咐過,二位如去,只請說一聲,是找我的,便可直上我那所居小樓。」

  小香把嘴一枝道:「我才不去咧,要麼還是你來。」

  中鳳又看著她笑道:「那可不行,禮尚往來,你如不去,只要我想法把你弄去,那便不許回來咧。」

  翠娘聞言,不由嬌笑連連,小香惡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樂夠了沒有,須知你再討人嫌,下次我該睡覺的時候便不睡咧。」

  翠娘這才知道人家睡覺原來是假的,自己去看魏承志必已被看在眼裡,不由又把一張黑裡俏的臉漲得緋紅。中鳳一見兩人神態,心中更加好笑,只說了一聲再見,便出房一躍登屋回去,到了後園樓上,換上次服,羹堯尚未回來,吃了一杯茶之後,便將孫三奶奶和二婢摒退,隨意抽了一卷書看著不提。

  這時候,酒樓諸俠方才筵罷散歸,魚老已經薄醉,扶著周潯笑道:「老朽此來,卻想不到替翠娘這樣找到一個歸宿,也算了我一件心事。」

  接著又悄聲道:「此外我這心中還有一件大事,只能再如願以償,那便死也瞑目咧。」

  周潯忙道:「你還有什麼大事未了,是要替你那筠姑也找一個快婿嗎,那還早咧,將來也讓我來效勞便了,你讓我在這個時候再做這媒人,那只好敬謝不敏了。」

  魚老把頭連搖道:「那孩子的事,我也許管不著咧,再說,我們這些江湖亡命,焉能和田舍翁一般見識,專為兒女打算,我說的那是另外一件大事,除你以外,此時此地還絕少有人可以商量,不過老回回那裡已非從前可比,有些話不便說,年宅更非所宜,我們且仍到你老窩子裡去,商酌一下如何?」

  周潯見他已有醉意,忙道:「外面已經夜靜咧,明日再談不好嗎?」

  魚老又搖著頭道:「此事不決,我終是放心不下,還以今夜一商為佳。」

  說著老眼生瀾,神態非常激動,周潯無奈,只有扶著他托言商榷翠娘姻事,別過眾人徑向那京寓而來,那路民瞻和在京輪值弟子,均已得訊,都來道賀,魚老只略一寒暄遜謝,便將周潯扯入密室,慨然道:「周兄在這北京城裡,已經住好久,也有感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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