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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第五章 盤龍劍

  翠娘原本乖覺,一見天雄為了一句笑話真有點面紅耳赤,也不由笑道:「世哥,我們先別談這個,等我再告訴你一個笑話,那曹姨太太竟打算和我們攀起親眷來,幸虧我爸爸和了因大師伯走了,要不然不當面發作那才怪呢。」

  天雄這才面色一轉也笑道:「這太奇怪咧,她憑什麼怎能和你魚家攀親眷,我倒有點不信了。」

  翠娘笑道:「她什麼也不憑,卻想拜我母親做乾媽,不信你停一會問我姨娘便知道了。便曾叔和白叔他兩位在前艙也聽得明明白白,這可不是我造謠言咧。」

  天雄愕然道:「真有此事嗎?那你們用什麼方法把她打發回去咧?」

  翠娘又笑道:「我已說過決不騙你咧,她一來便在船頭下轎,直向艙內走,口口聲聲說要拜見我母親和姨娘。我沒有法子,只好把她引到後艙去,我母親本就有病是真的,連起來也沒有起來,只由我和姨娘兩人敷衍她。她卻仍是昨天那一套,著我們慫恿爸爸出山做官,這卻虧得我姨娘嘴巴真來得,一面把自己這一面抬得高高的,也不得罪她。只說爸爸年紀太大了,腰腿已硬,惟恐磕不得頭,請不得安,又不諳大清朝的儀注,所以沒法出去再混。一面卻照曾叔的話說,只微露我可以到北京去一趟,應那張桂香之約,也不妨便中見一見那韃王。

  並且說,如果逼之過甚,便連這一點也辦不到了。她卻高興異常,連稱不敢。後來又說到爸爸因為膝下無兒,所以萬念俱灰,只要皇上能不究以往,也便自甘以漁父終老。她因為這一句話便又順著杆兒爬上來,競說如果不嫌她出身寒微,情願拜在我母親膝下做個乾女兒,彼此做一門親戚往來。卻給我姨娘半開玩笑似的,從旁婉言拒絕了。她還不死心,又要把城內那宅房子送給我們。我姨娘卻老實告訴她,我們所以樂於住在船上是為了爸爸流連江上美景,並不是買不起一座大宅子,這才將她堵了回去。卻又堅邀我和姨娘到她寓所裡去。後來是我因為她纏急了,悄悄的對她說,父親素來不喜令內眷應酬,如果弄翻了,以後話反而不好說,這才把她敷衍走了。」

  接著又格格一笑道:「這女人簡直比曹寅那老奴才還無賴,我要不是為了白叔和曾叔一再囑咐,不可令她下不了臺,真早要揮諸門外咧。」

  話猶未完,忽見丁七姑從後艙裡猛一探頭道:「小姐,你這人真沒良心,人家口口聲聲全是為了你咧,為什麼動不動便要把人家轟出去?你瞧那位雲小姐,單這一副嫁妝值多少?果真老爺也肯出山,你不也可以風光風光嗎?」

  翠娘臉一紅偷看了天雄一眼道:「啐,去你的,這也像個姨娘說的話嗎?要不是當著人,我要不揍你才怪。」

  丁七姑也向天雄看了一下把頭一縮道:「本來人家是這麼說,我還能扯謊嗎?你揍我有什麼用。」

  翠娘聞言,正待趕向後艙去不依,忽聽魚老在岸上笑道:「翠兒又跟姨娘在鬧什麼?你馬世哥回來沒有?」

  天雄忙道:「我回來了,只是一時卻又不能動身咧。」

  魚老失驚道:「那是為了什麼,難道又有什麼意外不成?」

  說著連忙從岸上下了船,一問究竟之後笑道:「原來如此,這韃王對鳳丫頭也算極盡籠絡之能事咧,不過這一來倒也好,我本來也早打算北上,恭謁先帝陵寢,看看舊日關塞山河是否無恙,你們既走水路,我這只船便也隨行,沿途一直逛到北京再回來便了。」

  翠娘忙道:「那太好了,不過漕運只能到通州壩,你老人家要到北京,這條船兒卻須放在北通州咧。」

  魚老道:「那也不要緊,反正船上有你母親姨娘、妹妹,你還怕人偷了去不成?再說我在那北京城裡也不過耽擱個十朝半月,便回來咧。」

  白泰官在旁不由笑道:「老將軍不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北上嗎?現在為什麼又變了計咧?」

  魚老大笑道:「那韃虜要找我,我自然不去,這卻是我自己要去的,怎麼能相提並論咧?」

  曾靜微笑道:「老將軍倒不怕人把你看成和我們一路嗎?」

  魚老大笑道:「這一點我早已想到,只要不到什麼王府去,也不露面,有誰能議論我?再說將來總還有事情做出來給人看,我怕什麼?」

  天雄一聽魚老忽然態度一變意欲隨行,不禁詫異,忙道:「世叔如果真的也北上去逛一趟,韃王府自不必去,不過那年雙峰聞訊必須求見,你卻不能太拒絕咧。」

  魚老又大笑道:「我此番北上,便也有看一看他和那鳳丫頭之意,只要能瞞著京中權貴,也許還要吃他一杯喜酒,焉有相拒之理?」

  接著又向翠娘道:「那曹姨太太又來做什麼?這等人你以後卻少招惹咧。」

  翠娘道:「誰招惹她?她自己要來有什麼法子?如果我們有一天不離此地,她也許要常來咧。」

  魚老猛一翻眼道:「這怎麼行?你明天便通知她,著她以後不必再來咧,那老奴才已經討厭,再弄個浪女人來,我這船上真算倒了八輩子黴咧。」

  曾靜笑道:「反正我們也快走咧,老將軍何必生氣?你要討厭她,不會每天去找那了因大師下上幾盤棋,眼不見心不惱,不也就過去了。」

  魚老怒道:「這船是我的,終不成為了她要來,倒把我逐出去,天下有這個道理嗎?」

  正說著,丁七姑又從後艙走了出來笑道:「老爺子,你是怎麼著咧?自古光棍不打笑臉,又道千差萬差來人不差。人家也是奉命而來,她隨便怎麼說,我們不理她也便夠咧,你還真的能說來也不許人家來嗎?再說,你既打算到北邊去逛上一趟,便算他還有十朝半月才能動身,也不過這麼幾天,又何苦因為自己的倔脾氣,替曾白兩位叔叔把布好的局弄糟了咧。今天那女人來,已吃我刻薄得不少,我想她以後也未必天天來。你就照曾叔叔說的話,如果不樂意聽那不入耳的話,便找了因大師下棋去,連那曹寅也避過不好嗎?」

  魚老搖頭道:「你們婦道人家知道什麼?須知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你只要讓她來常了,外人也許會疑惑我已變節投降才和他們打交道咧。」

  七姑又笑道:「你老人家今天怎麼說話有點顛三倒四咧,方才不明明是你說的,只不到韃王府去,便不怕人議論嗎?為什麼現在又說起這話來?須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卻不在乎這一些小節咧。」

  魚老不由笑道:「你今受了那女人什麼好處,卻這等替她說話,難道真在這漁船上住膩了,打算借此教我投降韃虜嗎?」

  七姑薄怒道:「你瘋咧,我真要貪圖富貴,還不會到你這船上來,你投降不投降又關我什麼事?須知此事所關者大,卻不可全以意氣用事咧。」

  白泰官見狀忙道:「七姑不必生氣,老將軍也不過看見這女人有點不順眼而已,難道還真能那麼說嗎?再說便真的不要曹寅這老奴才和那女人來,我也有法子使得他決不再來,你何必又為了這個累老將軍不快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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