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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肖承遠仿佛沒有在意王秋綺如此出語嘲諷,只是沉著語氣,冷冷地問道:「請問秋綺姑娘,貴派無極門有否分支?」

  王秋綺聞言一愕,旋即又恢復氣氛,也冷冷地回答道:「本來涉及本派之事,秋綺無由回答。但是方才我已言到,處於客人禮教,我可以於此時回答此一問題。」

  肖承遠冷冷地說聲:「謝謝秋綺姑娘!」

  王秋綺沒有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無極門本是武林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門派,藉藉無名,乏人知曉。因此不像各大門派分支旁系,遍佈天下。」

  肖承遠緊接著追問了一句:「如此說來,貴派無極門,只有如今千山—脈了。」

  王秋綺沒有答話.靜靜地站在那裡。肖承遠又接著說道:「請問秋綺姑娘!武林中有一種晴器名叫楊花飛蛺,又名毒揚花,不知是否為貴派之獨門暗器?」

  王秋綺此時禁不住一驚,一雙眼睛本是仰天而視,此時卻落到肖承遠的身上。

  肖承遠緊接著說道:「記得昔日令師為迫尋貴派無極乾坤真經,在天臺山遭遇千山十猿之時,與在下相遇,當時曾經說到,楊花飛蛺之變為毒楊花,是為令師叔祖所為,無極門中,從此不再使用這種毒器。此話不知事到今日,是否仍是如此?」

  王秋綺此時禁不住脫口說道:「肖兄弟!你問此事有何用意,請即刻說明,不要如此繞三扭四。」

  肖承遠點點頭說道:「最近武林之中,風波迭起,其中最為顯著者,有某一大門派掌門入,在毒楊花暗襲之下喪命。而今日太湖之畔,在下莊上出此意外風險,又有毒揚花出現。雖然……」

  王秋綺一聽肖承遠如此一說,眼睛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顫聲說道:「肖兄弟之意,以為秋綺是這兩件事的罪魁禍首。」

  肖承遠搖頭說道:「我知道秋綺姑娘對怡紅有救命之恩,但是這兩件事實在是太巧合,我不知道,萬一我和綠憶等遲來一步,這毒楊花究竟是落在支古冬之身,還是落在其他人的身上。」

  肖承遠說這幾句話,用意已經非常明顯,他對於王秋綺的來意,有了懷疑。

  這種懷疑,出於此時此地肖承遠的心中,是理有所據的。其一,毒楊花為無極門暗器,雖說久不使用,誰有保證如今不再使用?其二,少林掌門人剛傷于毒楊花不久,如今王秋綺又說出曾使毒楊花,傷中支古冬使之逃逸。無極門既不使用這種毒器,如何又出現在王秋綺的身上?其三,毒楊花劇毒無比,中人不出百步,立即毒發身亡,支古冬既然中了毒楊花,為何從容逃去?何況支古冬已經負傷?這豈不是王秋綺無法自圓其說的事?第四,王秋綺雖然說有事前來相求,但為何如此巧法?恰巧是自己不在莊上?

  這一連串的疑問,似乎已經使王秋綺無可遁形。肖承遠在聽到「毒楊花」三個字以後,心裡便已經有了一陣仔細的盤算。但是,對於王秋綺,昔日的情感,仍舊難忘。他不能確信王秋綺果真如他想像中,是那樣負有任務而來。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沒有辦法推翻自己所想到的這些事實。

  肖承遠在一再思慮的結果,他決定不惜當面直言相問。萬一其中還有意外的差錯,當面說明白,也未嘗不是另一條線索,萬一果然如他所推論的結果,請王秋綺遠走,也免得自己難以處置。

  肖承遠的用心,是事出有據,而且也極為良苦。但是,這些話聽在王秋綺的心裡,她的悲痛,就難以言喻了。

  王秋綺心裡在想道:毒揚花雖然是無極門的獨門暗器,但是,你知道事有意外嗎?你知道我此行的來意為何嗎?你知道我用來傷支古冬這兩顆毒楊花的來源嗎?別人懷疑我,情有可原,只有你,承弟弟!你不應該如此對我心存疑問。難道昔日的感情,你對我王秋綺絲毫沒有瞭解嗎?

  人在極端悲痛之餘,反而眼淚不流,平靜如常。

  肖承遠和緩著語氣,低沉地痛惜地說道:「我知道近日武林由於魔頭再起,有不少門派受脅於人,都不無可諒之處。所以,我雖然在如此極為悲憤的心情之下,仍期望此事另有隱情,不要傷及你我昔日友誼和情感。我要沉重地稱你一聲秋綺姐姐!你能將毒楊花的情形,為我解釋清楚嗎?」

  王秋綺聽到肖承遠如此說來,尤其最後叫了一聲「秋綺姐姐」,確實使她為之心神一顫。但是,王秋綺姑娘內心暗暗叫道:「承弟弟!你說的太遲了!事實如此,我原諒你對我的懷疑。但是,你知道那是對我何等的傷害?即使我說出此行內情,能得到你的瞭解,卻無法彌補我此時內心的創痛,也無法重建起我在你心目中的情份。遲了!遲了!」

  秋綺姑娘如此心中泣血,暗自悲痛。肖承遠的心卻漸漸地不斷地向下沉落。他將一雙眼睛,緊緊地瞪在王秋綺的身上,一動不動,他在等待著王秋綺的回答,而且他的心在暗暗地呼叫著,希望她的回答,能去除自己心中的懷疑,能推翻那些事實。

  然而,肖承遠失望了!王秋綺變得平靜逾常,對肖承遠點點頭說道:「肖兄弟!你的懷疑是有事實做根據的,我不會說你這些事實是錯誤的,所以,我自然不便說你這種懷疑是錯誤的。……」

  肖承遠當時渾身—振,不由地向後倒退了兩步,睜大眼睛望著王秋綺,微有顫意地說道:「如此說來,我方才說的那些,都與你秋綺姑娘有關了?」

  王秋綺冷靜地站在那裡,不置可否地說道:「肖兄弟!我不便回答你這樣的問題。」

  肖承遠此時才真正地有一種傷心欲絕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的希望幻滅了一般,—刹那間,他想起了昔日在太湖之畔,和王秋綺兩家通合之好的希望。他想起四象峰奪無極乾坤真經的情形,他也想起千山訪無極道遙生的往事。這許多往事,歷歷如繪,一齊重上心頭,無形之中,增添了肖承遠無與倫比的傷痛,不由而然她,兩行清淚,沿頰而下。

  王秋綺看到這種情形,心頭決定又是一搖。但是,她咬了牙,壓住自己動搖的情感,用平靜的語氣說道:「肖兄弟!事到如今,你是否讓我離去?」

  肖承遠毅然抬起頭來,望著王秋綺說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仍然要稱你秋綺姐姐!我開始懷疑毒楊花,至今仍然在懷疑毒楊花,我只是懷疑,只僅僅是懷疑。除了有一天。我自己親身遭受,或親自目睹,否則我只是懷疑。我本可不懷疑,但是,我無法不想到那些事實。秋綺姐姐!不管你是不是我的敵人,我要你再聽這句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王秋綺慘澹談地笑了一下,像是自語,又像是對肖承遠說道:「立地成佛!佛本五色無相,四大皆空,我要講什麼?我會講些什麼?」說到此地,對肖承遠點點頭,道聲:「再見了!讓我和往昔一樣,再稱你一聲,承弟弟!」

  話未說完,人向後縱而起,急掠而去,只有在半空中,灑下數滴無聲之淚,飄落在太湖之濱。肖承遠也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他有些茫然,也有無邊帳惘。

  肖承遠小俠目送王秋綺不說辯白之言,表面力求藏靜,內心實含有無限難言之隱,如此幽然而去之後,心裡有著說不出來的感慨與激動。站在那裡良久不動,在不自覺之間,兩點清淚,灑落胸前。

  肖承遠心裡一直在思慮著這件事情處理情形,他懷疑自已是否由於洞庭歸來,看到大湖如此一片令人悲憤激怒的局面,而影響到自己的冷靜與靈智。

  如果這是一種錯誤,王秋綺適逢其會,蒙上這一層不白之冤,自己將何以對這位世交之友?自己一生行事謹慎,如果今日使王秋綺蒙冤之餘,頓生阿修羅教的脅迫之下,先後出現在武林中的毒揚花,都是王秋綺所為,至少都是無極咽所為,如此,今日肖承遠縱王秋綺而去,在內心上也有難以釋然的歉意。

  肖承遠在自己的記憶當中,還沒有遇到像此時此地使得他心裡轉側難知的事。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忽然身後傳來綠憶姑娘的呼叫聲。肖承遠一驚而覺,才知道不知於何時,自己竟然是淚濕青衫。當時長歎一聲,擦乾眼淚,轉過身來,說道:「綠憶!請你稍待,我即刻就來。」

  言猶未了,綠憶姑娘已經像是一朵綠雲,悠然飄至。上前一把抓住肖承遠的雙手,激動地說道:「承哥哥!大還丹神效無比,藍姐姐已經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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