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玉扇神劍 | 上頁 下頁


  心道:「怪不得這家飯館的生意這麼好,連店夥計也是這麼和氣可親嘛!」

  正當他這麼想得出神的時候,忽然一陣緊促的鸞鈴聲從街上傳來,他連忙探頭向窗外一看,只見一騎馬如飛而至,晃眼之間已到了樓下,那馬本在疾馳,大概是馬上的人猛的一勒韁繩吧,那馬忽地一聲長嘶,人立而起,他不禁大吃一驚,暗說:「要糟,這一下子騎馬的人不要摔個半死才怪哩!」

  他這裡念頭還沒轉完,那馬已四蹄不動地屹立在地上了,馬上的人還不是好好的坐在馬上嗎!這時他已看清了那一人一騎,口中不禁「咦!」了一聲。

  也就在這時候,耳邊聽得有人喊道:「小客官,水已經給您送來了,請洗臉吧!」

  他微微一驚,回頭一看,原來是店夥計在喊他,桌上已擺了盆水,那店夥計正在望著他笑哩,那意思好像在說:「看你滿老實的樣子,倒看不出你還會躲在樓視窗偷著瞧女人呢!」他感到臉孔微微有點兒發燒,於是就朝那店夥計尷尬地笑了笑,便趕忙低下頭去洗臉。

  他洗去了滿臉風塵,一抬起頭,那店夥計不禁一怔,心裡暗道:「我的媽呀!

  天下竟有這樣漂亮的男人,我生長了三十多歲,在這館子裡做了二十多年的夥計,南來北往的客人也不知道見過了多少,可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漂亮的小夥子哩!

  只可惜這身老土布衣服太不相稱了。」

  只見他猿背蜂腰,身材適中,唇紅齒白,雙眉斜飛入鬢似劍,點漆雙睛,黑白分明,神光奕奕似朗星,英氣逼人,面孔純潔中帶著厚道。

  這少年是誰?他正是那華山埋首苦心學藝五載有零,身負血海深仇,奉師命下山,行道江湖的蕭承遠。

  他一下華山,就按照恩師玉扇書生寫給他的邱師兄銀髯叟的位址起程,可是恩師字諭上,只寫著師兄住安徽池州,九華山山麓的一個小村莊裡,並沒有寫明從華山赴九華山應該怎麼個走法,因此,他一下山后,就直奔華陰,在華陰住了一宿,順便問明瞭赴安徽的路徑,於是就奔潼關過靈寶,穿過沂山山脈到宜陽,沿官道直奔安徽,這一路他一直走了二十多天才到達桐城的這個小鎮市。

  他洗去滿臉風塵,露出了英俊的臉型,簡直把店夥計看呆了,店夥計這一瞧著他發怔不打緊,可把他這個初出江湖,身負絕學的美少年,弄得尷尬極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樓梯上一陣登登聲響,蕭承遠只覺得眼前一亮,樓梯口亭亭地站著一個少女。這少女年紀大約十八九歲左右,身穿一套翠綠緊身衣褲,腳蹬小蠻靴,頭上雲鬢蓬鬆,但卻用一塊青綢絹包著,一張鵝蛋形的臉兒,長得又白又嫩,嫩得好像風都可以吹彈得破,小巧的鼻樑兒,櫻桃小口,一雙秋水為神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窄窄的柳腰兒,一扭似乎就會斷去,那樣兒簡直的美極,嬌極,只是令人看著有點兒不順眼的,是肩頭上露著系了一條黃絲穗的臉把兒,手上還拿著一條馬鞭兒,站在樓梯口,小臉兒繃得緊緊兒的,凶霸霸的,那樣兒即使人害怕,又使人發笑。

  這一來,店夥計可直了眼啦!失了魂魄!不但店夥計,這樓上的客人,誰還不都是一樣?整個樓上的客人都鴉雀無聲地直瞪著眼在瞧著她哩!不過,你看那美少年嘛!他不是不一樣嗎,他正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那裡低著頭哩!那少女開口了,像響起一串銀鈴兒聲音似地,說道:「喂!夥計,你這是怎麼啦?你們這館子是不是不招待女客呵?」

  這姑娘的話可真厲害,但,那聲音可真好聽,又甜又脆,好比是一付清涼劑,聽得人真舒服極了,恐怕她說得再厲害點兒,也不會有人生氣的吧。

  店夥計這才收回了失去的魂兒,直了的眼兒也才能轉動,趕忙哈著腰兒,臉上掛滿著訶諛的笑容說道:「您瞧,我這不是來招待您來啦,姑娘,您請這邊兒坐。」

  說著,還拿下肩上搭著的手巾,抹了抹凳子,生怕會弄髒了姑娘的衣衫兒。

  可巧啦,樓上的空位兒並不少呵,什麼地方不好讓,怎麼偏偏的讓在那見了女孩兒就害羞的美少年——蕭承遠對面的桌子上去哩!

  這姑娘又了開啦,只聽她說道:「喂!夥計,我要吃飯,你可得快點兒,我還要去找宿店哩。」

  姑娘的話剛一完,店夥計連忙笑著說:「姑娘,您別急,先息口氣兒,您要吃飯,我們這兒有,您要住店,我們這兒也有。」店夥計說著還用手指了指後樓窗說道:「羅!您瞧,這後面的一大片房子,便是客店,不是我誇口,姑娘在這鎮市上,不管是吃、住,都算我們這兒第一,尤其是我們這兒的房間,又乾淨又好,招待得又周到。」

  蕭承遠聽了,不禁心中一動。他不也是正想住店嗎!

  這店夥計還真會說話,說得這姑娘本來是繃著的小臉兒,現在可揚起了眉兒,兩頰上還顯出了兩個深深的梨渦兒,笑了,笑得更美極了。隨又聽得姑娘說道:「好了,瞧你說得這麼好,我就住在你們這兒吧,可是我的那匹馬,你得照顧好,待會兒我一定重重賞你。」

  店夥計一聽說姑娘要住在這兒,並不家重賞,不禁更加聽得眉開眼笑,忙說道:「姑娘,您請放心吧,我陳小四做事,絕對錯不了。」

  店夥計說完,正要轉身下樓,蕭承遠憋了這半天,可實在忍不住了,肚子也餓得只是吱吱叫,一見店夥計要轉身下樓,自己桌上的一盆水也沒有端走,不禁急得「哼」了一聲,這一聲還真的收到了效用,店夥計縮腳轉身一看,這才記起了,還有這位漂亮的小客官要的酒菜還沒拿上來呢,趕忙過去哈腰陪笑連連道歉地說道:「呵,小客官,真對不起,您要的酒菜,我這就去給您送上來。」

  說完便端起了臉盆下樓去了。

  店夥計走了,樓上的客人們,早就恢復了常態,吃喝的吃喝,談笑的談笑。

  蕭承遠大著膽,抬起頭,朝那姑娘望去,那曉得那姑娘的俏眼兒,也正在朝他望哩!兩個人的眼光一接觸,那姑娘忽然孤犀微露朝著他輕盈地一笑,那意思好像是在說:「怎麼又遇著你了!」這一笑呵,可不要緊,蕭承遠的臉兒在燒,心兒在跳,又低下頭去啦!那樣子呵,可比娘兒們還害臊得緊。

  忽然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說道:「這小子真是一塊好材料,只是土頭土腦,而且有點兒娘娘腔,太害臊,尤其是那身土布衣服,更令我老化子看了生氣。不過,總算是塊未經雕刻的渾金璞玉,好能好好調教,哪怕數年後不是個好人材。」

  蕭承遠是何等聰明人物,雖然初履江湖經歷缺乏,在女孩兒家面前臉嫩怕羞,可是對於這種指著自己說的話,哪有聽不懂的道理,於是就向這發話之處望去,見是一個身穿百結衲衣的老化子,坐在那姑娘斜背後屋角的一張桌子上,還在一個人自斟自飲,不時還用那一雙模糊的醉眼似睜似閉朝自己這邊望來。蕭承遠腦子裡微一思索,依照這人的穿著打扮形狀,已經明白了這人是誰,為了恪遵師訓,暫時還不願露出行藏,於是也就不理他,只朝他微微一笑。

  這時,店夥計已經送上了酒菜,蕭承遠也就開始一個人自斟自酌起來。忽又聽得那蒼老聲音說道:「小妮子忒也刁頑,人家既然怕了你,怎麼還是老拿眼睛瞅著人家,難道你一定要把人家瞅得酒也不喝,飯也不吃就跑了才算嗎!真要是喜歡他的話,可得要想點法兒才行呀!」

  姑娘本是冰雪聰明的人兒,這些話不是在明著說她,還有誰,而且這樓上又沒有第二個女客,這姑娘可不像蕭承遠那麼好說話,再說姑娘家總歸是姑娘家,喜歡他不喜歡他這可是她心眼兒裡的事,怎麼能夠說出來哩!說這話的人,也真夠缺德!

  請想,姑娘一聽這話,哪能不粉面生霞再加上她本就生成一副火暴的脾性兒,又怎得不生氣呢,眼看著姑娘的秀眉兒往上一挑,立刻就要發作時,卻不知怎的,只聽得樓板「咚」的一聲響,那姑娘的秀眉兒也不往上挑了,只是卻嘟起了小嘴兒,那「咚」的一聲,是姑娘的小蠻靴跺了跺樓板的聲音。

  唷!這可不是鬧著頑兒的呀,假如閃了小腳兒,那可怎麼辦?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是姑娘一生氣,眉兒往上一挑眼看著就要發作的時候,驀然,這姑娘發覺了說這話的人,是個老化子,乃是她的師叔,姑娘也就不好發作了。

  不好發作,發發嬌嗔總是可以的嘍。

  因此姑娘就想過去發老化子一次嬌嗔,可是老化子卻直向她連連搖手,示意她不要過來,她不知道老化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恨得牙癢癢地,跺了跺小蠻靴,嘟起了小嘴巴。

  這姑娘姓藍芳名玉珍,乃武林二老一神尼中,清曇神尼的衣缽愛徒,也是神尼俗家的侄女兒,自幼即遭不幸,父母雙亡,被神尼帶在身邊,經十數年苦心調教,一身武學已盡得神尼真傳,掌中一口「聚瑩」劍,一套七十二式「降魔劍」法,更盡得神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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