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赤膽丹心 | 上頁 下頁 |
三 |
|
泰官道:「這個,方才我已呈明老師父和肯堂先生各位長老,你沒聽清楚嗎?據你年師弟說,那韃王允禎正要借此坑他那介弟允禵一下,只要那裴老前輩和魏承志,肯去北京走一遭,這場官司不但與王熙儒無涉,說不定連他冒充魏景星的事全要平反過來咧。」 翠娘忙道:「真能如此才好,那魏師弟已蒙舒老前輩慈悲按引入門,他為了父親名辱身冤,提起就難過咧!」 天雄笑道:「這位魏公子倒挺不錯,長得也十分清秀,只可惜有些像個女人,卻缺少丈夫氣概,未免美中不足咧。」 翠娘笑道:「那是因為他的遭遇太慘,又始終過著黑人生活的原故,如論武功文學也還全不錯,再說人家原來就是一位太史公的少爺,也不能和江湖人物相比咧。」 接著又道:「适才我已聽說,各位長老決定在今夜便殺那鄧占魁祭靈咧,如果讓他出上這一口悶氣也好得多。」 泰官道:「本來這種人也該早宰了才對,反正我們又不能把他放了,不宰了只留做什麼?」 翠娘道:「本來依那彭老前輩早宰了,這是肯堂先生和舒老前輩恐怕他所言有不實不盡之處,所以才力主等你回來,打聽確實再說,現在來龍去脈已全清楚,自然無須再留著他咧,适才我聽那位湘江老漁袁老前輩說,大概今夜便須宰他活祭那位魏太史咧。」 正說著,忽聽了因大師在湖邊大笑道:「白老弟,我到處尋遍沒有你,誰知道你卻在這裡,悠閒自在談著天咧,你知道我那金山江天寺已經鬧糟了嗎?如今我正不知如何應付才好咧!」 白泰官忙道:「我哪裡會得悠閒自在,可惜趕了一天路,還是上半天吃的一餐點心,肚子實在饑餓難忍,方在這裡才撈著一個飽肚皮,又碰上這位馬兄和翠娘有事相問,不得不一一作答,所以一直混到現在,你那廟裡本來就是一個十方香火,送往迎來的地方,就有什麼事鬧糟了,你尋我有什麼用?」 了因大師哈哈大笑道:「如果是尋常香客來往,我怎麼會找到你,如今卻是那曹寅不依不饒,要在我身上交出江南諸俠和馬施主來咧。」 天雄不由一怔道:「他真敢倚官仗勢著大師交人嗎?那我已接到京中來信,待我去見他便了。」 了因大師走進船艙又笑道:「他倒沒有那麼做,不過每天總要著人去問上兩趟,也真討厭,今天寺中又遣急足來說,他前天一清早便親自到寺裡去,幾乎說盡好話,要求我回去一見,否則便請馬施主和老弟,還有那曾施主三人到他公館裡去一趟,即使三人不能全去,至少也須請馬施主去一道,我已略知京中情形,但語焉不詳,所以才來尋你先談上一談,這傢伙這一次弄巧成拙,也許真急咧。」 泰官笑道:「原來如此,我還當他真敢把你那廟抄了咧。」 說著,忙將京中各事詳細說了,一面道:「這等做官的主兒,平日也太舒服咧,你便讓他多著點急,不也好嗎?反正此事,要由各位長老決定,便此刻趕回去也是無用咧。」 了因大師大笑道:「我不過不放心此中有無別情,所以尋你問問,卻無須這等忙法咧,不過這樣一來,弄得不巧,他這個肥缺也許就靠不住,你也無怪他著急咧。」 泰官又笑道:「你怕他著急那也不要緊,只消你肯到北京城裡去當一名紫衣和尚,包他不但無過而且有功,這是利人利己的事,你何妨試上一試咧。」 了因大師也笑道:「我是一個出家人,名心早泯,老弟既作如此想,何妨借此出仕做官去,如果你肯出山,我想紅頂子靠不住,亮藍暗藍全有份,何不自己去試上一試咧?」 泰官大笑道:「大師兄這話說得正合鄙意,實不相欺,我此番到北京去走了一趟,在那紅塵十丈之中,看得冠蓋往來,實在心熱,現在真打算過一下癮咧。」 正在說著,忽聽船頭上又有人笑道:「你二位可別說著玩,适才我已和老師父商量了好半會,在目前這局勢之下,還真非和韃虜虛與委蛇一下不可,如果誰願意真到北京城裡去走上一趟,卻不妨由大家公推咧。」 眾人一看,卻是顧肯堂方巾闊服而來,一齊起身相迎道:「肯堂先生,怎麼這個時候到船上來?」 肯堂含笑進艙道:「我已跑了好幾處咧,來意便真如二位所談,打算推幾位到北京城裡去一趟,免得韃虜把我們看得太重,以後各事反而不好下手,不過這是降志辱身的事,誰也不好太勉強誰,所以只好由我先行徵詢各人意見,以免臨時推諉反而不好,二位真肯為匡複大計不辭自汙嗎?」 泰官和了因大師不禁全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肯堂又就艙中坐下,微笑道:「其實二位如果肯去上一趟,倒非常相宜,不但可令韃虜對我江南諸人暫時釋疑,而且那韃王允禎也決不會進一步以官祿相縛,如今那曾靜老弟和裴老英雄師徒已全答應下來,如能得兩位同去,再由在京各位推出一二人來,那也就差不多咧。」 了因大師忙道:「你怎見得我兩個去比較適宜咧?」 肯堂笑道:「如以大師而言,你是從小出家的一位真和尚,即使韃酋要想羈縻你,至多不過賜上一襲紫衣,賞個封號,卻決不會真的教你還俗做官,這是一頂好處。第二項,你是江南群俠之首,只要你能去上一趟,也許他對江南諸人的看法就會改變。第三項,你是一個出家人,應該有捨身喂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腸。所以別人或許不有去,你卻去與不去一樣……」 說猶未完,了因大師大笑道:「你別再說下去了,我答應你去一趟就是咧,不過話要說在前面,我去無妨,但有一層,你須先寫信給你那貴門生,我卻不受什麼紫衣封號,最多住上一兩個月便要回來,任憑是誰,卻不得強留。其次,便見那韃王也說不上跪拜,只合十為禮便是天大的面子,如可照辦,我算是喂虎也罷,入地獄也罷,便說不得走一趟,否則便大家公推,我還是我行我京,便那韃酋派兵來捉拿也是枉然。」 天雄在旁忙道:「大師适才所言,便無肯堂先生去信,那韃王也決可辦到,他的希冀,也只望能有幾位卓著聲望的老前輩去上一趟,替他在韃酋面前略撐場面,以遂奪嫡之心,卻不一定要扯誰出去做官,至於說到見面之禮,他倒也懂得幾分禮賢下士之風,便尋常人物,長揖不拜,他也不以為忤,就我知道的,那允禵府中的程子雲,便是如此,何況大師領袖江南群俠,又是方外之士,他怎麼能著你跪拜相見咧?」 肯堂搖頭道:「如此說來,這韃王倒真可怕了,你此番回去,還須向年雙峰說,教他凡事極力小心才好,現在我們決不怕韃虜橫行暴政,卻只怕他真能屈己下人勵精圖治那就糟了。」 大雄方說得一聲是,泰官又道:「那麼肯堂先生差我去又是為了什麼呢?」 肯堂道:「老弟與了因大師卻又不同,一則年紀比較為輕,並非大明遺老一流,那韃王雖然看重,韃酋卻未必便以職官相縛,不比別人,轉為盛名所累,去來自必較易,二則老弟精明幹練,口才也十分敏捷,你如能去,我與老師父也比較放心,所以才打算奉屈一下。」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