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玉扇神劍續 | 上頁 下頁
四三


  二絕姥姥笑呵呵地攔住肖小俠,逕自向漁礁翁問道:「老漁!除了上次曾經光臨過我南海的幾位之外,你老漁還沒替我老婆子引見引見呢!」

  二絕姥姥突然要漁礁翁引見,肖小俠一時還猜不透是什麼用心。抬頭向漁礁翁看去,只見老漁也是笑嘻喀地沒事兒似的,說道:「應該喲!應該喲!」說著話先抬手一指何雲風姑娘,笑道:「二絕姥姥已經久不涉足江湖,曾否知曉近二三十年,武林中惟一立足正當的幫會——青龍幫。這位就是青龍幫巡察何雲鳳。」

  漁礁翁說到此處,微微一頓,何雲風姑娘一急,連忙拿眼去瞪漁礁翁,老漁繼而呵呵笑道:「也就是青龍幫幫主石嘯天的掌——珠。」

  這「掌珠」兩字剛一出口,鳳姑娘紅霞泛靨,不盡的嬌羞,無限的尷尬.看著自己一身青衫,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二絕姥姥張開鯰魚大嘴,呵呵直笑,一邊說道:「何姑娘!天姿國色,英氣淩人,女中的豪傑。」

  風姑娘一聽二絕姥姥誇獎自己,只好襝衽為禮,其尷尬的情狀,引起眾人又一陣會心的微笑。

  惟一沒有笑的,就是依偎在二絕姥姥身旁的綠憶姑娘。姑娘圓瞪著一雙點漆分明的大眼睛,閃動長長的睫毛,像一隻受驚的乳燕,目不轉瞬地望著藍玉珍姑娘。

  二絕姥姥笑道;「何姑娘不要跟老婆子拘禮。還有這一位呢?」

  二絕姥姥一問,綠憶姑娘就不禁芳心為之一跳。

  漁礁翁依然是笑嘻嘻地說道:「這位與老漁有點關係。」漁礁翁似乎是賣了一個關子,頓一頓對藍玉珍姑娘望著說道:「老漁忝列為二老一神尼之列,老漁故而叨光讓她叫一聲師叔,她就是清曇神尼的得意門人。」

  漁礁翁話還沒有說完,綠憶姑娘禁不住輕輕地脫口而呼「呀」了一聲。

  漁礁翁向綠憶姑娘點點頭說道:「清曇門人藍玉珍姑娘。」

  二絕姥姥點頭笑道:「藍姑娘蕙心蘭質,誠為不可多得武林奇材。」

  老化子呵呵笑著向綠憶姑娘說道:「綠憶姑娘!這個誤會不再要老化子解釋了嗎?其實當初金陵之會,老化子欲說無時,否則也不會釀成今天這樣一場誤會。」.

  二絕姥姥也笑著說道;「憶兒得到一位知心的姐姐……」

  正說著話,二絕姥姥忽察出綠憶姑娘情形有些不對,渾身微微不住地顫抖,低頭一看,姑娘玉臉泛灰,兩眼含淚。二絕姥姥正待說話問她時,綠憶姑娘忽然一閃身形,直向艙外掠去。

  二絕姥姥實不愧是功力精湛的高人,雖然綠憶姑娘如此遽然而去,而且身形閃動又是如此之快,只此一瞬間,以綠憶姑娘的功力而言,不怕早就閃身落到艙外了嗎?可是二絕姥姥更快,但見她肩不晃,腰不擰,足未墊,不帶風聲,只是原式不動眼前灰影一忽,竟超過綠憶姑娘,攔住去路。

  二絕姥姥在武林中數十年來,以狠惡著稱,可是,此刻慈祥無比,臉上充溢看母性的光輝,撫著綠憶姑娘的香肩說道:「癡兒!何必癡情若是,姐姐不也是一樣嗎?」

  其實,綠憶姑娘也是情竇初開為豆蔻年華,對「情」字一項,也只是天性的初現,藍哥哥變成了藍姐姐,對她並不重要,只是自然地感到失望;亦如當初看到藍哥哥和薛姑娘把臂言歡的時候,一時氣憤填膺的情形,如出一轍,那也只是一種自然的失望,與直覺地產生憤怒。

  如今,二絕姥姥如此慈祥地一問。綠憶姑娘心裡又一想:「是呀!藍哥哥和藍姐姐又有什麼關係呢?」想到此地,姑娘不禁回過頭去,看了藍玉珍姑娘—眼。藍姑娘這才恍然大悟,不禁覺得這位小妹妹真純真得可愛。當時,立即走了過去,左手一摘文生巾,露出一頭黑絲烏雲,右手握住綠憶姑娘的柔荑.輕輕地問道;「綠憶妹妹!你不要我這個姐姐嗎?」

  綠憶姑娘眼睛一轉,一絲笑意露在嘴角,頓時臉上陰霾盡褪,嬌羞動人,輕輕地叫了一聲:「藍姐姐!」剛叫罷一聲,人立即羞得撲進藍玉珍姑娘的懷裡,不敢抬起頭來。

  二絕姥姥這才哈哈大笑,說道;「憶兒!這才讓師父放心了。」

  其實放心的豈止是二絕姥姥,老化子、漁礁翁、肖小俠他們一行誰不是放下了一塊石頭。看到二絕姥姥對綠憶姑娘如此疼愛,如果這個誤會不解開,二絕姥姥護短情急,那後果又將如何?誰也不敢預料.如今一切雨過天晴,大家皆大歡喜。

  二絕姥姥一手一個牽著綠憶和藍玉珍,回顧了一下艙外,說道:「只顧說話,船行已到。上岸到島上,老婆子要把酒敬各位三杯。」

  老化子用袖口一抹口角,笑道:「南海的名釀,想是也為一絕。老化子要垂涎三尺了。」說得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

  南海島上卻是別有天地,島雖不大,卻是樹蔭處處,遍地甘泉,加上二絕姥姥這多年經營,亭臺樓閣,雕粱畫棟,朱欄玉砌,簾牙飛角,端的人間仙境,美景非常.

  島上來往人等,井然有序執禮甚恭,一見之下,令人對南海派更有一種新的認識,尤其是何雲風和藍玉珍兩位姑娘,回想當初乍遇南海派手下人,覺得他們在驕傲中尚不失言詞有分寸,進退不失常規,如今看來,是不無原因。

  二絕姥姥把大家讓到一座周圍繞以紫竹的水閣中坐下,這水閣是建在一個清水池塘當中,閣外紫竹搖曳,池中清澈如鏡,遊魚可數,另有假山玲瓏剔透,巧立在池水,僅此清水,遊魚,假山,紫竹,把這座水閣點綴得清新可喜,暑氣全消。

  閣中盛開酒宴,大家此時心事俱了,南海佳釀又醇,如此杯籌交錯,暢飲開懷。

  忽然,二絕姥姥舉起酒杯,說道:「老婆子浸淫內力之修為,數十年乃至近百年來,從未間斷,自認對內家功力,已登相當境界,於是,老婆子舍劍而就琵琶,練神掌,意動而力達,念起而功行,獨窺內功之奧秘,自以為武林罕與匹敵。誰知道……」

  說到此地二絕姥姥舉杯向肖小俠示意,然後一飲而盡接著說道:「武林之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不是無稽之言。老婆子于有生之年,還能夠目睹到超過南海武功的蒼虛絕學,始則愧憤不服,現在是引為畢生之幸。老婆子一生眼中無人。肖小俠的胸襟風範,令我老婆子觀念為之—變。不敢言謝,我要敦留各位在南海多住幾天。」

  二絕姥姥這一番誠懇的話,連嬉笑不恭的老化子,也為之肅容,繼而又呵呵大笑說道:「有如此佳釀在口,不留我老化子也要較上幾天不走。」

  肖小俠也連忙起身拱手說道:「老前輩過於謬獎,南海琵琶與神掌,實堪稱無敵,至於蒼虛秘笈之學,只是各有專工之不同而已。」二絕姥姥笑了一笑,也沒有多作說明。

  這一場酒一直吃到明月初湧,銀影灑落水閣之上,海上潮急,波濤帶寒,這才盡歡而散。

  漁礁翁、老化子、肖承遠小俠和三位姑娘以及小向青,都分別被安置到極其精緻的客房裡休憩.肖小俠心裡感到舒暢,心情開朗,多喝了幾杯酒,此刻坐在房裡,隔著窗子,微聞海上濤聲,和窗外梅枝的疏影,睡意不濃,便起來站立窗前,心裡不禁又想起白天無端撕破包紮劍鞘的藍布。這把七星劍鞘的贈與之人僅以一面之交,託付重任,而且每年固定一夜在苗疆百花山相候,如今,杳無所得,想起一諾終生,不禁心頭沉重,喟然輕歎一聲。

  肖小俠剛剛歎喟了一聲,立即心頭一凜,昂首窗外,輕聲說道:「哪位高人,何妨請來相見?」

  因為肖小俠方才這一嘆息之際,微微覺察到窗外有人極其輕微的衣袂帶動風去的聲音.雖然,遠處夜潮聲急,可是肖小俠的聽覺,落葉飛花,也難逃過.

  這一聲輕喝,窗外沉寂半響,聲息俱無。忽然,窗簾一閃,—條人影疾如閃電,輕如落葉,藉窗簾一擺的瞬間,落到房裡。

  來人身形剛一站定,肖小俠卻大感意外,立即退後數步,拱手說道;「原來是綠憶姑娘!在下失迎了.不知姑娘夤夜來此,有何要見教?」

  肖小俠本來要說有事請天明時再作請教,但是,一見綠憶姑娘一身淡綠色的博衣寬裳,分明已作就寢裝束,分明是有要事才趕來此地。

  綠憶姑娘臉上似乎有一絲若隱若現的哀傷,嘴角上依然淡淡地笑了—下,說道;「深夜跑來打擾您啦!我原是特意借你白天那把寶劍看看。」

  要是擱在平日,肖小俠一定覺得這位情竇初開,稚氣未脫的綠憶姑娘的行為當真幼稚,即使要看寶劍,也不需要在半夜三更跑來,何況是男女有別啊!可是,此時肖小俠卻為之心裡顫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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