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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第二十章

  太湖之濱,鬱鬱樹林,阡陌田隴。竹籬茅舍,自成村落,雖傍湖而居,卻是詩書耕讀。湖光景色,不沾塵囂,儼然一派隱士之居。

  這日,初陽乍湧,湖風翦翦送寒,春意未濃,尚有殘冬餘韻。在—幢茅舍門前,有一位姑娘,正興匆匆地走進門來,推門而入。

  這位姑娘頭戴一頂朝陽大斗笠,一身天青湛藍細布短裝,右手倒提著一根長不及兩尺魚鏢,身後斜背著七八根比手更短的魚鏢。左手提著一串用柳枝穿起來的細鱗大肚肥魚,每一條魚的頭上,都可以看到魚鏢貫穿的痕跡。

  這位姑娘穿過籬笆柴扉,分開迎頭飄動的垂柳.就笑嘻嘻地叫道:「風姐姐!怡紅妹妹!你們快來看。」

  這一聲嬌喚未了,草堂裡頓時也傳出笑浯如珠,嬌聲似玉。草堂「咿呀」一聲,打開正門就聽到有人笑著說道:「哪裡來的漁家女,穿堂入室喚賣魚!」

  接著又有一個姑娘笑著說道:「藍姐姐!這一身穿著,何等別致啊!怪不得鳳姐姐要說你是漁家女子。不過,世間上哪裡去尋找這樣容貌驚人的漁家女啊!」

  草堂上一片歡笑,有如和煦陽光,洋溢無邊溫暖。不明底細的過路行人,還以為是誰家三個姐妹,如此嬌豔如花。誰知道她們是共效娥皇女英、隱居湖濱的何雲風、藍玉珍和朱怡紅呢。

  藍玉珍將那一大串肥魚,放在地上,除了頭上的朝陽笠,解去身後的飛魚鏢,這才翹著嘴笑道:「風姐姐和怡紅妹妹!你們再要聯合起來取笑我,我可不依你們了。」

  鳳姑娘撇著嘴吃吃地笑個不停,站在那裡沒有講話。

  朱怡紅姑娘可搶著說道:「藍姐姐!怡紅可沒有敢取笑你呀!怡紅說你容貌驚人,蓋世無雙,這都是句句實話,毫無虛假啊!」

  藍玉珍嬌嗔地跺著腳,說道:「你們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起了一個大早,趕到湖上,好不容易用魚鏢鏢來這些肥魚,準備回頭烹調風味鮮美的肥魚湯,給你們醒醒胃口,沒想到累了一大清早,進門沒說一聲勞累,還儘管取笑人……」

  怡紅一見藍姐姐那一份嬌嗔,忍不住走上前去,攀著藍姐姐的香肩,把自己的臻首,依偎到藍姐姐肩上,輕輕地說道:「藍姐姐!你可不能生氣啊!怡紅下次可不敢了。」

  藍玉珍忍不住吃吃地笑起來,一雙玉臂,摟緊著怡紅,笑著說道:「瞧你說得怪可憐的,回頭承哥哥從君山歸來,可別說我欺侮了你喲!」

  藍玉珍笑語未了,怡紅早已經像粘糖股似的,粘在藍!」娘身上撒嬌。嘴裡只在說道:「鳳姐姐!你聽見沒有,你聽見沒有?」

  站在一旁的何雲鳳姑娘,一直撇著嘴,不時響起銀鈐串空的笑聲。半晌也不曾說過一句話。

  藍玉珍忽然扶起怡紅,含著幾分奇怪,仰起臉,向鳳!」娘問道:「鳳姐姐!你怎麼不說話啊!有什麼好笑的事,讓你—直這樣笑個不停?」

  何雲鳳姑娘盈盈地走上幾步,停下了笑聲,伸出纖纖玉手,將藍玉珍朱怡紅額前的散發攏了一攏,再舉起她們兩人的手,仔細地端詳一會,又不禁微微地頷首,輕輕地笑了起來。

  藍玉珍和朱怡紅相互對視一眼之後,不覺異口同聲地說道:「鳳姐姐!你覺得我們身上有什麼可笑之處嗎?」

  何雲鳳姑娘依然含著微笑,握住她們的纖手,說道:「方才我看了你們的玩笑,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我覺得湖光山色,確是能夠轉變一個人心靈和性情。」

  藍玉珍和朱怡紅又同聲地搶著問道:「鳳姐姐!你是說我們變了嗎?」

  何雲鳳姑娘點點頭,笑著說道:「方才那種嬌憨樸真!哪裡看得出你們當年是叱吒風雲、縱橫江湖的武林—流高手啊!」

  朱怡紅笑著說道:「風姐姐!你也變了啊!」

  何雲鳳姑娘點點頭,認真地說道:「是的!我也變了!昔日那種驕縱跋橫,要強好勝,如今思想起來,都已經淡薄了,這就是隱居生活的好處,林間清風,湖上明月,比起終日與刀劍為伍,僕僕風塵,是不可同日而語啊!人到此時此地,還我自然,返我樸真,那是天下第—等的快事。」

  朱怡紅姑娘接著笑道:「鳳姐姐昔日身為青龍幫總壇巡察之職,何等威風八面?如今思想起往事,也是令人有回味無窮之意。」

  這「青龍幫總壇」五個字,一落進藍玉珍姑娘的耳裡,宛如晴天霹靂,心神為之一顫。頓時思潮如湧,萬念齊來。止不住暗自想道:承哥哥如今不知是否已經看到書簡?看到書簡之後,不知又有何等樣的悲憤哀傷?青龍幫總壇自雷道生老叔叔回去之後,也不知道善後處理如何?

  這一連串的問題,在藍玉珍的心裡,有如萬馬奔騰,萬潮齊湧。在不知不覺之間,臉上嬌靨失色,渾身香汗微沁。

  何雲鳳本是一時觸景生情,和朱怡紅閒談往事,忽然覺察到藍玉珍的顏色不對,手心也沁著微汗。何雲鳳不由地大吃一驚,連忙問道:「藍妹妹!你怎的了?身上有何不適?是否清晨打魚,湖上風大感受到涼意嗎?」

  鳳姑娘如此驚詫一問,藍玉珍立即回過神來,趕緊收斂心神,強作歡顏的笑道:「鳳姐姐也將我說得太嬌嫩了,一點湖風也抵擋不住,我還如何來用應你們啊!承哥哥和綠憶妹妹臨走之前,不是一再叮嚀,要我細心照料你們嗎?」

  說到「承哥哥叮嚀照料」,鳳姑娘和怡紅都禁不住臉上飛起—層紅暈,兩個人都輕輕地瞧了藍姑娘一下。藍玉珍這才將好不容易的失態掩飾過去。這才穩下心情,沉靜地向何雲鳳姑娘說道:「鳳姐姐!你方才的高見,我有一點不同的意見。」

  鳳姑娘含笑點頭說道:「藍妹妹!你是說我方才提到隱居生涯其樂無比的話嗎?」

  藍玉珍點點頭,認真地收斂起笑容,輕輕地說道:「鳳姐姐!你剛才所說的,都是極具見地.這種『侶魚蝦而友麇鹿』的悠悠歲月,享盡自然,還我朴真,人生樂事,舍此其何?不過……」

  藍玉珍姑娘說到此處,微微地頓了—頓。

  朱怡紅姑娘睜著一雙晶瑩大眼,凝神望著藍姐姐,她覺得藍姐姐今天有些不尋常。平日姐妹之間,難得有如此嚴肅議論的。

  何雲鳳姑娘也凝神望著藍妹妹,她卻在想:難道藍妹妹這三年隱居生涯,使她靜極思動了嗎?

  藍玉珍看著她們,複又輕輕緩緩地說道:「若是有事臨頭,也只有放棄這等悠閒生涯了。」

  鳳姑娘不由地心裡一動,連忙說道:「藍妹妹!莫非有何種意外事情發生嗎?你別以為我和怡紅,是……我們仍舊可以分擔一些憂愁啊!」

  藍玉珍姑娘搖搖頭,忽又莞爾一笑,說道:「鳳姐姐!休要多疑,武林之中,難得平靜安寧。我們雖然隱居,這『功夫』二字卻依然不能放下,否則,一旦有事,我們還能袖手不管嗎?」

  朱怡紅姑娘這才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道:「原來藍姐姐說的是這個,恰紅和鳳姐姐可都沒敢將功夫放下呀!只是你藍姐姐管得緊緊地,不許我們稍有活動的餘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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